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下鳞》罗赛迩

7、【七】

　　“这里好冷。”王崇泛假装抱住双臂，打个寒战，“你们鲤鱼，其实更是受不得冷的吧？”
　　金色的锦鲤缓缓扇动鱼鳍，向他靠近了一些，似乎有所期待。
　　王崇泛笑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尽可交给我，这样也好和我好好说话。”
　　他向前伸出双手，捧做碗型。锦鲤再游近了些，以万分紧张的姿势在他手中小心地吐出一个小小圆圆的东西。那个东西通体乳白，轻不可感，似雾非雾，表面又有金光流转。
　　王崇泛合了掌，那团光芒便不见了。
　　锦鲤吐出一串泡泡，鱼嘴一张一合，吐出人语。
　　在下修炼尚浅，不能离水，这魂魄不能还去阿思小姐处，只好冻住湖水以防散逸而去，在此守护。
　　“你躲在这里修行，原是为着清净避世才是，这样大动干戈地帮着沈家的小姐，若引来什么好杀的道士和尚可怎么办？”
　　锦鲤尴尬地转身拍拍尾巴，简直要就此逃走一般。
　　阿思小姐幼时发现这莲池里有金色的大鲤鱼，便四处找人讲述，可没人相信她，害她坐在池边哭了好几天，骂在下是坏鲤鱼。
　　“于是你这化作人形都做不到的鲤鱼怀恨到现在，直到把她拉下冰水来？”王崇泛忍着笑。
　　而锦鲤认真地急起来。
　　万万不可乱说的。那日在下尽力帮忙，可是阿思小姐还是太过受惊……呃……
　　“罢罢，不该和你说玩笑话。”他大笑出声，“我这就去了了你的心愿，让你看她健健康康的嫁个好人家。”
　　话说……锦鲤忽然发话，王崇泛停住了脚步。
　　那日阿思说池中有金色鲤鱼，只有那孩子相信了她，坐在池子边一边安慰着她的哭泣一边苦等在下现身，一直等到入夜。
　　锦鲤的语调仍是水族惯常的平板冰凉，似没有感情的起伏。
　　那武家的公子自小在这园中和阿思一起玩耍，待她如宝贝一般。仅仅十岁出头时，他见阿思小姐在池边奋力伸臂折莲花来玩，心中便暗下决心，我定要这女孩做我一生的妻子。他那刻涌起的心动与珍惜，连藏身水中的我也可以感受到。

　　“先生，这之后却是还要如何调养？”沈学士一路将王崇泛送到大门，见他一直沉默不语，战战兢兢问道。
　　“还要……”王崇泛回过神来，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北苑莲池中有条金色的大锦鲤，那是守护沈小姐的神物。沈小姐出嫁之后，要在武家起个清净的大池子供养。”
　　“北苑莲池……并没有什么大锦鲤啊……”
　　“无妨，”他一笑，“只要到时沈小姐去池边呼唤，说明请迁之意即可。沈学士留步，在下这就去了。”
　　嬷嬷从府内追出来，沈学士转身从她手里拿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奉上，“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王崇泛刚要谢绝，转念一想，还是双手收下，“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先生可还会经过此处？到时……”嬷嬷紧跟着送出大门来，小声说。
　　王崇泛一笑，答非所问地躬身道别：“沈小姐的今后，不用在下担心了。”转身，向着阳光所及的远处大步走去。

　　他还记得那条锦鲤强忍着委屈的话语。“阿思小姐的今后，却是不用在下担心了。”
　　然而那个女子醒来后是否还记得之前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的恋慕呢？
　　那也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他只是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