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原》损色

2、是燕恒啊

　　第二章
　　燕恒回到住处的时候，燕嘉也在。
　　燕恒把衣服丢在楼下的沙发里，鞋子也是随便蹬掉的，就穿着两双袜子，跑上了二楼。打开房门的时候，燕嘉正在靠着窗子看雪呢。
　　“哎？哥你没走啊？”
　　嘴上漫不经心地问燕嘉，脚底下却一直朝着床边走。
　　床里躺了个人，虽然紧闭着双眼，却还是不难看出是一个极其可爱的人。遮住额头接近眉毛的刘海，让他看起来很是稚气，眉毛弯弯的，不像是个男生的眉毛，倒像是某个女生用眉笔细细地修出来的，嘴巴是天生的嘟嘟唇，微微张开呼吸的时候，像是在索吻。耳垂是圆圆的，一只上面打了耳洞戴着一枚极简的深紫色耳钉。
　　是燕恒眼睛的颜色。
　　燕嘉递给他一杯水，回答他：“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来这里。”
　　燕恒本就没想要他的回答，燕嘉说了，倒让一门心思看着苏繁的燕恒分了心。
　　“别人照顾他，我不放心。”
　　“今天怎么样？”
　　燕恒这才激动起来，“哥！你真厉害，我就都照你说的去做了，果然苏兴那家伙就乖乖签字了。”
　　燕嘉点点头，还是疑惑道：“那你就真的打算这样放过苏兴？”以燕嘉对燕恒的了解，苏繁如今被人害到这样的田地，燕恒应该会把那人千刀万剐才是，怎么会这样轻易的绕过。
　　“苏兴是苏繁的哥哥，还是等苏繁醒来听听他想怎么办吧。”
　　燕嘉这才确认眼前这人是他的亲弟弟。对于苏繁他总是用了千万般的心思。
　　“那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嗯，我就不送你了。”燕恒正拿着一只棉签给苏繁的嘟嘟唇补充水分呢，虽然他的嘴巴看起来更干一点儿。
　　“嗯。”
　　“对了，哥，今天谢谢你。”谢谢他帮自己解决困难，还帮自己照顾苏繁。
　　燕恒冲他笑，眼睛弯弯的，嘴巴也咧开，和以前一样，笑起来像是一个吃到糖的小孩儿，明明是一张艳丽的脸却看起来特别的傻，所以今天燕嘉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不要笑。
　　“嗯。”燕嘉不甚在意的答应道。
　　他这个哥哥一直都是酷酷地，燕恒都习惯了。
　　燕恒继续给苏繁湿润嘴唇，而燕嘉却在门口看着床上那个一动不动却呼吸匀畅的人良久，才关门离去。
　　有一条未读短信，是何祁。
　　他问燕嘉：你让我去跟着燕恒做事？
　　燕嘉立马回到：盯着他。
　　想了想又说：以后少联系。
　　何祁删掉短信，盯着电话半晌，暗了又按亮，深吸一口气才把燕嘉的名字改成了燕大少爷。
　　关掉了手机，房间里一下子就黑了。
　　燕恒帮苏繁擦洗了才爬上床窝在了苏繁的身边，像是一只猫一样，蜷缩着蹭着主人的温暖嗅着主人的气息。燕恒也是打小儿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哪里照顾过别人，不管是擦洗身子还是其他什么的，燕恒都是自己来的，一点儿也不让他人搭手，虽然笨拙不堪，到底是用心了的还是和别人不一样。
　　燕恒没有动苏繁，甚至连他的手都不舍得牵，他的小王子睡着了，就该让他好好睡着，他不舍得他有一点儿的不安稳，哪怕是在梦里。
　　燕恒闭上眼睛很久，却还是睡不着，就干脆眨着眼睛看苏繁。
　　遇到苏繁的时候，并不是在这么一个漫天飘雪的冬天，而是一个很平常的雨中的伦敦。
　　伦敦下雨真的是在也正常不过的了，随身带伞也是生活常识，只是对于刚到那里的华人来说，却是要等到大雨滂沱了一拍脑门才要想起来的。
　　燕恒刚到伦敦连黑夜白天都搞不清楚的时候，就被拉到了学校上课。这个学校是私立的，一般都是经商或者从政家庭的孩子来学习一些专业的相关知识，其他的多余的便再也没有了，所以这里大多都是浪荡已久的公子哥想要在这里速成，回去便继承家业了，或者便是想要找个门当户对却又相互喜欢的老公的千金小姐。为了保证教学质量和学生安全，学校的管理还是较为严格的，却还是不敢太过于约束这些学校的小金库们。
　　燕恒仗着在十七八岁便引以为傲的身高，在最后一排的单人座位上睡完了一整天的课。国外的学校一般放学都比较早，下午四点左右就没课了，燕恒站在走廊看着劈里啪啦的大雨还犯迷糊呢，想着要不要先回教室补会儿觉先？
　　还未来得及抬脚，就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笑得就是苏繁。
　　那时候苏繁还是一个很单薄的少年，长得白白瘦瘦的，穿的衣服也都素净，在这个珠光宝气争相斗艳的学生群体里，他显得像是误闯了王宫的乞丐。但是大家也都看得出来他身上良好的教养以及一种矜贵的气质，所以就算是他沉默寡言总是形单影只的，也不会有人选择去欺负他，倒相反，有不少的公子哥儿看他入了眼，总是免不了虚情假意的追求和调笑。可是苏繁看都不看他们就那样走过。
　　要说为什么苏繁到现在都没有受到欺辱，那自然是要感谢一个不知名的人在校园里散播的谣言，说他是个什么人的私生子，虽然看着低调，实则背景大着呢。虽然学校里多的是只手遮天人物的子女，可是谁也不想平白无故惹上什么麻烦，苏繁的态度是高傲了些但是也没让谁难堪，更何况那些公子哥儿转眼便把这个不识趣儿的家伙忘了。久而久之，苏繁连茶余饭后的消遣的资格都没有了，多的是新鲜刺激的事儿，苏繁什么也带给不了这些人。
　　而今天却不同，有同学路过他座位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他的书，去捡的时候却发现了书里夹的一张欠费催缴的水电费单子。
　　也不是苏老爷子亏钱苏繁，生活费都是按时打得，怕这个孩子在国外学坏了，伙食费这些都给了照顾的保姆，而其他的费用都是苏老爷子的秘书给交的，只是这个月苏老爷的秘书被辞退了，新接手的秘书都还没找到，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可这下全学校都知道苏繁不仅不是个富家少爷，甚至连普通人家都算不上，是个连水电费都要拖欠的穷人家出来的。
　　而见多了苏繁高傲模样的同学亦无法忍受，你过得这么差，还凭什么这么高傲？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气愤而又鄙夷的这么想。
　　苏繁站在廊间等雨的时候便被这样的声音和眼光所包围，因为他下课走得最早的缘故，他现在站在最前面，后退的话便要穿过层层的人群。苏繁咬咬牙，冲了出去。
　　一脚迈出去的时候，站在他后边的人却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苏繁就之间从四层台阶上摔到了学校院子里。摔得那叫一个狼狈，五体投地，满堂喝彩。
　　推他的人叫柯寻。是个少爷脾气十足的纨绔子弟，他并不属于那个被苏繁拒绝过的群体，他只是自以为是的正义，想要撕掉苏繁虚伪的面具。在那个年纪的柯寻看来，苏繁就是个假装清高想要攀龙附凤一夜之间飞黄腾达的白莲花。
　　苏繁原本是想落荒而逃的，可是偏偏他脾气不好就是忍不了，他可以用高傲清冷的姿态假装没有听见没有看见那些闲言和目光，却忍不了让他难堪的台面。
　　他站起来，也不撒泼发疯似的往柯寻身上扑，也不破口大骂，他只是盯着柯寻看，在大雨中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也全都贴到额头上，雨滴像是软体的虫子一样在他的皮肤上蠕动着。他有些看不清眼前了，却还是盯着他看。不算是发狠的眼神，就只是盯着，却像是要把柯寻看出一个个窟窿来。
　　柯寻自然也感觉到了，他不由得想要后退，可是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们俩看，错的又不是他而是这个虚伪的人，他不能认输。只是这样被人盯着，真的不如拳脚来的舒服一些。
　　“看什么看？！”柯寻说着，就挥拳出去了。
　　苏繁只是一转身躲开了拳头，柯寻却被苏繁伸出的脚绊倒在地。
　　众人的起哄声更高了，苏繁本无意做被众人围观下表演的猴子，用最狰狞最滑稽的姿态来娱乐大众。看到柯寻出了丑，便转身离开离开了。
　　扯平了。苏繁想。
　　柯寻在背后冲他撞过来的时候，燕恒出手了。
　　年少的时候，总是有着自己所固守的道理，比如柯寻的伸张正义，苏繁的孤傲冷漠，以及燕恒的助人为乐。
　　他只伸出两只手指就将柯寻提溜回来了，他捏着柯寻的后颈衣领，将人拉到自己的眼前，很无害地笑了笑，表示了友好的意思之后，才说：“我看见你推他了。”
　　“你谁啊你？”
　　柯寻用脚去踹他，却被燕恒一把推开。
　　“我叫燕恒。”
　　雨已经小了很多，虽然像一层雾一样，但是已经可以看清楚人的脸。
　　众人就是这样看见了燕恒，可都没有柯寻看得清楚，这个然不管是眼角眉梢还是嘴角鼻翼，似乎都是有着微微翘起的弧度，很是艳丽，却不妖媚俗气，一双眸子澄澈透亮，像是一个醉卧花丛的精怪。
　　柯寻不自觉地重复道：“燕恒。”
　　“对。”燕恒依旧笑笑，转身去追了苏繁。
　　只留下柯寻在他几位好友的陪同下，溜出了还未散开的围观人群。
　　“嗨！同学。”
　　苏繁脚步也不停，头也不回地问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有事？”
　　“我看你好像受伤了。”
　　燕恒是真的只是好意，虽然说苏繁和柯寻都摔了，但是明显苏繁更严重些。
　　苏繁看看他，并不打算理他。燕恒自讨没趣，也不跟着了。只是苏繁走了没十步，就倒在了地上。
　　他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去打工了。他宁愿自己扛着，也不会去打电话求助家里。
　　燕恒将他抱在怀里，带回了自己家。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抱就再也舍不得放开了。
　　窗外的雨停了，只留下一道彩虹，燕恒睁开眼睛，已经是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