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慕叶深》沈秋色

5、恨你，爱你

　　寒假过得飞快，正如小顾同学所说的那样：“眼睛一闭一睁，一个假期就没了。”不过抱怨归抱怨，学还是要上的。
　　进入高三的最后一学期，所有的时间都被争分夺秒地用来刷题，背书，做试卷，就算是在一个学校一个年级，因为不同班，所以自打开学之后，沈秋还没和顾千哲与陈应打过照面。下了晚自习回到家，依旧挑灯夜读，往往深更半夜，沈秋的房间还是亮堂堂，连许伯都心疼地想让他早点睡，但不能打扰他，所以三番两次走到门口，又叹了声气，踱回自己的屋子。
　　“你就算不吃不喝，也考不上B大Q大。”叶深倚在沈秋房门口，垂眼看着他。“所以还不如早点睡。”说完，转身离开。沈秋抬头的时候，他已经不在。
　　第二天晚上，十二点过，沈秋打开有机化学，想看看错题，突然，房间的灯啪的灭了。沈秋摸索着旋钮，却没有任何反应。想着也许是线路出了问题，第二天问问许伯，无奈上床睡觉去了。
　　翌日早晨，吃早饭的时候，沈秋想起昨天奇怪的灯灭，便问：“许伯，昨天宅子的线路是出了什么故障吗？”许伯闻声，支支吾吾：“不，不知道啊，兴许吧，今天我找人看看。”
　　“麻烦了”。
　　结果当天晚上，一过十二点，灯又灭了，简直比学校寝室的还准时。“看来线路没修好啊。”于是又只得乖乖睡觉。以后的几天，一直是这样，沈秋不好意思天天询问，只好每天一过十二点，就自觉关灯睡觉。
　　时间如飞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伴随着最后化学的交卷铃打响，青春时光，落下帷幕。这一天，刚好是沈秋18岁生日。当然，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记得。
　　他一个人坐着城市公交车，从始站到末站，又从末站到始站，直到黄昏时分才想起要回家。不过，那也不是他的家。
　　回到叶宅已是晚上七八点，因为早上和许伯说过不必准备他的晚饭，所以他一进门，就径直上楼，却看到一向晚归的叶深，正坐在沙发上。当然早归晚归是他的事，所以沈秋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过去。
　　“都是成年人了，还不知道住在别人家里，要准时回。”
　　沈秋抬起的脚愣了一下，而有些情绪一闪而过，连他自己也没抓住。
　　“我知道了。”
　　沈秋上楼后，叶深放下手中的书，望着楼梯，久久凝神。手里一直攥着的小小盒子，终于，还是放回了口袋。
　　自己这样究竟是在做什么呢？明明应该恨他，讨厌他，却鬼使神差地跑遍了丽城，定做了一条木棉花男士手链，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在家了。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连沈秋自己对于这种从极端绷紧到一下子松弛下来的生活都感到无所适从。高考前想着考完之后想怎么玩怎么玩，脑子里各种稀奇古怪的点子，仿佛考完就是探索世界的起点，彻底放飞自我，可当考试真的结束，又觉得做什么都不及之前想的那样有趣。如今的沈秋虽不像顾千恺那样贪玩，但这种突然的放空感也让他有了点无所事事的寂寞。
　　当然，我们的小顾同学从来不甘于寂寞。因此，现在坐在KTV里看着一堆人在那鬼哭狼嚎的沈秋有些头疼的摸了摸额头。
　　那边顾千恺还在霸着麦号着《英雄》，底下的一群狐朋狗友边喝边应和，沈秋突然感觉有点胸闷，起身借口上厕所推门出去。
　　走到走廊的尽头，刚想对着窗外吸点新鲜的空气醒醒神，就听到一声玻璃酒杯被砸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无比粗俗下流的谩骂：“你个臭婊子，老子想玩是看得起你，跑到这种地方装清高，我呸！今天你必须陪……”骂声极其下流让沈秋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转身想要离开，却撞到了一个满身腥臭酒气熏天的男人。男人满脸横肉，肥大的鼻翼一翕一放，面目鄙陋。沈秋男生女相，加上在KTV包厢里被顾千哲等人拗着喝了点酒，此刻落在男人眼里，就是一个等待宰割的小绵羊。
　　沈秋说了声抱歉，而后走过他身侧，不料却被一把抓住。
　　“小美人，有时间陪哥哥喝喝酒吗？”边说边开始动手动脚。
　　沈秋尽量在不引起大的骚动的情况下用力想甩开那只油腻腻的手：“你放开我！”未果，却让那个男人目露凶光：“他奶奶的，又一个出来卖还立牌坊的，我就不信今天我搞不了一个。”说着，男人的手上更加用力。沈秋终于开始害怕，拼命挣扎起来，这么拉扯下，突然一脱力，整个人向后摔去。
　　“砰”的一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背后袭来，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今天倒了血霉。只是，背后的疼痛和脑袋的眩晕交织，让他有心力交瘁之感。突然间，眼前仿佛产生了幻觉，看到小时候的自己，穿着小裤衩学自行车，从车上摔了下来，膝盖磕出了血，手肘上也蹭破了皮，天生痛感强烈的自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亲母亲闻声急急忙忙赶来，一边抱一边安慰。
　　“臭车车，我们秋秋不学了！不哭不哭，我们不学了……”
　　“呜呜呜，疼死了。”在父母怀里哭得越来越凶，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调。
　　“不哭不哭，乖 ，哦哦不哭不哭……”
　　父母的爱是每个孩子最坚实的后盾，不管何时，都为自己的孩子护起一座尽可能稳固的堡垒，于是我们不怕风雨，勇敢前行。

　　“疼……”
　　怀里的人额头上不停地冒冷汗，脸色苍白，嘴边不时呻吟。叶深眉头紧皱，却又不敢太用力，只能轻轻地拥着他。
　　“开快点”叶深对司机道，声音冰冷，带着些焦急。
　　“喂？许伯，叫周医生来一趟叶宅，越快越好。”
　　车在门口还未停稳，叶深就抱着沈秋快步下车，火急火燎地走进家门，一进门就急忙上楼。许伯看到这副惨状的沈秋无比震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沈少爷他怎么会这样？”
　　“这个等会儿再说，许伯，周医生呢？”
　　“老周已经在会客厅等着了。”
　　“赶紧让他上来吧。”叶深小心翼翼地将沈秋放到床上，吩咐道。
　　“好的，少爷”老周转身赶忙下楼。
　　阳光透过硕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略微刺眼。叶深皱了皱眉，想起身去拉上窗帘，刚想站起来，一只苍白柔弱的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角。俯下身，右手轻轻将那人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手在触及他的脸颊时，胸口微微起伏，但听一丝微弱的声音逸出那人嘴角
　　“妈。”
　　叶深：“……”

　　“沈少爷背上的伤口已经缝合了，接下来几天会有点疼，不过只要不感染，休息十天半个月就没问题。只不过，旧伤添新伤，以后可能会留疤。”周医生有条不紊地对叶深陈述情况和注意事项。
　　“我知道了，辛苦您了，许伯，送周医生回去吧。”转身，走到窗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许伯看着床上的沈秋，又看了看望着窗外的叶深，叹了口气，小心地带上门，离开了房间。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叶深走回床边，抬手轻轻摩挲着沈秋的脸颊，若有所思。
　　旧伤么？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不知道的事？沈秋啊沈秋，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明明对你有千种恨意，却依然控制不住望向你的心情。
　　想起在KTV的场景，叶深浑身一颤。今天公司周庆，一众人来KTV狂欢，自己本身不想参与，耐不住几个人的生拉硬拽，去了。被灌酒灌得上了头出来透透气，刚走出包厢门就看到那人躺在地上，神情极度苦楚。鬼知道当时的他心脏差点崩掉，甚至怀疑自己酒醉出现了幻觉。最后还没跟同事打声招呼就抱起沈秋冲出了大门。几乎是用吼的，把可怜的司机先生吓得差点踩错了刹车。
　　那时，他才发现，年少时萌发的某种感情，如今，早已生根发芽，不受掌控。
　　“沈秋，你知道吗？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可是，我有多恨你，就有多爱你。”空气中，只有些许呼吸声，没有人回应他的自嘲。
　　良久，他俯下身，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吻，一触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