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语还休收了你》初俏

1、第一章

　　夏天的傍晚依旧很热，虽然不如中午那般激烈，但多了几分沉闷。

　　不知是哪个班的学生太皮，把空调的线路搞出了故障，以至于全校只能靠着几顶吊扇抵抗这份闷热。

　　一中是开放式教学，高一高二没有晚自习，学生课外时间比较多，不过身为全市数一数二的高中，教学质量还是很靠谱的，各种竞赛的冠军都出自这里，所以有大把的家长把孩子往里塞。

　　慕昭把后背贴到墙上，享受着仅能维持一小会儿的凉意，放学的前几分钟班里很乱，除却嗡嗡的电扇声，更多的是同学之间的碎语，叽叽喳喳，比早晨扰人清梦的麻雀还要烦人。

　　尤其是后桌的女同学，说话声那么大，把暗恋隔壁一班高冷班草的心路历程说了个遍，她的小同桌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来两句指点江山的忠言。

　　暗恋什么时候都能说的这么光明正大了！

　　慕昭表示对小姑娘的心思很烦躁，忍了又忍，看手表，还有五分钟才能下课，他索性把手中拿着的语文书卷成桶状，在桌子上甩了两下。

　　乱作一团的高二二班果然人人噤声，他们看向慕昭，这位大佬皱着眉头，稍稍抿着嘴角，眼皮一抬，眸子里尽是清冷，俨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脾气不怎么差，但发起来却招惹不得。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氛围降了下来，慕昭很是满意，顺手拿纸巾擦了擦鞋子上的灰，背上的汗流的欢脱，黏糊糊的，难受极了，他轻易不怎么管班里人如何，只是今天格外闷热，热的闹心！

　　刚睡醒的徐谨辰转过头来问他，“阿昭，放学去哪儿？”

　　“菜市场！”

　　徐谨辰翻了个白眼，他大兄弟菜市场去的真他么勤，跟广场舞大妈们比起来毫不逊色，人家一天一次就够了，他倒好，早一次晚一次，就差中午打卡就能聚齐一日三餐了！

　　“社会我昭哥，不不，社会好青年，不抽烟不喝酒，不点外卖不熬夜，菜自个买饭自己做，校服连个黑笔道都没有，请问你对得起校霸这个封号吗！”

　　一中校霸的称号落到了慕昭的身上，他对这个词不怎么敏感，觉得和外号没什么区别，奈何当初一战封霸，不接了这个称呼倒显得自己太过谦虚，谦虚什么的，不存在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走了！明天见！”慕昭期待已久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他背了书包转头就走，去晚点儿，老李家的西红柿就要卖完了。

　　徐谨辰在后面忿忿地瞧着大佬懒散的背影，游戏泡吧这些小婊砸根本拴不住他大兄弟的心，只有那个正宫菜市场能让他日夜挂念，绝了都，没见过这样的爱好！

　　夏季天黑的晚，菜市场依旧人声鼎沸，不少阿姨大妈们在跟小贩讨价还价。

　　慕昭是这里的一股清流，十八九的大男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身材瘦高，脊背挺直，下颚线流畅，面孔俊朗，跟电视里的男主角相比毫不逊色。

　　卖馒头的老奶奶忍不住地看向慕昭，少年冷冷清清的，仿佛只要盯着他就能忽略掉自己的那份闷热。

　　慕昭随意一扫，对上老奶奶慈爱的眼神，他拉着嘴角点了一下头，视作打招呼。

　　老人家激动坏了，许是想起了自家的孙子，从笼屉里装了两个热腾腾的馒头硬是塞到慕昭手里。

　　慕昭拒绝不得，便抽出一张五块钱递给奶奶，却不想给人钱还要这么麻烦，被推脱了好久也没能递出去。

　　老奶奶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小伙子，奶奶注意你好久了，看你每天都来这儿买菜，肯定是孝顺父母的好孩子，哪儿像我孙子，好久都不来看我这老婆子一眼，唉……馒头不收你钱……”

　　得了一波夸赞的慕昭猛然想起自己校霸的称呼，有点不习惯别人夸奖自己，却习惯了各种眼光的聚焦，大概是鲜少有高中生来菜市场，这些人都把他当稀有品种看待。

　　菜市场熙熙攘攘，掺和着各种口音。

　　跟他同样扎眼的还有隔壁买金针菇的三人，格外引人注目，左边的是大热天依旧穿了夹克的寸头，右边的双马尾糊了一脸的粉，睫毛形似苍蝇腿，瞪着一双咔咔的高跟鞋。

　　中间的那个倒还正常点，白T运动裤小白鞋，皮肤白净，顶着一头短发棕色小卷毛，机巧灵动，模样讨喜。

　　小卷毛吆喝着老板再多来点，寸头脸色为难，“老大，买太多吃不完怎么办您第一次来进货还没有经验，这些就够了，咱们烧烤摊卖不完的，还是再买点别的吧。”

　　烧烤摊子？慕昭闻言又看了眼卷毛，白白净净的，不像是经常被烟熏的模样。

　　“怎么可能吃不完，老子偏要买，再不济还有小黑他们呢，江丫头和我都喜欢吃，别小瞧我俩的战斗力。”卷毛不太满意寸头的劝告。

　　双马尾闻言小鸡啄米一样憨憨地点头，“沈哥说得对，别小瞧我俩！”

　　卖金针菇的店家眼神奇怪地扫了他们仨一眼，寸头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不过那一脸无奈的表情像是个纸老虎，这样看来中间那小白脸或许更靠谱，便伸手往秤上多加了几把。

　　慕昭回过神来，扯了扯肩上的书包。

　　面相最凶的是个软包子，满身社会气息的姑娘是个傻妞，后脑勺圆鼓鼓的那个自称老子，如若不是听到“老大”这个字眼的话，还以为中间的被两边俩给挟持了！

　　他径直走向老李家的摊子，上面只剩下几个红艳艳的西红柿。

　　刚刚站定，对面也过来了三个人，正是刚才的反差三人组。

　　“剩下的我全要了！”

　　“把这些都包起来吧！”

　　两人同时开口，慕昭扫了眼对面嚼着泡泡糖的卷毛，一个开烧烤摊子的应该用不着烤西红柿吃，据他所知，目前还没开发出来这种魔鬼料理。

　　卷毛也直视着他，双眼皮，内双，嘴巴软软的，唇珠分明，一张一合地对身边的寸头说道，“大山，番茄炒蛋需要几颗来着？”

　　慕昭挑了挑眉，别的可以给，抢他西红柿，门都没有！

　　只好先发声明，“我只要两颗就好，剩下的你可以全买了。”

　　话刚落下，卷毛眼睛就瞪起来了，圆圆的，“凭什么让老子买剩下的？老子不干！”

　　一口一个老子，跟外貌完全不搭边，也不知是谁教的。

　　慕昭刚要开口，就被小卷毛抢了先，“要买也是老子先买，剩下俩再给你！”

　　慕昭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小子非得全要呢，原来是在意先后顺序，每个西红柿都挺圆润可爱的，又没什么好挑的，都是当老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卷毛往袋子里装。

　　最后剩下两个一大一小摆在那儿，卷毛直起身子看了眼他身上校服，嘴里嘀嘀咕咕，“老子不欺负高中生，让着点你！”

　　说着，便从袋子里拿出了个大的西红柿把小的换走了。

　　老李见状立刻把留下的包起来递给慕昭，慕昭还未给钱就听到卷毛说话，“喂，高中生，别掏钱了，老子帮你付，穿着校服来买菜，别让人误会我欺负你！”

　　慕昭拿钱的手抖了抖，最终还是把手中的钱塞给了比他矮了两三厘米的卷毛。

　　随后迈着长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身后传来声音，寸头哑着嗓子道，“老大，这钱给多了，还有啊，这年头还给现金，微信支付宝没用过吗。”

　　“人家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来菜市场帮家长跑腿，一看就是个乖乖仔，乖乖仔肯定遵守学校规律，拿什么手机啊，大山你可多长点心吧，以后别说你是我小弟。”卷毛道。

　　穿校服就是乖乖仔，来买菜就是好孩子，这位老大可真傻白甜，慕昭叹了口气，不知这老大是怎么当上的。

　　裤兜里的手机一个劲地震动，他原本不想接的，但嫌麻烦就拿了出来，上面的备注是“慕振南”，“什么事？”

　　“这个月生活费打给你了，缺什么记得跟爸爸说，你那边一切都好吧”慕振南仿佛刚开完会，周遭有些噪乱。

　　“挺好。”

　　“恩，那就好，有什么事跟我说，跟你妈说也行。”

　　“恩。”

　　慕昭还是愿意跟慕振南通话的，三言两语就可以搞定，不像赵女士，唠叨好大一会儿才能完事。

　　在他很小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离婚，他被判给了赵女士，跟爸爸通电话的频率一周一次。

　　赵女士也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长居国外，家里诺大的别墅毫无人情味，处处是空荡荡的，他索性就买了个治安环境都很好的公寓来生活，不大不小，刚好够用。

　　回到公寓，他下厨房做饭。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他前桌徐谨辰，“阿昭，家里闷不闷，要不要来江边吹吹风，夜市可热闹了，小吃一条街贼他么香……”

　　“不了，我比较喜欢吹空调，你好好玩！”

　　徐谨辰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撕咬着手中的鸭腿，又咬了一把羊肉串，一口撸一串，津津有味地大口咀嚼，俗话说的好，夜宵是一个城市的灵魂，美食是最靠谱的享受，阿昭不来，是他的损失！

　　夜市里各种人都有，老头老太太搀扶着的，举着棉花糖的小孩，腻腻歪歪的小情侣，最火爆的摊子支了三四排桌椅，烟气香气并行，这是姚江边上最有名的烧烤摊—哆啦爱烧烤。

　　沈千意躺在躺椅上，看着身边的小弟们忙来忙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大山，快来教老子番茄炒蛋怎么做！”

　　大山拿纸巾擦了脑门上的汗，提着一袋西红柿走了过来，“老大，超级简单，先放鸡蛋再放西红柿，你试试。”

　　沈千意吩咐着，“那你把火给我打开，再倒点油。”

　　大山照做，他家老大洗了西红柿放到案板上，拿着菜刀气势汹汹地对准圆溜溜的红球，他退后了几步，总感觉待会儿会受到伤害。

　　菜刀狠狠砍下去，果然不负他所想，红艳艳的汁水四溅，唰唰地落到了周围人的身上，索性都是自家人，早已见怪不怪，老大上次切土豆还砸人头上一个大包呢！

　　沈千意却自我感觉良好，干劲十足，把西红柿剁了个稀巴烂，大山赶紧把鸡蛋放进锅里，一边儿还猛夸老大厉害。

　　最终，模样不怎么好看的番茄炒蛋出锅了，“红黄搭配，赏心悦目，老子真他妈厉害。”沈多意胡乱抓了一把头发，一个劲儿地鼓励自己。

　　夜色阑珊，烧烤摊依旧烟火气十足，人流不断。

　　锦湖公寓里，慕昭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叹气，西红柿依然是心里的那道始终过不去的坎！

　　烦躁之余又想起了菜市场的情形，一头卷毛的那个傻逼还说怕别人误会他欺负人，自己回家后才发现还是被他给欺负了。

　　那颗被换过的西红柿上面有个巨大的虫洞。

　　慕昭翻过身侧卧，他的心理安眠药，一颗都不能少，明天估计要顶个黑眼圈上学了……

　　果真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