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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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音刚打开房门，守在院子里正等着被招呼的胡管家迎了上来。
胡管家询问道：“笛音阁下这是......”
笛音瞥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屋内：“秦公子用完膳了，你们进去收拾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补了一句：“他睡着了，你们小心点，别吵到他了。”
说完他又不太明白自己干嘛画蛇添足的补上这一句？
在《寤寐》一曲的作用下，寻常人不睡足四个时辰，外面怎么吵怎么闹都醒不了的。
我是在担心自己乐术不精？还是在担心那家伙不是寻常人？
笛音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真是过于心急，以至于开始瞎操心了。
胡管家先是习惯性地答应了一声，进而又莫名其妙起来。
怎么用个膳就睡着了？
况且这连半个时辰都不到。
胡管家有些忐忑地比划了几个手势，周围仆从纷纷向屋内走去。
他转脸又看到笛音根本不多看他们两眼，直径向西苑大门走去，看样子是要离开此处。
胡管家实在没忍住，唤住了笛音：“笛音阁下！请问您这是要去哪儿？”
笛音步子一顿，回头撇了那老管家一眼，心想刚刚不应该施什么隔音法术，干脆将《寤寐》一曲传到院子里，让这些麻烦人一齐睡一觉得了。
他冷冷道：“我还有事要办，暂且离开这里一晚。”
胡管家又恭恭敬敬道：“阁下是否可将具体去处告知老奴？若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和安排，老奴也好去通知一声。”
笛音轻笑一声：“怎么？一晚罢了，太子殿下还能深夜造访不成？我又不是他的仆人，随时都等着他来知会。”
胡管家感觉不妙，手心渗出冷汗，连忙摇头道：“不不不，阁下误会了，老奴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万一......”
笛音打断他道：“老管家倒无需紧张，想必你也是听你家殿下吩咐，随时注意我的动向吧？呵，难不成，你们是怕我跑了？”
胡管家的脑袋埋得更低了：“老奴不不......不敢。”
笛音拍下落在肩膀上的一片香樟叶，淡淡道：“回头告诉你家殿下，我去哪儿，去做什么，他管不了。秦公子在这儿，我自然也不会走，我若真有意离开，就凭他，也拦不住。”
胡管家连忙点头答应道：“是是是......老奴知晓了。”
言罢，笛音甩了甩衣袍，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边走边低头打量起手中一个透明的水晶瓶，一滴红色的水珠悬在瓶里正中，那是刚刚他帮秦以默愈合下巴血痕时顺手带走的一滴血。
或许这滴血能解答他的困惑。
转了转手指，小瓶子消失在掌心。
他自言自语般低声笑道：“‘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可不是玩笑话呢。”
“若真是你......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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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以默昨晚做了个很神奇的梦。
说这个梦很神奇，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他醒来后居然尤为反常地记得很清楚。
第二个原因，在梦中他竟然知道这是梦，可他的言行依然不受自己控制。
第三个原因，梦的内容......着实是匪夷所思，奇妙又玄乎得很。
梦中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颗又高又粗的木桩上......削着一节竹子。
我削竹子干什么？
他忽的想起那天向玉树学削竹箭。
所以，我这是在削箭？可这箭杆怎么是空心的？
饶是心中奇怪万分，可手中的动作丝毫不顿。
“师父！”
前方忽然响起一个略微熟悉的少年声音，他感到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子欣喜，闻声抬头望了过去。
那少年逆着阳光，一身浅蓝色的布衣被光彩映得尤其明亮，连带着他的笑容逆光而绽，仿佛刚升起的旭日，无比灿烂。
少年跑近了，秦以默才看清楚。
他的面孔还略显青涩，稚嫩的脸上，一双绿水晶般熠熠生光的眼珠子却盛满了明净光华。
秦以默实在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少年......怕不是少年时期的笛音大侠？
虽然这少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天真烂漫的年少气息，青涩又单纯的气质根本无法与现实中笛音大侠凌厉却风雅的丰姿气场相提并论。
然而就那一双漂亮至极的碧色眼眸，秦以默想象不出这世上除了笛音，还能是谁。
或许西疆那边有，但他至今只见过笛音一人。
况且这少年的五官轮廓已然显现出笛音的英气模样。
秦以默忽然觉得自己想象力颇为丰富，只见过长大后的笛音，竟也能在梦中意会出他年少时的样子。
少年笛音靠到他身旁，直愣愣地盯着他手中的竹子，指着问道：“师父这是在做什么？”
秦以默听到自己说：“你猜猜看？”
少年笛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唔......这竹子是要用来做笛子吗？”
他感觉自己摇了摇头：“不是，再猜。”
他回头又看见少年皱着眉头，满是困惑的模样，有些可爱。
少年笛音：“这怎么不是做笛子呀？师父你在上面戳了这么多个孔，外观轮廓削成这样......不是笛子还能是啥？”
他笑而不语地低下头，继续打磨着手中竹子的表面。
不一会儿，手中的作品大功告成了，他把竹子递给笛音：“你仔细看看，这个和你的那支竹笛，有何区别？”
少年笛音当真很认真地看了又看，最后指着两端：“这个比我的那支长一些。”
“嗯。”他又问，“还有呢？”
“还有......”少年笛音忽然惊讶地抬起头：“这支笛子居然没有吹孔？这......该怎么吹？”
秦以默听到自己笑了几声，站起身来温柔地摩挲着少年的头顶：“你把它竖过来看看。”
秦以默这才注意到自己竟是比少年时期的笛音高出一个头，心底忽然升起一阵愉悦。
少年笛音将它竖过来盯着又看了一会儿，才道：“这笛子......难道是竖着吹得？”
“聪明。”他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竖着吹得，不过，竖着吹得，不叫笛。”
少年好奇道：“那叫什么？”
“这叫，箫。”他笑着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柔软的泥土上划出一个大大的“箫”字。
少年笛音眨了眨眼睛：“箫......这和笛子吹出来的声音有什么区别吗？”
他望向少年：“当然有，你不是已经很会吹笛了吗？你也清楚笛子不同距离的音孔会有不同的音调，那我也考考你，光看这箫的形状轮廓，以及它与笛子不同的吹奏方式，你想想看，它们吹出的音色会有何差别？”
少年笛音毫不怯弱地回答道：“我猜，这箫吹出来的音调，应当比笛子浑厚低沉不少。”
“不错。”他点了点头，“哎，小小年纪，倒会学以致用举一反三了。”
少年笛音微微脸红：“师父过奖了。”
秦以默又道：“笛，借膜而嘹亮，声清脆、悠扬，高亮激越。而箫本色而韵雅，声浑厚、幽远，沉郁顿挫。俗话说，笛是入世的儒士，箫乃出世的仙人。”
“这样说来......”笛音轻轻抚摸着箫身，“这箫吹出来的音律应该会比笛子的境界更高？”
他笑着摇了摇头：“倒不存在境界一说，只不过笛难难在技巧，箫难难在意境，由于箫的吹孔特别，某种程度来讲，吹箫难于吹笛。”
笛音点点头似乎有所恍悟：“怪不得师父会先教我吹笛。”
他摆了摆手道：“我可没有教你，我不过是顺手削了根竹笛送给你玩，谁知你竟能自学到如此程度。”
少年嘻嘻一笑：“那师父，现在你可以教我吹箫吗？”
“你这坏家伙，是故意拿你师父开涮吗？明知你师父就是读书读得多，懂得些乐理。至于吹奏乐器什么的，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笛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师父说的是，徒儿一时高兴，说话忘了是非。”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这箫可不比笛子易学，初学者常常难以吹响。”
“哦，那我试试。”说完笛音就毫不犹豫地将箫口贴上唇边。
一个浑厚的音调陡然响了起来，悠扬的箫声飘得远远，仿佛随风飘到了对面的山谷，还有阵阵回声入耳。
秦以默忍不住低叹一声，好家伙，笛音当真是在乐术上天纵奇才，这般年纪，第一次吹箫吹出的第一个音符，竟是吹出了大师般的模样。
少年笛音放下竹箫，望着他笑道：“师父，这也不难嘛。”
他叹了口气：“行，小家伙当真是厉害。”
少年笛音：“谢谢师父夸奖！”
“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说这话呢？”
“嘿嘿。”少年毫不避讳地笑着：“师父的夸奖我听一万遍都喜欢，都听不腻。”
他突然将话题一转：“如果我说笛是‘下里巴人’，那你说，箫是什么？”
笛音一怔，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秦以默能感到自己心中闪出一丝喜悦——终于考到这小家伙了？我倒要灭灭他的威风。
谁知还没等他暗喜喜回神来，少年笛音就淡定道：“阳春白雪。”
秦以默：“......”
少年笛音：“笛是下里巴人，箫就是阳春白雪。师父的比喻可真是巧妙！”
他不知道是第几次又再次叹了口气，道：“嗯......看起来你最近功课倒没白学。”
“那......作为奖励，师父做得这支箫，能否借我一段时日？”笛音颇为期待地望着他，绿眸中似有水光浮动，有些可怜楚楚的模样看得秦以默一阵心软。
他道：“送你了。”
少年笛音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师父此话当真？”
秦以默好笑地看向他：“本来就是做给你的，这箫我拿来又无用，倒不如送你，学会了没事还能吹几曲给我听听。”
少年笛音激动地两步跳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嚷道：“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没忍住伸手敲了敲少年的额头：“怎么平日教你练剑和练字时没听你说这话？”
笛音摸了摸额头，依旧笑得恣意：“我说不说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嘛！师父就是最好的！永远是最好的！”
他啧了一声，笑道：“跟谁学的？小嘴抹了蜂蜜？”
少年吐了吐舌头：“天生的！不过嘛......师父要是再能亲自教我吹笛吹箫就更好了，比最好还好。”
他微微翻了个白眼：“想得倒美，你师父又不是万能的。”
少年咯咯笑着，轻风拂过，将他的碎发吹得有些凌乱。
秦以默有些看呆了，他在想，若笛音是个女子，怕是走到哪儿都会被无数人追缠吧？
这样想来，初见笛音时他就戴着帷帽，甚至连弹琴时也不曾取下，自是有他的道理。
他听到自己也跟着一齐笑着。
这哪里像是师徒俩？更像是一对至交知己吧。
他忽的抽走笛音手中的竹箫，在手指间转了两圈又抛向空中，最后稳稳地接在手中，边飞快转着竹箫边看向少年，道：“吹箫跟我是学不了了，不过这抛空转转箫什么的当玩具使我还是会的，你若是想学转箫或者削竹做箫，我倒是可以教你。不过这玩意儿纯属杂技耍耍流氓，没什么实用价值，不学也罢。”
谁知少年的眼睛陡然明亮了几分，高兴道：“学！当然学！只要师父教的，什么我都学！”
最后他听到自己有些骄傲的声腔笑道：“笛哥就是笛哥呢，爽朗！果断！这种性格，为师我甚是喜......悦。”
笛......
哥？
后面少年笛音似乎又张嘴说了什么，秦以默都听不到了。
这一刻，梦境打着旋花揉成了一团。
秦以默陡然醒来。
他为此深表怀疑：我这怕是被吓醒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