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言集》愫影

14、失心病狂2

　　“夏姐，你知道A408号病人的事情吗？”韩小池问向身旁的同事，夏华看了看四下无人的护士站，方掩口低声道：“咱们医院谁不知道啊，就是去年你还没来的时候，有天前护士长去给病人打针，结果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透了，死因是被用针筒往动脉里注射了一管空气。”
　　“怎么能肯定就是A408号病人干的，监控吗？”韩小池问。
　　夏华微微皱眉，悄然道：“哪呀，之前因为A408号病人没有进行过任何攻击行为，那时他还是C级编号，可以任意在规定楼层里走动。结果发现护士长的位置刚好是监控死角，保安到的时候，就看见A408号病人拿着针筒站在旁边，后来警方查了，针筒上面只有护士长和他的指纹。”
　　韩小池忍不住又问：“那他承认了吗？”
　　“他体内的女人、老人和小孩三个人格都承认了，只有那个男人的人格死活不承认，医生经过诊断，认为就是男人那个主人格杀的护士长，而且啊……”夏华说着不由再压低声音，韩小池忙附耳凑过去仔细聆听，只听夏华继续道：“A408号以前是个外科医生，只有他能精准地找到动脉。”
　　随着夏华声音落地，忽然一声惊雷滑过黑夜的苍穹，韩小池推着装满药品的小推车，慢慢沿着医院的走廊，行走于一间间病房前，她想到由于A408号病人的事情就不由烦恼，他是个男人，理当留下|体|内唯一的男性人格，但为了安全起见，恐怕医生首先就要杀死这个男性主人格。
　　“你在看什么呢？”韩小池打开白岩的病房门，见他正望着漆黑的窗外默默出神。
　　白岩见是韩小池进来，不由浅笑，“在看龙。”
　　“啊？”韩小池怔了下，又一道闪电瞬间劈过天空，闪电的光线霎时照亮白岩俊秀的脸庞，又顷刻暗淡下来，白岩的唇畔拂过一丝浅笑，他继续望着窗外无边的黑夜，轻声道：“小的雷声是巨龙在天空中穿梭时鳞片与云层的摩擦声，大的雷声是云层太厚，两条龙看不清路，撞在一起了。”
　　韩小池愣了愣，又是轰然一声巨大的雷响，顷刻窗外暴雨如注，韩小池笑问：“那下雨是什么，是两条龙撞得太重，疼哭了？”
　　白岩笑着冲韩小池眨了眨眼，“没错。”
　　韩小池望着白岩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其实不应该算是病人，他反倒更像一个诗人，或许，他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只是他看到的世界比正常人更加梦幻和美好而已。
　　“今天只吃药，不打针吗？”白岩望着韩小池手推车上满满的药瓶问道。
　　韩小池点了点头，自从A408号病人用注射器杀死前任护士长之后，医院就规定护士只能单独给病人送口服药，使用针筒必须有两名以上保安陪同。
　　“请护士检查河马的嘴巴，啊，吃完了。”白岩将韩小池递来的药物吞下后，张开嘴像个孩子似的给韩小池检查。
　　韩小池检查过后，笑着离开，走到病房门口时，白岩忽然喊她，“韩护士，你知道吗？要是我能像小狗一样有尾巴就好了。”
　　韩小池愣了愣，“为什么？”
　　白岩笑起来，眉眼越发温和好看，“因为那样，你就能发现，每次我见到你时，哪怕我脸上看起来再平静，但我的尾巴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回到护士站后，韩小池的一颗心仍然怦怦疯狂跳个不停，白岩居然在撩她？没错，他就是在撩自己……
　　“喂，小池，你脸怎么这么红？”身旁的夏华忽然开口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韩小池忙不迭地否认。
　　夏华双手抱臂，极认真地瞧着韩小池，好半晌再次说道：“小池，有件事情，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知道白岩很吸引人，但你得记住他到底是个精神病人，他的智商或许没有问题，但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韩小池有些不高兴，她瞧着严肃的夏华，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夏华郑重地说：“你对白岩的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不要以为你是太阳，时刻想着拯救黑暗中的他，说不定他就是黑暗。”
　　韩小池极不喜欢夏华这种居高临下，以前辈自居的态度，她不由冷哼一声，“夏姐，你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白岩拒绝了你嘛？”
　　夏华微微一怔，听韩小池继续说：“别以为你找院长的事情我不知道，因为白岩指明将他的护士从你换成了我，你在院长办公室里大哭大闹，各种背后造谣我，这些我可全都心知肚明。”
　　“不是，小池，你听我说，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你刚毕业，你根本不能靠近白岩，他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他以前……”不等夏华的话说完，韩小池起身就要走，夏华伸手要去拦韩小池，两人推搡之间，韩小池脚下一滑，膝盖猛地磕在尖锐的椅子角上，瞬间鲜血直流。
　　“对，对不起，小池，我不是故意的，我……”夏华见韩小池的腿受了伤，赶忙给她递纸巾，韩小池却不要，只冷冷地丢下一句：“不用，今天的事情我会全部如实汇报给院长，你等着吧。”说罢，韩小池转身就摔门而去。
　　“嘶……”韩小池瞧着已经止了血的伤口，仍是有些疼地长嘶了口气。
　　她不知为何，受了委屈，并不想第一时间去找院长申诉，而是要来白岩的病房。
　　“疼吗？”白岩蹲在她面前，打量着她膝盖上的伤口。
　　韩小池反倒像病人似的，坐在床边笑着摇了摇头，“别看流血了，其实我一点也不疼，真的。”
　　白岩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别怕，其实你身体里的血一点也不想离开你，但不离开的话，就没办法结成痂来保护你了。”
　　韩小池听他这样一说，当真不再觉得疼，反倒噗嗤一声笑了，“谢谢你，白岩，其实我也这么觉得，结了痂也挺好看的，就像身体上长出的红宝石。”
　　白岩静静地看着她，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拂过动人的流光溢彩，他突然低头轻轻吻在韩小池的唇上，“是，你什么时候都很美。”
　　韩小池漫步在医院的长廊，一直在回想着白岩那个浅浅的吻，他的唇那样轻那么柔，明明就像蜻蜓点水般，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唇，却仿佛有种奇妙的电波，顺着唇瞬间触及心脏深处。
　　“喂，你认识她吗？”忽然走廊的一端传来一个怪异的女声，打断了韩小池的思绪。
　　“谁？”韩小池循着声音来到一间病房门口，她隔着钢筋铁窗望向屋内说话的男子，“A408号，刚才是你在说话？”
　　病房内的男子捏着嗓子，发出尖锐如女人的声音，“是，我就想问问你认不认识她？”
　　韩小池保持着一定距离，大声问道：“认识谁？”
　　“我，我丢了，你认识她吗，能帮我找到她吗？”病房内男子又再次发出尖利的声音。
　　韩小池对这种精神分裂的病人从来没有太多耐心，她懒得理会他，转身就要走，却听屋内传来低声啜泣的声音，“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不说假话，可为了活着，我必须和他们一起骗人。”
　　“和谁一起骗人？”韩小池顿住脚步，回头问A408号病人。
　　却听他继续抽抽噎噎地说：“和他们一老一小……”
　　韩小池不由打了个激灵，她忽然明白A408号现在是由精神中的女性人格在控制身体，而他说的一老一小，正是他体内老人和小孩的人格。
　　“你和他们一起骗人？你们是说了什么谎话吗？”韩小池赶忙追问道。
　　“他答应我们三个，只要我们帮他说假话，他就会帮忙杀死我们体内男性的主人格，可我……”A408号病人的身体忽然开始抽搐，他的嗓子一会儿发出女人的尖声，一会儿发出孩子稚嫩的童音，一会儿变成老态龙钟的沉音，一会儿又回到自己男人的正常嗓音，韩小池知道此刻他体内的四个人格又要开始打架了，她趁着他体内的女性人格还未被赶走之前，慌忙大声问道：“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说了什么谎？”
　　“护，护士长不是我们杀的，是他，他杀的……”A408号病人身体的抽搐越来越剧烈，各种男女老人孩子的声音不断转换之间，他的话语变得愈发模糊不清。
　　“他是谁，他叫什么？”韩小池跑到铁窗前一遍遍大声喊道。
　　A408号浑身上下不断抽搐着，终于勉强从口中吐出两个低低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