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想的太美

64、六十四父亲6

　　六十四父亲6

　　南阳听到脚步声了。

　　从顾北进了这个庙他就知道是他来了。

　　不是很想出声音。于是就没出。

　　今天早上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看见南永信坐在校门口旁边。

　　心就咯噔一跳。

　　他今天早上来的很早，校门刚开不久，来的人没多少。

　　南阳走到他面前，两只手插在兜里，脸色很难看：“你来这里干什么？”

　　“就和你谈谈。”南永信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

　　“去那边说。”南永信一边走一边说。

　　南阳皱着眉跟着他走到了学校后面。

　　没人。

　　等确定四下没人，南永信说：“我其实这次回来，就是想要点钱。”

　　“纠缠你们的心也没有，给点钱我就走了。”南永信吸吸鼻子。

　　“凭什么就给你钱？”南阳问，“凭什么？”

　　南永信仿佛就知道南阳没那个精力一直耗下去，嘿嘿笑着：“那我一天天去找你妹妹？我兄弟几个最近正愁没人呢。”

　　南阳一把拉住南永信的领子：“你！”

　　想得到他不要脸，没想到如此死皮赖脸。

　　南阳盯着他的脸看，确实两个人长的很像。

　　“要多少。”南阳憋了半响，松开他的领子往后退了几步。

　　“不多，”南永信慢条斯理的理理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说，“五万。”

　　南阳：“……”

　　南阳：“五万？我把你揍成个二五八万怎么样？”

　　南永信挑挑眉，一点也不担心南阳会揍他：“你自己考虑考虑啊，我这合理的。衡量衡量。”

　　这货就是吃准了南阳一个人没精力。

　　静了好久没有人说话。

　　最后南永信先开了口：“我先走，你考虑考虑。”

　　说完人走了。

　　南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上了山。

　　也没想着怎么样，就是忽然不想去学校里呆着了。

　　顾北拍拍南阳的肩：“哥。”

　　南阳朝山底下扔了块儿石头，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

　　“有事跟我说。”顾北站在他旁边，也望着山底下。

　　“说？”南阳的腿晃了晃，“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还有些事情是不想说的。也有的事情是说不清楚也不想说的。”

　　“不是什么事儿都能一起担着的。而且……”南阳站起身拍拍手。

　　而且也不想让你担着。

　　不想让你看见这么乱，如此乱，乱到能把人逼的不得不把身上的刺全都竖起来。

　　那种感觉不好。

　　“爸爸，你知道那种累到懒的感觉，你也亲身感受过。”南阳说，“挺难受的。”

　　“嗯。”顾北静静听着。

　　南阳也不需要他说话，憋了挺久想一股脑全都倒出来：“其实这事儿也没有那么大，但就是很烦。狗皮膏药一样。”

　　“我小时候吧，特别皮，次次考试倒数，我就是不想听老师讲课。感觉和和尚念经没什么区别。”

　　“我也特别爱打架。也不是爱，就是我妈那个时候还没开店，开着车在街上卖水果蔬菜什么的。”

　　“那个时候嘲笑我们的人多了是了，那些所谓的街坊邻居在背地里骂我妈是破鞋什么的我也听的一清二楚。”

　　“还有人故意偷我妈车里的菜。特别讨厌，特别烦。我那个时候反正也不想听课，干脆骗我妈说学校放假然后我收拾上两口袋的石头就守着那车。我妈买菜我打人。”

　　“我还跟狗拧上过。”

　　南阳讲到这里自己没忍住笑了：“那次给我妈吓得，哭了。”

　　笑着笑着他又不笑了，低着头说：“我姐那次到了医院就抽了我两巴掌。”

　　“就往死里骂我，我第二次见我姐哭。我第一次见还是那畜生走的时候我姐哭的鼻涕眼泪满脸。”

　　“我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混。我妈有多盼着我能出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逃过课，我发誓我要好好学。”

　　“其实我特别不想听课，我也不想写那些卷子什么的。”南阳买了一包烟，抽出一根没放进嘴里，“可是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真的是我妈活着的全部希望了。”

　　顾北说：“南哥，抱抱。”

　　两个人轻轻抱了一下。

　　南阳把烟点上，吸了一口说：“你就当我今天给自己放了个假吧。明天就好了。”

　　“嗯。”顾北看着远处的故乡。

　　“明天就好了……”南阳低声念着。

　　“那什么……今天看个日落吧。”南阳把书包从树墩旁边捞起来，拍拍上面的土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一小捆烟花。

　　“嗯。”顾北说，“等会儿一起去接南昕。”

　　南阳把烟花拿出来放在书包上，叹了一口气：“顾北，我好累。”

　　这句话其实南阳也没有经常的说，但今天他不止说过一次，顾北心里就有点沉重，有点难受。

　　南阳把烟丢掉，头靠在顾北的肩上，说：“就我今天只想说我挺累的。今天不想再闹着了，挺累的。”

　　“嗯。”顾北答应着。

　　“爸爸，”南阳头侧了侧，说，“你会不会离开我呢？”

　　语气像极了小孩子。

　　“不会。”顾北说。

　　他语气轻柔，但坚定：“我会和你一起离开故乡，去往故乡。”

　　南阳没再说话，伸手抱住了顾北。

　　他很神奇。南阳有的时候其实心里很烦躁，但看见他，抱抱他，忽然心里就会软下去一块儿。反正就是会变好的那种。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分开南阳看了眼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我有点儿饿。”

　　顾北点点头。

　　南阳踢了一脚书包：“扔这儿吧，没人动。”

　　于是两个人啥也没拿下了山，去了一条小街。小吃挺多，这个时间段人也很多。

　　南阳一直有意无意的勾着顾北的手指，人山人海，没人看见两个少年的手在做什么小动作。

　　两个人漫无目的在小街上转着。

　　小吃挺多的，也很香，南阳的肚子也叫唤了好久，可就是没胃口。就是吃不下。

　　顾北指指路过的章鱼丸子，说“吃这个吧。”

　　“啊……”南阳转过头，嗅嗅传过来的味道，说，“行。”

　　两个人一人买了一份找了个清静的位子坐下慢慢吃着。

　　挺清静，就是有点儿冷。

　　南阳吃的飞快。挺好吃的。他一边嘴里嚼着一边说：“我再去买一份，你在这里等着啊。”

　　顾北点点头。

　　等了十几分钟南阳一手拿着章鱼丸子一手提着煎饼果子、奶茶还有凉皮。

　　他过来盘腿坐下，然后把东西推到顾北面前，让他先吃。

　　顾北打开袋子拿了一份凉皮打开吃了一口然后抬头看他：“南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种动作，很……”

　　“嗯？”南阳也看着他，“什么动作？”

　　“把东西一股脑的给别人这种动作，很……危险。”顾北说。

　　“危险？”南阳笑了一下，问，“怎么就危险了？”

　　“我挺想把你捞到床上狠狠欺负一顿的。”顾北说。

　　南阳乐了：“屁，小孩子家家别开这种有颜色的玩笑。”

　　“屁，”顾北学着他的语气，“你还比我小呢，儿子。”

　　两个人的目光一直黏在一块儿，顾北说完这句不知道谁先没忍住噗嗤一声，两个人都傻乐起来。

　　安东尼说过，那些你一笑就跟着你笑的人，不是傻逼就是爱你的人。

　　绝对不是傻逼，那就是很爱很爱的人。

　　两个人的眼角皆堆满了笑意。

　　笑着笑着南阳叹了一口气：“哎，顾北你真的是……我真的好喜欢你。”

　　他总是可以发现他所有不小心露出来的小破绽。

　　“我也是。”顾北说。

　　他垂下眼睑，手指碰了碰南阳的手，然后握到一起。

　　“心情好点儿了吗。”

　　“好点儿了。”

　　“嗯。”

　　“我想睡会儿。”

　　“睡吧。我一直在。”

　　“嗯。”
　　两个人吃完东西又迷迷瞪瞪睡了一会儿，然后去最近的公园里散了一会儿步，见识了一下大妈大爷们妖娆的广场舞，看着时间差不多，慢慢悠悠的去接南昕回家。

　　今天两个人来，还早了点儿。

　　到的时候校门还没开。

　　两个人就站在树底下齐齐望着校门口。

　　南昕出来看到顾北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小跑过来问顾北：“你来干什么？”

　　“啧，怎么说话呢。”南阳往南昕头上弹了一下，语气轻松，“有点礼貌啊，不然我好丢脸。”

　　南昕翻了一个白眼：“切。走了走了。今晚作业可多了。我们老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晚上七八张卷子。”

　　南阳笑着说：“高中的卷子比这个多。”

　　“你还好意思说！”南昕一提这个就来气，“你每晚睡的比我早好嘛！”

　　南阳摁住南昕的头，挑挑眉：“啧啧，安静一点吵死了都。”

　　“不要仗着你比我高就欺负我！”南昕一边说一边抬起脚要踹他。

　　南阳一把把她推远任凭她怎么扑腾都够不到他。

　　“就你那短腿胳膊，省省力气收拾你们班男生去吧。”南阳笑的懒散，带点狡诈。

　　顾北在一旁看着，挺美好的。

　　其实南阳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他自己都不会意识到，但他在旁边看着，就分外美好。

　　路上学生三三两两，阳光正好，风把柳枝吹起，人在慢慢走，慢慢笑。

　　送南昕到了家两个人往学校后山走着。

　　两个人又慢慢爬个山，到山顶的时候六点多。

　　天七点多才沉。

　　南阳把烟花拿起来抖抖上面的土。

　　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吹凉风浪费了一个多小时。

　　天暗下来了。

　　天空都是太阳铺开的绸缎，云彩变成金色。

　　南阳把烟花点燃递给顾北两个：“虽然天还没黑，但这个现在看着也挺好的。”

　　顾北接过抬头看着南阳。南阳也看他。

　　“我想笑。”顾北说。

　　“笑呗。”南阳说完自己先笑了。

　　顾北跟着也就笑了。

　　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岁月生动，世界明媚。

　　顾北也觉得，他是真的很好很好。

　　南阳在不经意间的那种小动作，看得出来他是个特别暖的人。特别好，特别温柔的人。

　　所以啊，要配得上，要可以和他并肩。

　　顾北闭上眼睛告诉自己。

　　烟花燃着，风吹过，两个人笑着。

　　等太阳全部落下去，两个人拿了东西下了山，然后一起翻墙进了学校。

　　回来的时候晚自习，班主任在讲台上慢慢讲着现在要写的这篇作文的重点。

　　两人从后门溜进来坐好。顾北把手伸进桌洞里，掏出来一大把卷子。那边南阳也是。

　　“……”

　　“为什么我今天没来如此多的卷子？”南阳眉毛抽了抽。

　　“啧，关键还是我俩撞上了。”顾北说着把卷子看了看留下一张语文卷子然后把其他卷子重新塞回去。

　　“这种作文呢，结尾一定要写的意境深远一点……”

　　下面的人听的哈欠连天，老肖在台上还是讲的眉飞色舞，挺高兴。

　　顾北掏出笔开始写卷子，从兜里掏出前几天买了还没用的耳塞塞上。

　　南阳看了他一眼然后掏出耳机想听会儿歌，摸摸口袋然后戳了顾北一下：“爸爸，我的手机。”

　　顾北从兜里摸出他的手机丢给他。

　　南阳插上耳机放了一首轻音乐，然后看着讲台上的人叨叨叨。

　　他忽然觉得这个时候挺安静的。就那种从心底里安静下来，感觉周围都安静。

　　他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手。

　　旁边坐的人就是这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