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兜兜转转》旎子阳

2、第 2 章

　　周五父亲出差，他告诉母亲放学后想和同学一起打会球，母亲说会给他留好饭菜。他骑车进了同学家的小区，停好车后穿进了一条小路，在两棵邻近的树之间，他看见两个高个子女生正推着一个胖胖的女生。
　　其中气场最强的那个骂道：“全班都知道我追张嘉嘉追了两年了，你还当着大家的面告白，你要不要脸！”
　　她身边另个女生一副要为闺蜜讨公道的姿态，说道：“你要抢也先减个肥吧，你看看你自己合适吗？”
　　胖女生被推着一直小步后退，再退下去就要倒进树丛里了。她憋了一阵，忽然发泄出来：“胖怎么了！胖子就没资格喜欢人吗！”
　　她害怕地失声哭泣着，她的发泄在那两个女生面前像是毫无意义，高个子女生骂着贱人，并抬起了手想要做什么。
　　何志杰以为这种遭遇只有他妈看的电视剧里才会有，没想到真的有女生会感情用事。他打算换条路走，却被一个声音锁住了脚步。
　　“你们说话会不会太难听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他回过头，看见张陆正抓着那高个子女生快要落下的巴掌，并费力地甩到了一边。
　　高个子女生低头看着她，像看着一个稚嫩的小朋友，说道：“小学妹，你看上去挺乖的，姐姐劝你不要乱管别人的事情，不然每天放学都来找你玩好不好？”
　　张陆咽了咽口水，这女生力气很大，她刚才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的手甩开的，要是说错话了可能连她也要挨巴掌了。
　　正当她僵持在原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居然看见她同桌走了过来。
　　他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走了过去。他像是没看见这里有其他人似的，和她打了个招呼，她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说和班上几个同学约在这里碰面，一会去附近打球。他说完觉得这个谎不够严谨，打球直接约球场不就行了，不过随便了，他觉得她这头脑不会想这么多的。她的确没想这么多，而是想着原来他生活里还是有点娱乐的，原来他还是愿意交交朋友的。
　　突然闯进的外人让那高个子女生没有心思再谴责下去了，况且还听说有人要约在这里碰面，她便瞪了胖女生一眼，丢下一句“事情没完”便走了。
　　胖女生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出面帮她，她向张陆道了谢，理着自己被抓乱的头发，理着理着想想就觉得自己很可怜，便无助地哭诉起来。她说自己不想再待在这个学校了，全班都把她当成笑话看，上学一点意义都没有。
　　何志杰假装在等人，顺便看了一眼张陆，她神情异常严肃。
　　张陆想起了自己初中时候受尽欺负和耻辱的片段，她明白被嘲笑得抬不起头的滋味，如果那时候也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就好了。
　　她告诉那个胖女生，她小时候也很胖，初中的时候每天最害怕的就是走进教室，被他们捉弄完了，连抬个头都觉得不够资格。
　　她继续说道：“逃避是可以安心一点，但你的生活还是没什么变化。我初三的时候天天逼着自己跑步才瘦了下来，或许你也该下决心改变一下……”
　　何志杰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思考着她说的这些话，像是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她看上去总有一些内向和胆小，或许用懦弱来定义这个女生并不准确。
　　她摸了摸后脖子，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曾经自己和面前这个女生一样，拿害羞充当勇气去面对万众瞩目，越软弱便越是让那群人欺负上了瘾，但一切都不及做出改变，她希望总有一天这个女生会为自己做些什么。
　　她没有再说下去便走了，她觉得不该当着同桌的面透露更多，倒不是因为想把自己的过去藏藏好，而是觉得他并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她对他的印象是冷漠，就和初中那些看着她受欺负却还能安安静静写作业的人一样，像他刚才的无动于衷，也像他现在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他们的表情都一样，也总能有理由把自己置身事外。

　　第二天她在高年级楼下的包干区扫地的时候，一盆冷水直接冲在了她的头顶上，像是当头一棒，她抬头望去，楼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没想到真的有人敢这么做出这种烂俗的报复。
　　她觉得湿漉漉的样子太丢脸了，便匆匆回去教室，拿出纸巾擦起了头发。她同桌刚放下书包，起身看见她的时候显然有些惊讶。她知道他什么都不会问的，只是他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
　　教室里人不多，她脱下校服外套用纸巾挤压着那几片水渍，然后将就着穿上。她看了一眼墙角总觉得少了什么，忽然想到刚才一时心急，把扫帚和簸箕留在包干区了。
　　何志杰本打算说些什么，却看见她忽然起身匆匆走出了教室，他也跟了上去。
　　“张陆。”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停下转头看着他，表情在问他什么事。
　　他终于和她对上了视线，在他眼里她和人说话总是低着头。
　　“你去哪？”，他问。
　　这恐怕是做同桌以来他对她的第一句问句，她思考着他的用意，思考不出来。
　　“去包干区拿扫帚。”，她回答。
　　他说一起去，她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事。
　　“上周五杜老师找了我们几个，要我们攻克你们的错题，以后老师批改好的作业你都给我看下。”
　　这恐怕是他上学以来对女生说过最热心、最负责的话了，要不是同情心作了祟，他才不会去管她的什么成绩。
　　她微微透了口气，简单说了句“好”。
　　想起前几天她妈打来电话，问她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好上哪所大学，要不要上补习班，或者请个家教，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说。一听到她妈提起钱这个字她就不太高兴了，怄气说上不上大学不用她管。她挂了电话，看着空荡荡的家，感觉高考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你觉得考大学重要吗？”，她问。
　　“你对人生没什么方向的话，考个好点的大学还是很必要的。”，他说完觉得自己的话真的开始有些“感化感化”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后脑疼了一阵，他抬起头朝楼上看去，并没什么人。粉笔头滚落在地上，他思考着是无心的恶作剧，还是有人故意躲起来这么做的。
　　她看他忽然停下，问道怎么了。
　　“你走前面。”，他说道。
　　她思考着他的用意，是为了避嫌，还是不想和她说话。
　　他想着粉笔头的事，能和高年级树敌的也只有她了。他告诉自己，在她后面挡着只是出于同情，只因刚才看见她那一身落魄的样子。她打了两个喷嚏走进了教室。
　　他看了她的卷子，想不通这么容易理解的题有什么好做错的。他把错题对应的基础知识点都在书上圈了出来，还把错题分步骤给她写清楚了逻辑和思路，但她总托着腮没精打采地听着。
　　“你可不可以认真点。”，他说。
　　她把脸埋进了胳膊里，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从来都不会犯困。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负责她的错题，其实不去管她也不会怎么样，顶多再换趟座位。
　　“算了，随你吧”，他理起她的卷子放到一边，说道，“你成绩怎样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她侧过脸来看着自己的卷子，空白处写了一堆东西，一段一段很整齐。
　　他好心帮她的，她心里明白，她不该把对她妈的情绪发泄在这里，至少不该是这种敷衍的态度。
　　她看了一会，指着书上圈出来的部分问道：“不懂，什么意思？”
　　他有点崩溃，哪有人连教科书开头引入的最基本的内容都看不懂的。她挺烦恼的，哪有教科书一上来就举这么难理解的例子的。
　　他凑过去跟她解释，他的声音给人一种心定的感觉，是个女孩子这种时候都会有些心动……她直起身来，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解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