《故乡》想的太美

71、七十一漩涡

　　七十一漩涡
　　打了三十几通电话，还是不通，南阳抿唇，想再拨过去，手却被一只冷白的手覆上。
　　他抬头，撞进了顾北深沉的眼睛里。什么话都没说，他低头摁熄屏幕把手机揣进兜里。
　　过了会儿，南阳喃着：“回家吧。”
　　闷头细语，也不知道矫情成这样跟谁说呢。
　　南阳抬手抹了抹眼角，有点发酸有点湿润，但还不至于哭。
　　“好，我们回家。”顾北拉住他的手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南阳没头没尾的笑了：“顾北，你真的是……”
　　真的是太他妈催泪了。
　　他多小的呢喃多细的求救，他都准确的捕捉到。
　　一个人在泥里滚打摸爬久了，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细致入微的东西。

　　回了家，南阳电话响了起来。
　　南阳也没看是谁，一边换鞋一边接通：“喂？”
　　“弟，来医院，给你发了定位。”是南茜，声音很哑，不用多想都知道她抽了很多烟。
　　刚打了那么多通电话，她也知道他急。
　　他停下了动作，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顾北，却发现顾北也在沉默的看着自己。
　　过了半响，他揉了揉发红的眼尾，问：“怎么了。”
　　南茜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缥缈不似真，却有几分类似解脱的意味：“看我签死亡证明。你自己签也可以。”
　　南阳二话不说把电话摁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提起死亡，他有逃跑的心思。

　　房间里安静，南昕在屋里逗猫，应该是没听见，旁边的顾北听得一清二楚。
　　“要我陪吗，哥。”顾北很平常的询问了一句。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永信死了对他们一家算好消息。
　　祸源一死，剩下的事应该就不会那么吃力烦躁麻烦了。

　　南阳听在耳里却不以为然。
　　他知道困扰他的不是南永信这个他已经消化了的麻烦，而是顾北。
　　纤尘不染。干净沉默的顾北。
　　他不想他踏进这片乱糟糟的喧嚣，毕竟他那么好那么好。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再和自己的乱事扯到什么关系了。
　　“不用了，我自己家事，”南阳又穿好鞋子，舔了舔唇，“你就，别掺和了。”
　　顾北靠在墙上看着他，南阳根本不敢去迎他的目光，他说的话多少都有些疏远的意味。
　　良久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又继续了换鞋的动作，叮嘱着：“路上小心。”
　　“嗯。”南阳扯了扯嘴角，转身出了门。

　　照着手机上的定位，他打车很快到了南茜说的那个医院。到了楼层，就看见南茜在掐烟头。
　　医院楼道的灯坏了，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南茜的侧脸在冷白的灯光里若隐若现。
　　她掐完烟头恰好转头，看见了南阳，笑着走向他：“哟，不错嘛，我还以为会迷路呢。”
　　南阳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口：“怎么把他从妈身边带出来的。”
　　南茜耸肩，摊手道：“还能怎么带？她不吃不喝肿着眼守在南永信身边一晚上，我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但这种事又不能拖……”她说这么说着眉头又蹙起来，下意识的摸烟，但又想着医院又把手抽了出来，揉着眉心，说，“今早从医院叫了人，硬带出来的。”
　　“然后妈看自己什么都留不住，一刺激就晕了，也在这家医院躺着呢。”南茜说的何其轻松，但紧蹙的眉头和乌青的眼圈出卖了她。
　　南阳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不说这些事，我们来干些高兴的事。”南茜拉住了南阳的胳膊，朝前走去。“签死亡证明了。”
　　南阳就这么被南茜拉着去签了死亡证明，他表情近乎麻木的看着南茜龙飞凤舞的签完字，笑着把单子交给护士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他。
　　“看到没有，他真的死了。”南茜说。
　　“嗯。”南阳很轻的应了一声。
　　他知道他姐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南永信死了，没有人再像大石头一样压在他心里。
　　“我也工作了。”南茜继续说。
　　有稳定经济收入来源，母亲可以不用那么累，他也可以不用老是操心他本不该操心的事情。
　　他的生活终于可以不再为什么劳累奔波，可以休息了，可以慢慢走了，可以……安静了。

　　就好像你在跑一场不知道多长的马拉松，你拼尽全力的跑，跑得自己把自己忘了，忽然有人叫住你，告诉你到终点了，可以休息了。
　　这种感觉轻飘飘，轻的不真实。神经想放松，却因为紧惯了让他放松他又不知道怎么放松。晃悠，又感觉自己没踩着实地。
　　反正，没自己想的那么高兴，反倒有点慌。
　　也不知道在慌什么。

　　“要不要去看一下妈。”南阳从签死亡证明的地方走回原来那个地方，脚步都是飘着的。
　　南茜挥了挥手：“还是别去，她精神有点过去偏激。”
　　“嗯。”南阳知道，看到他或许反应会更激烈。
　　毕竟南永信跳楼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拦住他的人。
　　极度悲伤下把错全算到他身上是绝对有可能的。
　　“那……我回去了。”南阳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南茜。
　　南茜笑着和他再见：“快开学了，调整好状态噢——”
　　他走出了医院。

　　在街上转转悠悠，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搭着车在去往顾北家的路上。
　　他思考了会儿，点开微信给顾北发消息。
　　——今晚吃什么？
　　顾北回的快。
　　——你妹炖猫崽吧。
　　——？？
　　顾北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照片里猫崽撕咬着纸巾，客厅里一片狼藉，南昕坐在猫崽中间，一身猫毛茫然无措。
　　——奶没断倒学会咬纸巾拆窗帘吃电线了。
　　南阳看着看着就笑了，从医院出来的沉重茫然淡了些。
　　顾北又发过来一条。
　　——我想吃面条，给做吧。
　　——叫声哥哥。
　　这个时候阳光照在身上才发觉有暖意。
　　——给你男朋友做饭还这么多要求？
　　南阳乐了，伸了伸腿，回复他。
　　——那我降低点要求，亲我下给你做。
　　顾北把最后一只猫崽拎进房间，关好门，敲字。
　　——你做不做？不做我把你做了。
　　南阳：“……”
　　顾北：“……”
　　这就有点歧义了。
　　——什么？
　　——那就亲你下，赶紧回来。
　　南阳把手机揣进兜里，独自乐了会儿，然后就又慢慢不乐了。
　　这种快乐也就短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