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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2 [下] ...

  •   海面的风正盛,吹散如云絮般的薄雾。

      大船不紧不慢前进,凛雪鸦仍然旋弄着他那华丽的烟管,站立在船身的最前方,看眼前不断溅血的战局。刀光剑影、鲜血一道一道溅落,几乎要将海面都染成红河。

      刀剑交击的声音不断响起,星灭火光四外激溅。
      抛剑一跃,浊流悬空直立。司空手捏剑诀,指向剑身:“湛行一念·至道太清!”

      极招倏出,剑气顿时暴涨,万千光影凝在司空身后,鸣如海沸山裂,似一层层盛开之莲,随着她旋手一指,顿时化作无数剑芒,带着沛不可挡的气势,铺天盖地落下。

      招行极快,近处士兵不及躲闪,纷纷中招爆体而亡,战场霎时空了一小半。

      见远处两人并肩作战的成果,丹翡纤细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舒,为伙伴们默契的合作而真心实意的高兴起来。
      “如此默契,大家真是配合无间。”

      殇不患一脸生无可恋:“骗人的吧?”
      哪里有配合?哪里有默契了?

      凛雪鸦笑着接下了称赞。

      而战场那方。
      在小兵清的差不多时,一股强烈杀气袭来。杀无生踩着流星步插入战场,抢在卷残云前方,率先对上猎魅、凋命二人。

      卷残云被杀无生夺了风头,又被接踵而来的小兵纠缠,不得不退到司空不远处。
      “喂,他这样说话不算话,你不管管吗?”卷残云大呼小叫的冲司空喊。

      司空闻言,转过头去:“有什么关系,很帅不是吗?”她轻轻一甩剑,血迹如落梅溅落在地,留下点点红痕。

      卷残云:……
      这狗粮我不吃,不吃!

      “接下来,谁欲先将命交出呢?”杀无生衣袖一拂一抖,持剑而立,姿态倨傲:“若不能决定,同时赴死也无妨。”

      名唤杀无生的暴徒,人如其名,凡是胆敢持剑站在他眼前的,唯杀不赦。
      凋命微微一惧,不由得后退半步。

      对方目中无人的姿态,猎魅一股怒火由胸中烧起,向身后凋命喝道:“荒谬,怎可畏战!如今正是让他们看清玄鬼宗实力的机会。”

      “枯骨·碎腑!”

      面对猎魅口中示威与挑衅,杀无生回以千百倍的轻视,并非对敌手的傲慢,而是现实便是如此。
      令人失望的实力,连让他认真的资格都没有。
      但基于这份赴死的魄力及面对他杀无生的勇气,还是值得他这招。

      “杀劫·黑禽夜哭。”

      话音一落,左手挥出的光速一剑,卷起尖锐的破空之声,如凤凰鸣叫般,挟风穿过猎魅身躯。
      一剑胜负!

      鲜血从口中滴答涌出。
      “魔主……大人……”
      只来得及吐出这么一句话,下一秒,残余的剑气穿透身后,只留下性命的刻痕。猎魅身子一软,向后倒去,不可置信的眼神就此定格。

      在她死亡的那一刻。
      平地一丝风动,带着不寻常的杀意扫过混乱的战场。刀剑交击的声音登时消失,瞬间,由刑亥操纵的死灵全数湮灭在这阵冷风中。

      众人心中无不惊骇,这到底是何等人物……

      “魔主。”

      一阵黑影翻卷,带着骷髅面具的男人落在战场中间,负手傲岸,在血色腥风中,尽显王者狂恣风范。

      “这出戏——”来者的语气平淡,话语中却无处不显出傲意,似乎在场武者,都不值得他看入眼里。

      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冷厉精致的面容,“也该进入高潮了。”

      “……又来了个装(哔——)犯。”司空持剑的手一歪,摇了摇头,嘀咕道。
      她的话倒是没引起其他人注意,除了杀无生。司空鲜少在他面前动手,出于关心的情绪,他仔细的观察她的状态,确定她并无受伤,才重新将目光挪回蔑天骸身上。

      司空在他挪开目光之后,抬眼看了杀无生侧脸,他目光专注的盯着前方。
      有种要糟的感觉。
      她默默望天,所以说恋爱这种事情,就是个仙山船票。

      想到这一点,她便失了围观蔑天骸和魔脊山爬山组的战前对呛的兴趣。有凛雪鸦在那,想来也能猜到这场战斗不会在目前草草结束。

      她甩开剑上血渍,归剑入鞘。

      “喂,你做什么?”卷残云注意到她的动作,气急败坏,“这个时候,应该合作去杀了他。”
      “急什么。”司空心情不好,淡淡斜了他一眼,“看着吧,这出戏……”她别开眼睛,语气沉沉的说:“还没到落幕的时候呢。”

      “丹翡非是只身一人,今日聚在此地之七名义士,必能使你伏诛。”

      “义士?这班人吗?”他轻蔑的扫过众人,冷笑一声,满是杀气的讽刺:“锐眼穿杨加上泣宵刑亥,连鸣凤决杀都算义士,究竟是谁召集出这个班底,吾真是猜不透啊。”

      “趣味,吾有兴致了。这回便当作是吾来欣赏你们之可笑,饶过你们吧。”

      正如她所说,蔑天骸不过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便召来魑翼,狂笑而去。

      “这这,他真的离开了。”卷残云惊讶的张开嘴,连忙扭头问司空:“你怎么知道……”

      司空没等他问完,转身便走。

      “喂,等等!你去哪里?”

      “魔脊山。”她头也不回道。

      卷残云追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身后的杀无生。他们不是恋人吗?竟然一个人就走了?

      大约是死里逃生的经历给了他勇气,卷残云挠了挠短发,冲旁边的杀无生道:“你们刚才吵架了吗?她看起来好像不高兴?”

      杀无生一门心思放在蔑天骸身上,并未注意到司空离开,直到卷残云打断,他才回过神。

      “与你无关。”他冷淡睇了卷残云一眼:“有空关注这些事,不如想想怎么才能精进你的流星步。”
      说着,杀无生擦着卷残云肩膀而过,朝司空离开的方向走去。

      “喂!”卷残云愤愤不平,有情人了不起吗!他也会有的!

      不管过程如何,他们依旧按照原计划踏上前往魔脊山的道路。

      夜色沉沉,星月苍凉。举目看去,四下不见半点活物,只有荒木与杂草摩擦的鬼响,宛若不得人气的地狱。
      夜风吹的衣袍猎猎作响,丹翡握紧手中之剑,喃喃道:“那便是魔脊山。”

      她压抑着愤怒和惊惶的语气,比起其他人平静的态度,显得不那么合群。

      “这片非人之景,令我怀念起魔界了。”
      卷残云一抹鼻尖,意兴飞扬,“终于要拿出真本事了!”走了那么久,总算可以一吐闷气,踏平魔脊山,玄鬼宗这一战他期待许久了。

      “虽然乐观上来说,我们依然准备万全,但仍是不能大意。”凛雪鸦道:“此去前方,若有丝毫闪失,便会危及性命。”

      “急躁也无用。”
      殇不患开口,他转了目光,回身面对众人:“今夜就先野宿于此吧,明日一早,再去拜见这三个关卡。”

      这建议不无道理。
      司空点点头:“我没有意见。”
      杀无生闻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司空垂眸不看他,便跟着道:“吾也没有意见。”

      篝火升起。

      司空随便找了个借口躲开众人,跃到树枝高处,借着夜色和枝桠挡住自己身形。
      夜色如墨,狂风依旧。高树上的枝叶,被夜风哗然吹动,月色若隐若现的印在白色衣角。司空拿着笛子,试着吹响。

      笛子便是从前杀无生与她定情的那只,她吹了半响,吹出呜呜的风声,在一片深不可见的夜色中,显得更加恐怖。

      “果然没有天分。”司空往后依靠在树干上,把玩着笛子。
      过了一会,她听到轻巧的脚步声。司空拨开枝叶的一部分,见到那个单纯乖巧的护印师独自一人来到林中。

      司空抬眼看了看天边的月色,想着这个时间还出来练习,想来睡不着的也不止她一个。

      “膺怀丹心承天命,身负恩仇江湖行。裂弃柔丝绮罗绢,付尽情梦仗寒兵。”深宵月色付冷光,剑起寒霜,清晰照亮剑者隐忍怒意的眼眸。

      有些吵,不过这里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地方。司空摸摸鼻尖,决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刚躺回去。

      “这种时间还在练习?”
      ……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吗?未免太过热闹。

      丹翡神色微凝,摇摇头:“一想到明日便要上魔脊山,便睡不下。”

      司空:……
      她本来想睡的,但现在……根本睡不着啊!看这青涩的互动,充满恋爱味道的对话,耶——年轻真是好啊。
      俗话说的好,八卦是人的天性,纵使司空这种剑客也不例外,她略有些兴致的围观。

      卷残云道:“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但你看起来非常勉强自己。”

      头开的不错,没想到卷残云这小子看起来冲动,实际上还是有点恋爱套路的嘛。司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么下来,等护印师报完仇,他继续以关心为名留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然后话题就以滑轱辘的趋势直下千里,卷残云莫名谈起武学,并指出对方武学上的不足。
      偷听中的司空一脸黑线:成吧,都是武林中人,这也算共同话题。

      这就算了,当卷残云说出生孩子的话题时,司空便知不好,一手拍在脸上,没眼看下去。

      “为、为何说到生孩子,你想做什么!”丹翡几乎被卷残云这流氓话题气得用不出其他话喝止,恼羞成怒道:“无礼之人,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讨厌江湖上这些鲁莽的人!”

      丹翡面色发红,一把将卷残云推开,忙不迭的往众人休息的地方跑去。

      卷残云叫了两声,却看对方头也不回,跑的更快。
      “为什么我每次跟女人讲话,都会惹得他们生气?当真不懂,女人心太难捉摸了。”
      这小子,凭本事单身啊。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她可以一个人静静了。
      司空往回躺。

      “这还真让人吃惊。”
      树下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得司空差点没摔下去。

      凛雪鸦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一手持着烟管,吞云吐雾:“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不是吗?司空。”

      “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啊。”司空从树丛中探出半个头,忍不住吐槽:“你又是何时在那里的?”
      “刚来哦。”
      司空翻了个白眼:“骗鬼。”

      凛雪鸦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说:“哈,这四下,何来鬼魂?”

      哗啦一声,司空从树上翻下,正好落在凛雪鸦面前。

      司空的气度与丹翡的单纯稚气、刑亥的美艳危险都不同,她好似是从远山烟雨中走出的云水散人,却含三分游侠性子。随性而为,行事无准则,又难掩端方正直。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你喜欢呆在这里,我再找一处休息好了。”她甩了甩手,准备离开时,凛雪鸦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一直都这么难相处的吗?”

      “不。”司空否认,她回过身,看向凛雪鸦:“只是,因为我讨厌你。”

      “哈啊啊~真是直接。”凛雪鸦好脾气的接话,仿佛闲聊一般,“因为无生吗?”

      “啊,也有那家伙的原因在。”司空倒没否认,剑驻在地上,“但更多是,我讨厌你这种类型的人,无论是你的傲慢狂妄,还是你喜好玩弄别人的习惯,都与我的处世看法不同。若要严肃的说,大概是我无法了解你的目的,便不想与你一道。”

      “真是严苛的说法。”凛雪鸦不以为意,轻轻笑道:“可惜我对你,非常感兴趣呢。”

      司空一愣,不过片刻就反应过来,努力忍住嫌弃的表情,“没想到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背地里竟然喜欢挖人家墙角。事先说明,我不喜欢你这种脸上写着[感情骗子]四个字的男人。”

      凛雪鸦:……
      杀无生到底喜欢这姑娘什么?在此刻,凛雪鸦深深的怀疑起杀无生的品味来。

      “啧啧啧,你这个表情,真想拿个相机拍下来,恐怕能卖不少钱。”司空一转眼就换了表情,总算正了神色:“你的幻术对我无用,不用试探了。”

      “果然,从我第一眼看到你,便从你身上察觉到一丝同类的气息,唔……不过我并非想知道这个。”凛雪鸦敲敲烟斗,剩余的烟草在落下的途中燃烧殆尽,“你擅长术法一流。”

      在隔壁棚,会术法算不上是什么特殊技能。虽是这么说,司空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安全的穿过空间乱流来到隔壁棚。
      虽然差点没能回去。

      不过司空不想让凛雪鸦如意,所以非常不配合,斜睨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真是被讨厌个彻底呀。”凛雪鸦失笑:“明明告诉我也没什么吧。”

      ……绝对会有什么。
      能让凛雪鸦产生好奇的想法,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

      司空闭目想了一会,然后道:“啊,是吗。与其被你惦记上而倒霉,不如一开始就将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让你失了兴趣比较好。明知道这是最省事的办法,但基于某种原因,我更想看到你不能如愿的挫败模样。”

      “哦?”凛雪鸦好奇的道:“是什么原因?”

      “那就是……”司空说到一半,眼神一动,浊流锵然出鞘,“情敌,拔剑吧!”

      月下寒光陡然强烈,利剑划出一道锐色,司空霍然一剑劈下!

      风不止,却未见血色。
      司空、剑刃、凛雪鸦。
      树林中,是以这样的顺序僵持着。

      “呀咧呀咧,原来如此。”凛雪鸦眉梢微微一动:“杀无生便是原因。”

      夹在剑与胸口的剑刃,是杀无生手中的凤啼双声。
      他到底是何时来的,又是怎么样的态度,这一切微妙都在不言中。
      杀无生会出现,是因为司空在那一刻,确确实实动了杀心。无论她是为了逼杀无生出来,还是真的想杀凛雪鸦都好,在此时的结局下,都已经不需要再谈起。

      “这是你想要的空间之术。”司空甩出一本书。
      凛雪鸦轻易接住:“多谢。”

      “司空。”杀无生收剑追上,疑惑的问:“你生气了?”
      司空不太想理他,“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为何?”今天司空情绪一直都很奇怪,杀无生忍不住伸手拦住她:“说清楚。”

      凛雪鸦饶有兴趣的看情侣吵架。

      司空盘着双手,凉凉的对面前的情人道:“大概是因为我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吧。”

      凛雪鸦平日收放自如的演技僵在那里,笑容卡在唇角,尴尬至极。
      他们两个是情人关系,这句话代表的意思,恐怕再清楚不过。他甚至有一刻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立即离开。

      “恭喜你,再过几天你可以宣布当爹了。”

      三人回来时的表情都很奇怪,司空满脸写着不愉快,凛雪鸦虽尽力的维持平时风雅神色,仍难掩盖一丝尴尬。
      只有杀无生,看起来非常高兴,高兴的让人毛骨悚然。

      第二日,殇不患偷偷问凛雪鸦昨晚发生了什么。
      凛雪鸦语焉不详,眼神却往司空的腹部看了一眼。

      联想到司空和杀无生两人的关系,殇不患一脸卧槽,“那还带着她?”
      “总不能半路放下她,这可是玄鬼宗的地盘。”

      殇不患转念一想,还真是。

      接下来的路上,司空基本就是跟着大佬躺赢捡经验。
      第一关、第二关有殇不患,第三关有杀无生。

      终于上了魔脊山,杀无生转过身,对司空说道:“你便在此处等我吧。”

      关于有了孩子此事,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纵使期待过,却未想到这孩子会来的那么快。
      “嗯。”司空点点头,这个地方背风隐蔽,想来也不会有其他人经过。

      刑亥和狩云霄早就远远躲开,独留两人话别。

      司空上前一步,双手搭在他后背,埋进杀无生怀里,“我有些想家。”

      杀无生用力回抱,手指蹭蹭她的发尾,低声道:“很快就能回去了。”

      是吗?
      对于杀无生的决定,她并无怨怼。因为她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人,他一旦坚定了要做什么事,就会全副心神投身在这件事上,不犹豫、不回头。
      杀无生是一个从头到尾贯彻自己想法的人,对人如此,对剑如此。而他是否有一时半刻的时间会去后悔或者放弃,这个答案,她或许不会知道了。

      仔细想想,明知道对方是个麻烦,她为什么还会选择喜欢这样的人呢?

      人已然走远,魔脊山入口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唯有荒凉的枯枝随风晃动,黄沙弥漫。司空望着远处血雾围绕的山顶,心里却浮起了断断续续的记忆。
      恢弘大气的北辰皇朝,吹入深宫的雪花,沉闷而悠长的脚步回响,一眼忘尽的孤独。

      这一年,是她这一生少有的快乐时光,若时间一直定格在此刻,那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

      杀无生手中的剑刃,已被他人鲜血濡湿,但他的手依旧沉稳,指着蔑天骸,“那,拔剑吧。”

      他身后空无一人,凛雪鸦觉得应当如此,心下却总感到一丝怪异。
      “你欲问剑之真意,若不应,岂非有违吾之信念。”蔑天骸话落,呛啷一声响,渎世剑傲然落地,惊起四方尘嚣。

      “答案,只在生死之隙,不愧是明白人,鸣凤决杀。”

      超越生死之隔,执拗地以命相搏,这正是剑士的心愿。

      蔑天骸伸出手,肯定的道:“八招……嗯,九招,能定生死。”

      “然也,互换三招,互击五招,第九招——”剑刃锋芒突然一亮,反射的剑光化作两道紫红色锐光,随着杀气迅速在室内蔓延开去,“便是答案!”

      笃定的语气,那是自认究极剑道的人独有的特殊算式,而验算的方式是赌上性命。

      不对,确实有哪里不对。凛雪鸦这么直觉的认为。
      只有一人,是正确的选择,可真的只有一人,只有杀无生一人来到。

      在剑光折射的空间内,已经快速过了两招,凛雪鸦却还在思考。

      [司空若有孕,杀无生必定不会让她跟随前来,那么——]

      第四招、第五招。
      空气中传来破碎似的裂响,是兵器交接,生与死的声响。

      [她不在是理所当然的,可她真的会轻易放杀无生一人前来吗?她决不是如此轻率做决定的人。]纵使认识时间不长,可正如司空能够看透别人本质一般,凛雪鸦也是此道的佼佼者。

      第六招、第七招。
      室内柱子无法承受剑压,砰的炸开,碎石四散,如坠满天花雨。

      [但如果,她并无怀孕呢?]
      [“大概是因为我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吧。”]

      一个想法自脑海深处滑过,凛雪鸦想起司空擅长术法一流。

      第八招。
      剑卷起尖锐的破空之声,一切终于到了终末。

      [“我更想看到你不能如愿的挫败模样。”]

      “被算计了——”凛雪鸦面上闪过极快的惊讶,猛地丢掉袖中书籍。

      第九招。
      蔑天骸出现在杀无生背后,手中利刃卷着疾风。

      一瞬间,在生与死的间隔中,叹息一般的轻轻震动从心脏传来,宛如用整个生命凝聚成了这最后的一跳。

      血溅落的光景,已然见过无数次,这却是少有的讶异结局。

      “怎么会?”
      滚烫陌生的鲜血从冰冷的剑刃处缓缓涌出,将他那身厚重华丽的衣袍深深浸染。蔑天骸后退两步,本应该插在杀无生胸口的剑刃,夺走他性命的馈赠,反而贯穿了他的胸口。

      “魔主。”凋命惊骇失声,持着寒獠钩猛地向杀无生刺来。

      杀无生下意识挥剑,剑锋划过对方喉间,在空中开了一片灿烂的血花。
      玄鬼宗其余人见大势不好,慌忙后退,往所有可逃生的地方仓惶逃跑。转瞬之间,室内就剩下杀无生和凛雪鸦两人。

      “真是精彩的手段,司空。”凛雪鸦回过身,对身后的人说道。

      司空从高大沉默的柱子后现出身影,夜风冷,她白色的袖袍和鸦绸般的长发在风中摇曳不定,有些散漫的眼神褪去,露出几许深沉。

      “现在才发觉,已经太晚。这出戏,已经曲终了。”蔑天骸必死无疑,在此刻:“辛辛苦苦培养出的果实,被人轻易抢走践踏的感觉如何?”

      “……真是,相当新奇的感觉呢。”凛雪鸦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是怎么一回事?司空?”杀无生惯性的往她的位置走了两步。

      “你仍不清楚吗?”凛雪鸦淡声道:“你背上的阵法,也只能是司空留下的吧。”

      杀无生回想起临行前的那个拥抱。

      “你是从何时开始算计我的?”凛雪鸦用烟斗敲着手,不紧不慢的思考:“恐怕是你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吧。”

      “你展现出擅长术法的一面,并且顺理成章与我们一道行动。说实话,假如在那个时候,我对你还有些怀疑的话,杀无生的出现,便成功打破了这个怀疑。”

      “无生对你表现出来的一面毫不怀疑,让你看起来像一个普通人,感情用事、冲动、年轻,虽有一点聪明,却阅历不足。你从头到尾都表现出防备其他人,这样的假象误导了我,让我以为你始终没和无生分析船上情况,是想维持众人之间微妙的平衡,为了保护杀无生。”

      “而实际上,你是为了你的计划。”

      “不同于东离的武学,擅长术法却正直的盗贼,这样的条件已经足够引起我的兴趣,你正是了解这一点。看似顺水推舟随我的指挥行动,暗中一点点引导了我的好奇心。”

      “蔑天骸的死亡,本来就是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司空面上还是轻松:“天刑剑剑锷保住了,天刑剑剑柄便不成问题,而唯一有损失的,只有你、刑亥和狩云霄。”

      “不止如此吧,你想杀我不是吗?”凛雪鸦烟斗一移,指向地上的空间术法书籍,上面留着一道深深的剑痕,从宽厚判断,正是渎世剑。

      “引起我的好奇心,给我空间秘籍的同时,暴露出自己可能怀孕的消息,让我无瑕深究你给我书籍背后的原因,也让你不跟着前来的行动显得理所当然。”凛雪鸦终于明白所谓同类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并非单指盗贼,更有本性上的共鸣:“你从头到尾让人以为你是为了杀无生留下,真正的目标却是我。”

      “杀无生身上的双重阵法,一个应现在杀人者身上,另一个,则在书籍的持有人身上。”凛雪鸦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在短短的时间内布置至此,你令我感到兴趣了。”

      “可惜功亏一篑。”司空一步一步靠近,在书籍旁边停下,“凛雪鸦,被人玩弄在手掌的滋味如何?”

      三个人对立着,凛雪鸦挥着烟斗,指向杀无生:“竟能欺骗自己的枕边人,让我佩服。无生,这种感觉如何?对你而言,在你战斗中动手脚,无疑是践踏你的剑道吧。”

      剑道、司空。
      谁更重要,恐怕连杀无生也说不出来,他从未思考过,于是他在挣扎中朝司空伸出手。
      “你告诉吾。”

      无论如何,他只相信司空。

      “你说这是欺骗,是践踏吗?”司空看着那只手,没有握上去,转眼看向凛雪鸦:“也许吧,对我而言,如何算计别人是一种本能。只是和你不同的是,我无比厌恶这种本能,它让我第一反应便能看到人性的黑暗面。”

      “杀人人杀,我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可懂和接受失去是不同的,一旦面临失去,即使是违背无生的意愿,违背天意,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

      “司空。”他靠近了一步。

      “抱歉,无生,做了这样的选择。”
      杀无生觉得不对,猛地伸手,手指穿过司空的身体。

      “我喜爱一切平凡的东西,春天的花,夏天的风,秋天的树,冬天的夜,以及有你的日子。”无视自己周身散落的光点,仿佛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道别,司空喑哑的对杀无生吐出了三个字:“再会了。”

      “不……”杀无生陡然回神,伸手去抓,“司空!”

      什么都没抓住,她就像是冬天绒雪,被风一吹,化作无数光点,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传闻时空之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果真如此。”看着杀无生茫然的背影,细细的微光绕着他,“原来如此,永远不让我得逞吗?确实是很过分的举动。”

      已经摧毁过的东西不会有再摧毁的想法,凛雪鸦永远向往着新鲜的游戏,其中一个游戏在结局之前被推翻,另一个游戏……则成为他永远的败笔。

      “凛雪鸦!”仿似走入了绝路的困兽,杀无生将一切归在他的头上,抽出剑指向凛雪鸦:“杀了你——”

      刑亥和狩云霄踏入时,便看到这个场面,蔑天骸的尸体冷冰冰的躺在地上。
      “若我是你,会选择这本书籍。”凛雪鸦不慌不忙,手上拿着的是不知何时捡起的书籍。

      若和杀无生缠斗,对他并无好处。司空留在他身上的阵法,除了她本人,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效果。

      “这也许是唯一一个可以寻回她的方法。”

      杀无生握紧手中的剑,在原地站定。杀凛雪鸦,此时此刻,期待许久的目标就在眼前,在绝佳的地点,若想要从这座孤峰之巅的塔中逃走,除非凛雪鸦能插翅上天。

      凛雪鸦手上的,是唯一可能找到司空的书籍。

      在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他才赤目咬牙:“留着你的命,直到吾前来取走它之日。”

      凛雪鸦后退一步,杀无生收剑入鞘,抽走那本秘籍。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擦过刑亥与狩云霄身边的一刻,宛如一个世纪那么长,等两人回过神时,早就被杀气惊出一身冷汗。

      “哎呀,好险,差点死了。”凛雪鸦轻松的说道,心里道了一句可惜。
      明明可以直接把阵法留在他身上,一如她欺骗人的手段一样,最后却选择了放在书籍上。这么一来,即使她有万分之一的幸运骗过了他,大不了便是划破他的衣服而已。

      沉重的长夜终于过去,终年血雾弥漫的魔脊山终于迎来旭日的光芒。
      金色光辉透过厚重云层,如一道光柱,驱散所有黑暗。

      司空。

      杀无生顿下身影,如当初她选择以命救他一样,这次再一次的……
      再一次的离开了。

      “决不允许……”杀无生踏上新的路途,喃喃道:“我决不允许你就这么,这么轻易的离开。”

      尾声

      暴虐无道的玄鬼宗消声灭迹已经三个多月,魔脊山上拨云见日,魔城·七罪塔也成了空城。在几名义士的协助下,护印师丹翡顺利拿回天刑剑剑柄,卷残云在一段时间的追求下,和丹翡顺利成亲,两人相互扶持,重振丹家。

      当然,到底有多少名义士一起讨伐玄鬼宗,那些义士又是何须人士,东离境内众说纷纭。
      最可笑的大约就是义士中有杀无生、刑亥两人的说法。

      “超痛啊,松手,快松手!!”
      “忍着。”

      “真的痛,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让我自己来。”司空看杀无生低着头,半天没挑出手指里的刺,终于忍不住:“我不挑了!”

      杀无生用针挑出那根不小心扎进手指的竹刺,“好了。”

      司空痛的眼泪都出来了,抓住自己可爱的手指细细观察,生怕刺没拔干净,还要再挑一次:“你根本是公报私仇。”

      回来了才几天,每天对她摆冷脸也就算了,还不让她出门,人干事。

      早知道她就呆在隔壁棚不回来了。

      “公报私仇?”杀无生闻言将针收起,回身把她按在床上,不等她反驳,居高临下的说:“既然如此,吾更不能辜负你的期待。”

      腰侧束带一松,司空来不及挣扎,被对方低下来的唇堵了个正着。
      双手被对方单手按在头顶,杀无生伸手探入衣领,滑到她的后背,顺着脊椎细细抚摸。

      司空踢了踢腿,没踢开,反而被对方压的更紧密。

      “司空……”床帐垂下,遮住纠缠的身影,帐内蕴热的气息和低低的声响反复循环,“吾不允许你轻易离开。”

      “唔,我不敢了,”这种禁锢的姿势,司空不太舒服的微仰起头,忍不住破坏气氛:“无生,白、白日宣淫……真的不太好。”

      杀无生:“……闭嘴。”

      司空:……
      看吧,她就说自己回来了之后,杀无生对她态度越来越差,一点都不像以前可爱了。
      嘤嘤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2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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