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兜兜转转》旎子阳

11、第 11 章

　　毕业来得很快，他因累积的项目经验顺利进了一家有名的IT公司，而她经历了几场面试都没什么结果，不知是否运气不好，后来系主任把她推荐到了一家与校方合作的外资企业。
　　每天早晨他都会在公交车站等她，公交迟迟不来的功夫，两人会坐在一起解决着早餐，在同一站下车后他先到公司，她还要多走十几分钟。
　　他们常会聊起各自的公司和同事，她说李奕辰也被推荐到她们公司了，他表现得并不意外，他说他爸朋友的女儿也在他们公司，她也反应平淡。其实他们都有所怀疑，怀疑彼此的感情是否变了，于是开始拿在不在意来衡量还喜不喜欢。
　　他们依然会在周末出去约会，有时下班也一起吃饭。等排队的时候他常会拿出手机处理工作，等上菜的时候她也常拿起手机联系客户，吃饭的时候，他们都发现了两个人的对话还不如隔壁桌一对男女同事多。
　　有时她一个人吃着饭，隔壁的情侣互相开着玩笑很是幸福，回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总会想尽话题不让气氛冷却下来，那个时候再无聊的话题他都会跟着聊下去。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从大四那年就开始了，但她舍不得提出这个质疑，也害怕他提出来。她总觉得会有一天，他会在她毫无防备下提出什么，但她没想到后来提出的是她自己。
　　那天中午她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何志杰的爸爸，光是听见这个头衔她就有些预感了。
　　她丢下筷子跑出去接听，他爸起先说得都很委婉，说她女孩子一个人不容易，和外面那些女孩子不一样，很努力也很难得，后来便开始提及他有多在意他的儿子，希望儿子事业为重也是为了他好，将来才有资本娶个配得上的老婆，最后又劝说他们两个都还年轻，各自有的是机会遇到最适合自己的。
　　她懵懵地对着手机那头敷衍着，挂了电话后透了口气，整个人都心灰意冷的，像是被领导喊去办公室炒了鱿鱼，有些疲惫。
　　李奕辰发现她出去很久了，饭也只吃了没几口，便出来看看。她正对着窗外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一些小事。”，她轻描淡写道。
　　“和男朋友吵架了？”
　　“没。”
　　她大步走向办公室，不想被他揪着问下去，但即使回到餐桌上，他还是不肯罢休。
　　“你遇到麻烦了？”
　　“没。”，她板着脸起身把饭盒丢进了垃圾桶。
　　“要是有麻烦我可以帮你啊。”，他依旧跟在她后头说着。
　　“不用了。”
　　“你的表情明明就是有麻烦。”
　　她转过身去，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里像是藏着什么凶器，一副再问下去他就完了的样子。
　　“好好，不问了，有麻烦记得告诉我啊……”，他感受到了威胁，声音越说越轻。
　　她坐回办公桌上，把头埋进了手臂里，和别人一样像是在午睡的样子。周围终于清净了，她理着刚才那通电话里的内容，汇成一句话就是他爸不赞同他们两个在一起，她配不上。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何志杰，他们已经几天没联系了。到了年终他几乎天天都在加班，产品部把他们开发部盯得死死的，新项目要在下周五之前上线。
　　方芮怡叫的几份外卖被送了进来，他才想起晚饭都还没吃。
　　“给你也叫了一份。”，方芮怡把外卖放到了他手边。
　　“哦，谢谢。”
　　他忙着敲键盘，很快便忘了这份外卖的存在。
　　十点多的时候，他把东西提交给测试部门后打算回去了，他伸手稍作舒展，碰到了手边的饭盒，差点打翻。
　　他随便吃了几口，问隔壁桌的方芮怡多少钱，他转给她，方芮怡执意不收，提议下次他请她吃饭。
　　他拿起手机，视线停在了张陆的头像上，已经几天没联系过了，或许到了年终她也忙得没空碰手机，但愿也像他那样只是阶段性的。
　　他等电梯的时候，方芮怡跟了上来，和他聊起了从前，她说小时候周末去他家玩，他每次都不在，他爸总说他上课去了，那时候就觉得他挺惨的。他笑了笑，说全世界只有他爸察觉不到他有多惨。
　　“你为什么不反着来呢？你爸应该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吧。”，她问道。
　　“弄点事情出来最吃亏的还是我妈。”，他说。
　　方芮怡撇了撇嘴，说：“之前寄宿在一个外国家庭的时候，那对夫妇说的一句话我挺认同的，他们说首先应当把孩子当成一个人来尊重，再当成一个亲人来看待。”
　　“这类话讲给我爸听的话，总会有理由被他反驳的。”
　　“你爸不当律师真是可惜了。”
　　“我妈也这么说。”
　　聊着聊着，他们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站，两个人等着末班车，他问她一个人刚到国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她说害怕啊，尤其刚出机场的时候一片迷茫。他想到张陆那时候出国应该也是这样的，但那时他什么也没问，她也什么都没说。在等公车的间隙，方芮怡给他聊了很多出国后的经历，还给他模仿了一些外国人比较奇怪的习惯，他听着笑了出来。
　　张陆一路竞走想甩掉身后那个家伙，可李奕辰依然穷追不舍，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情商真的不足够用来理解她的态度。她这两天快被这个人逼疯了，她加班他也加班，她下班他也下班，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的脸皮能借她一半的话，或许就能和何志杰他爸去对峙了。
　　“你和男朋友闹别扭多久了？”
　　“要我说几遍，没闹别扭。”
　　“是他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他？”
　　“你这人很八卦哎。”
　　“看，你男朋友。”
　　“你真是够了。”
　　她朝着李奕辰手指的方向看去，何志杰还真的是在马路对面，他身边还站着个女孩正指手画脚地做着动作，他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忽然后退几步，躲到了李奕辰的身后。
　　李奕辰扭来扭去的就是不想让她躲起来，还刺激她说：“大晚上的和一个姑娘约会约这么晚还笑嘻嘻的，你们干脆分手吧。”
　　“哎呀……你别动。”
　　李奕辰扭得特别起劲，她完全待不住，干脆不躲了，正好对面两个人也上了公交。
　　“喂——！”，李奕辰并未罢休，对着公交车里的那个人大幅度挥手喊道，“你快劈腿吧——她有我呢——！”
　　他看见何志杰注意到了他，便立刻转身把张陆的头压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干什么啊！”
　　张陆费了很大力才挣脱出来，然后气氛宁静了一会。她理着被弄乱的头发想着何志杰和那个女的，是同事吧，她猜，是他爸朋友的女儿吗，只是说了些好笑的东西吧，可很久没见到他这么开心了，他是刚下班吗，还是陪那女生在外面逛了一个晚上……
　　“哈哈，你开始怀疑了吧！”
　　她给了李奕辰一个凶狠的眼神让他闭嘴。
　　人行道就在脚前，她不想过去，车辆在他们面前来往，她忽然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李奕辰看着车子把她带走了，仍旧开玩笑似的在后头大喊了一声：“想想他这是在劈腿啊——！”
　　那天回去后，她点开了一条被她疏忽的短消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一大段文字，她起先以为只是诈骗广告，后来发现是何志杰他爸顺着那天通话后的趁热打铁，话语通过文字倒是什么都敢说出来了，像一盆盆冷水泼在她的心头，尤其是关于她家庭背景的那段，她没想到他爸会把她打听得这么透彻。
　　那天到家后，他本想发消息问一声，他是坐着末班车回来的，不知道她有没有叫到车，但一想起她身边还有个人，应该也不用他担心。
　　周六他在家加了会班，测试部门反馈来的问题他都改完了，没问题的话他负责的部分就告一段落了。
　　她的消息忽然跳了出来，他急忙点开，确是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你觉得我们两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怎么了，觉得累了？”，他问。
　　“有点。”
　　他对着屏幕透了口气，删删改改了几次都不知该继续说点什么。
　　昨天他妈悄悄拿他爸的手机给他看，说他爸给一个小姑娘发了这种消息，他起先以为他爸出轨了，后来发现是发给张陆的，他和他爸大吵了一架，有些担心她会受到影响，现在看来影响挺大，当时他妈说他谈再好的女朋友，只要他爸在都要受罪，想想没错。
　　“那你想怎样。”，他问。
　　脱口而出的话他也没太在意，最近没一件事让他省心的，他也觉得很累，但还不至于想放弃，他以为有些事情可以先放着，以后慢慢再处理。
　　“分手吗？”，她问。
　　吗？她这是把分手的主动权推卸给他吗，只不过他爸说了些不好听的而已就要分手吗，还是没头没脑地被那个李奕辰骗走了，他越想越生气。
　　“你想分就分。”，他也推了回去。
　　过了一会，他收到了冷冰冰的几个字。
　　“那就分手吧。”
　　他心里一时有些错杂，一段几年的感情居然可以在几分钟内被简简单单地结束，一段熟悉亲近的关系也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
　　“哦。”
　　他把这个字发出去后，两人就再也没了话。
　　她哭了几个晚上，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没想到真的分了，一切都发生得有些莫名其妙，分手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该拿来试探，不会恋爱也不会分手，她觉得自己愚蠢极了。
　　她不想去上班，不想接电话，不想起床，不想出门，可她还是去等公交了。
　　已经好几天没在车站见到他了，他没去上班吗，还是不想看到她所以先走了……
　　她忘记是怎么分手的了，她不愿回想起分手的时候两人都说了什么，也没删除两个人的对话，他的头像旁边还是那句“哦。”。她总有一种还没彻底分手的错觉，可她现在确实是一个人在等公交车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没理由地出门，一个人面对安静的夜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那天她去上班，在附近摊位买了个鸡蛋饼，她怕漏便问阿婆多要了一个袋子。
　　阿婆很爱聊天，说以前有个男孩子，也是让阿婆帮他多套一个袋子的，他是给他女朋友买的，他女朋友吃起来慢，有时候要带到单位去吃的，那男孩子现在不来买了，大概天气热了。
　　她愣了一下，给了阿婆钱后匆匆走了。
　　她坐在公交车站那儿发着呆，眼眶是湿润的。阿婆说的人会是他吗，以前每天他都会给她带鸡蛋饼的，套了两个袋子，她还以为本来就是这么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