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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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潇潇，竹帘轻卷，苍旻墨染，风拂影盘桓，廊下积水空明，晕开涟漪千万。
如轩倚着小窗发呆，夜色逐步渲染眼帘。
从昨日傍晚到现在，整整度过一天，她好似做梦般步入这世外桃源，与故人邂逅。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安排，相遇、相识、相伴，俱是命定之缘。
难得老天垂怜。也不知是哪位神仙听得自己心底的妄念，予以成全。
夜风撩动烛影，寒意由地打旋。榻上人恬然睡着，绵被一角滑落肩下。如轩转头瞧见，轻手轻脚走去为他盖好。
子秦大病初愈，精神欠佳，初见故友陡然兴起，直至半夜才睡下，翌日便昏了近一整天。
案上饭菜已凉，她想端去热热。
“如轩？”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子秦醒了。
如轩回眸见他坐起，无奈笑叹：“我怕是睡到了晚上吧？”
“嗯？嗯……”她尽力发声，然而总控制不了音调，听来古怪别扭。好在子秦并不在意，也看不见她羞红的脸。
“对不起，一个人无聊了吧？本想今天带你去这方圆几里看看的。”少年揉揉眉心，理好衣襟下榻，无意识地伸手，指尖忽然停在如轩鼻头。
如轩凝神忘了躲，愣愣地对眼，盯着他苍白修长的手指。
子秦猛地收手，惭愧一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不住，一觉醒来差点忘了，还以为如轩是只小猴子呢。”
“……”她想起了昨夜令人啼笑皆非的窘事。
那时刚刚苏醒的少年敏锐地察觉到她，自言自语：“没想到师尊竟将你捉了来。”
如轩听这个捉字有些奇怪，就见子秦扬臂，四指弯了弯，轻启薄唇，说：“别怕，过来。”
她更加奇怪了，然而子秦阳春熏风般的温柔当真能让她在痴心中融化。
如轩走去榻边，一路悄无声息，见子秦无甚反应，以为还没被察觉，终于难耐心中的痒痒，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脸，结果还未触及，就被子秦捏住了不安分的爪子。
少年得意地扬了扬唇角，表情仿佛是道：傻眼了吧？真以为我一无所知？
紧接着他便拉过那只手，贴在了自己脸颊上。
“这下可满意了？”
冰凉之感倏尔浸入肌肤，那瞬间如轩犹如遭五雷轰顶震碎了神魂，仅剩个空空如也的躯壳留在原地。待意识飘飘悠悠地被吸回，贯穿全身的热流立即上下沸腾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只被丢进锅里的河虾，从头到脚炸得通红，就差头发起火两耳冒烟了……
谁知子秦的下一句话就像为了防止如轩自燃而及时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有趣。你的爪子还挺大，也不像一般灵猴那样毛茸茸。细腻得像个姑娘的手。”
爪子？毛茸茸？还有那个什么、什么猴？
如轩急促的呼吸一下子静止，她总算知道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少年发觉不对，松开手，小心翼翼向前探去，摸到了如轩腰间。
两人俱是一颤。
子秦：“……”
“真是……是个姑娘？”
得知真相的子秦垂首忏悔了大半天。
如轩很是好奇他为何会觉得她是只猴子，以及……他为什么一摸就知道是姑娘？难道以前摸过别的女孩？
“这个误会亦有缘由。山中多灵猴出没，会向苍幽阁弟子讨要食物。我双眼尚好时经常遇见。那些小家伙个个通灵，能摆弄许多东西，有的甚至擅长奏乐，可好玩了。”子秦笑道，“我想陨埙是御灵之物，执另一只的必是精怪之类，而它毫无妖气怨气，又那么温顺乖巧，机敏聪慧，思来想去，也只能是灵猴了。”
“想不到，居然会是个女孩啊……”子秦心生疑惑，人类怎能吹响陨埙？
“你是猴变的吗？”
如轩：…………
她也没法解释，心道算了，你说猴变的就是猴变的吧 。
子秦又摇头：“哈，开个玩笑。早已知并非妖物嘛。”说着暗中施法细查。
灵力游丝般渗入如轩筋脉，他觉出些端倪，不禁蹙眉：“唔……怎会如此？”
如轩心中一凛，正要听他接着讲下去，肚里忽然发出一连串羞耻的声响。
“饿了？”子秦怔了怔，柔声安慰她，“怪我耽误这么长时间，你好好待着，我这就给你做吃的去。”说罢翻身便走。
如轩追上去扶，却见他步伐稳健，行走自如，像看得见前路一般。
子秦仿佛能听到她内心的疑问，解释道：“别担心，我自己的住地怎会不熟悉？撞得次数多了自然一清二楚。”
少年的手在眼前晃了三下，笑语传至耳畔：“回魂了回魂了。”
如轩惊醒，意识到自己又习惯性沉浸于回忆，不禁抿唇颔首，暗自惭愧。再抬眸，子秦竟消失于眼前，吓得她慌张转身，就见白衣少年不知何时已跪坐于流云木案边，起箸在碗口一敲，微微侧耳倾听空灵之音，甚是愉悦的样子。
山中晚来风急，扑簌簌荡过竹林裹挟枯叶涌入静室，吹得少年衣袂翻飞，墨发与白绸凌乱飘扬。就见他昂首略微后仰，倚风惬意，未有半点狼狈之感反而一身自在逍遥。
如轩恨不得将他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分毫不差地烙在脑海里，永远铭记世上会有这样温雅优游之人，也巴不得能钻入他内心看看那不受无尽黑暗禁锢的光景是何等明媚绚烂。
子秦夹起菜来放入口中，感叹：“果然比我所做要好得多啊。”
如轩窃喜，心道总算有一点能比得过。子秦的厨艺嘛，确实是不敢恭维。
“昨夜当是献丑了，多谢如轩未表嫌弃，哈哈。”
不能见不能闻，怎知我不嫌弃？如轩歪头，心中轻轻倔道。可纵然这么说，她也知道自己的确不会。
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啊，那饭菜冷了！如轩这才想起，可子秦竟已吃完。
应该早去热热的，这样对他身子不好。如轩满心歉疚，暗忖他怎么也不提醒一声，难道是因自己起晚晾凉了饭菜，不好意思再要她去热？
“独居数月，终于有你来解救我免于自己拙艺的折磨，实在不胜感激！”子秦看似十分满足，悠哉悠哉地帮如轩拾好碗筷，莞尔道：“我来吧，哪有主人麻烦客人的？”
如轩顿住，忍不住腹诽：他真不知我如今是什么身份吗？分明只相当于侍女啊。
子秦将餐具一股脑端了去，快步至门前，又回首对她得意笑道：“你看我这样子，哪里像是用得着人照顾的？”
如轩惊讶地张了张嘴，愣在原地没有动。她极度怀疑子秦大约真能听到她心中所说，就像姬如轾那样……
她跟到厨房里左顾右盼，以子秦的熟练程度，当真是插不上手。她一个理应伺候人的反倒成了被照顾的。
如轩靠着门框叹了口气，没料到子秦在一片叮叮当当杂音中也能捕捉到这一点微小的声响，立即停下手上动作，问：“怎么了？”
她正懒散地打着哈欠，闻言突然立正，没有出声，只心间回应得飞快：“杂活让我来吧，在家也常做的，看你这样我过意不去。”
子秦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笑问：“是不是困了？那便快回你那屋休息吧。”
如轩揉着眼睛想：原来他听不见我的声音，可是为何总能察觉我的心思？
是他心如玲珑，抑或我们心有灵犀？
总之无论如何，二人相处得意外舒适快活。
“嗯。”如轩点头，缓步退出厨房，却没有真正离开，而是躲在门后偷看子秦挺拔的背影。
也只有你能让我肯发出音调那么难听的声音了。她想，我应是不怕你嘲笑的，当然你也根本不会。
如轩有些后悔从前只字不愿透露，现在她想分享有关自己的一切，也没有机会了。
昨夜子秦说，他的陶埙不巧被师尊发现收走，所以才一直未再联系。但风歧却没有动她的玉埙。
那位仙尊究竟作何思量？
难不成是在监听？用陶埙闻得她的心声，辅以对子秦的了解，便能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
如轩被这莫名其妙冒出的想法给惊着了。随后觉得没道理，若风歧掌门真的不甚放心，为何还要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不专门派人来守着？
还有……那个白衣的领路人又是去哪了？真的离开了么？
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总是疑神疑鬼的。
就这么担忧着等到子秦出来。如轩在他身后，依旧没看清那少年是如何直接在竹梯口闪现的。这哪是走路，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乘奔御风！
难以想象一个双眼看不见的人速度能如此之快。要是撞上些什么岂不是很疼？
如轩遏制了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怕是要构思出子秦满头包的样子，有损他在自己心中那般完美的形象……
子秦看样子本是要直接上楼，此时却突然停在那里，思索片刻后，疑惑地转身：“如轩？你在厨房外？”
“嗯！”如轩兴奋答道。
“唉，耍我开心是吧？快随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嗯！”如轩于是又应一声，颠儿颠儿地跑去他身边。
子秦听到细小动作而引出的风声，笑着摇了摇头，捋捋衣袖把胳膊伸了过去，温和道：“想扶我是么？那便扶吧，就劳烦你照顾啦。”
如轩欣喜若狂，一双清澄妙目熠熠生辉，于是挽起他右臂，近乎依偎着上了楼，双双恬静怡然。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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