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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夜遇【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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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秦以默根本无需应了那句“抓紧”。
因为当他回过神来,笛音已经搂着他一跃而起,两人轻飘飘地落在古树遒劲的树枝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完成。
恰巧夜风拂过树梢,衣料摩挲树叶的声响混在风声中,没有丝毫会让人起疑的动静。
秦以默想:“感觉自己仿佛会了轻功?”
脑里突然冒出笛音的声音:“你挺重的,想学轻功,就少吃点。”
秦以默:“......”
两人掩盖在茂叶繁枝下,与枝叶阴影融为一体,即使有人抬头细看,除非有秦以默现在的“夜视眼”,不然也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叶尖扫过秦以默的耳梢,他觉得瘙痒难耐,却又不敢抬手去抠。
一是因为他根本腾不出手来,二是因为三个持刀黑衣人就在他的脚下转悠。
他的脚底踩着并不踏实宽阔的树枝,一只手抵着树干,一只手抓着身旁人的胳膊。
他感觉只要稍一放松一根手指,就会造成糟糕的声响,甚至会直接失去平衡......
黑衣人小一低声道:“这边没人。”
黑衣人小二指着一处石山后:“你去那边看看。”
小一应声前去。
黑衣人小三压着喉咙问:“会不会在树上?”
小二突然仰头望向头顶的树梢。
秦以默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可调皮的风儿吹着纤细的枝叶在他的耳梢和侧颈间上上下下,又酥又麻的痒,令他抓心挠肺。
他死死咬着牙关,眉毛一抽一挑,为了忍住颈后渗人的瘙痒,整个面部表情都扭成了一团。
他在心头默念:“我是木头人,我是木头人,我是木头人......”
企图用心理暗示来让自己无视掉皮肤神经上的折磨。
突然,有一只凉凉的手缓缓绕过他的后脑,从后面拨开那捣蛋的小枝小叶。
当那手的指尖触到他的耳周皮肤,只觉触感光滑,热度从耳廓蔓延开。无法抑制的生出一股颤栗的电流,顺着血液冲向了四肢百骸。
轻柔惑人的声音在脑里嗡嗡作响:“木头人怎么还怕痒呢?”
笛音的手慢慢抚捻着他的耳廓与脖颈,秦以默很清楚他是在帮他纾解了那难耐的瘙痒。
可他的心就是不成器地狂跳不已,仿佛变成了一根琴弦,被轻轻的一拨,颤悠悠的震开了,他的两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秦以默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渗出的汗珠都湿透了额间碎发。
那黑衣人小二才终于放弃继续观察古树。
黑衣人小二:“不会,他做不到爬树不发出一点动静。”
黑衣人小三:“我觉得也是。”
秦以默心想:“呵呵,我做不到,有人做得到。”
笛音:“你是在夸我吗?”
秦以默:“......”
在古树下未发现什么异常,两个黑衣人不敢耽搁,很快转移了搜寻地。
秦以默目送着他们离开,当他们彻底淡出了自己的视野,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子也缓和不少。
笛音很适时的收回手,仿佛趁火打劫的人趁着火即将熄灭前,赶快从现场溜掉。
秦以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在自己脑里说:“他们走远了,应该无需传音术了,我们低声说话没什么问题吧?”
“嗯。”
静谧的空气里突然一声答应惊得秦以默脚下一软。
还好笛音一直半搂着他的肩膀,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看你站累了,我们坐下说吧。”
笛音的声音很轻,秦以默觉得这比在脑里直接出现要真实亲切多了。
秦以默在脑海里唤道:“笛音?笛音!”
旁边的笛音正小心翼翼地帮助他在树枝上坐稳,没有其他反应。
秦以默接着想:“你没用术诀了吗?我在脑海里说话你还听得到吗?”
笛音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秦以默这才彻底放宽了心。
若非必须,他一点也不想笛音使用传音入密。
有他自己不习惯的原因,也有不希望消耗笛音太多灵力的原因。
然而更有他自己的私心:在传音入密术下,笛音居然能听到他在心底的所有想法!
那种被人看穿了又榨干了般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好吗!
两人同时坐在树枝上,一人盘着腿坐得缱绻自然,另一人耷拉着双腿,斜靠着树干,大约是力尽神疲。
笛音侧眸看了他一眼,忽而轻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一直听到你的内心所想?”
秦以默:“......”
笛音扯下一片纤长的树叶,在手指间细细摩挲。
秦以默:“为什么不喜欢?”
笛音悠悠道:“人总会有一些真实的声音,是说给自己听的。若被他人所听,恐怕会带来困扰。”
秦以默吐了吐舌头,咧嘴笑了:“你看,你不需要在我脑里听,还是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他默了片刻,又叹了口气,道:“那种感觉确实不怎么好......”
笛音:“对于你这种没有修过术法的普通人,精神识海被人趁机而入,都丝毫察觉不到。”
秦以默瞪大眼睛:“那岂不是只要会这传音入密术,就等于会了读心术,潜入别人的识海不说话,就可以窃听别人的想法了?”
笛音笑道:“又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我这种程度。”
秦以默问:“那哪些人能做到?”
笛音:“能将传音入密术修到炉火纯青的人,大多都在那边。”
笛音戏谑般地指了指天上。
“或者在这边。”
他又指了指地下。
秦以默抽了抽嘴角,“他们都不是人吧......”
“对啊。”笛音点了点头。
“所以会‘读心术’的,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谁都不会闲来无事跑去读凡人的想法。而他们彼此之间,灵力都达到一定水准,几乎谁也做不到悄无声息、不经允许地潜入别人的识海。”
秦以默:“那这里呢?就没有还未成仙的修士能做到?”
“有啊。”笛音没心没肺地笑道,“我不就是吗?”
秦以默:“......”
笛音:“在凡间,一种是修仙问道的侠士,他们都将传音入密修得娴熟自如,却大都沉浸山林自然,远离人世红尘,根本无心去‘读心’。一种是懂些三脚猫皮毛功夫的散客道士,他们习得的程度,突破普通人的潜意识屏障都要大费周章,更不要说无声无息地‘读心’了。”
秦以默目瞪口呆:“你知道得真多......”
笛音眨了眨眼,配合着秦以默的表情,很是浮夸的语气道:“是啊是啊,我就是行走的万事通,普天之下,无物不通,无事不晓。”
秦以默低着头小声嘀咕道:“你连五贰零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笛音:“什么?”
“没什么。”秦以默抬起头,“照你刚刚的意思,平日里根本无需担心有人窃听自己的想法?”
笛音轻笑两声,道:“先说,我可不会没事去‘读心’,一是觉得那很无趣又很没品,二是觉得听来的东西大多很辣耳朵。 ”
秦以默:“我不是那个意思......”
“哈,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秦以默:“......”
笛音:“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我可以略施一个法术,防止某些人趁虚而入。”
说完,他抬起两指在秦以默的太阳穴轻轻一点。
秦以默感到脑里忽然透过一丝冰凉,激得他精神一振。
笛音:“由于你自身灵力太弱,这个法术虽不能帮你抵抗入侵者,却是可以提醒你的。”
秦以默问:“怎么个提醒法?”
笛音闭上眼睛,嘴唇微动。
秦以默感到突然传来一阵难以言表的针扎之痛,在脑里一晃而过。
虽然极为短暂,却各外明显深刻。
笛音的声音在脑里响起:“就像这样。刚刚是不是有种针扎般的感受?”
秦以默想:“对。”
他又很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凉意从头顶散去。
笛音开口道:“其实我就是把你的意识屏障具象化了,如果有人想要进入或退出你的识海,你应该都会清晰可感。”
秦以默道:“那这样,岂不是以后你与我传音入密,我都得感受一次大脑被针扎?”
“噗。”笛音挑眉,“你怕痛?”
秦以默微微脸红,“呃,也不是.......就是觉得......”
“放心吧。”笛音打断他,“以后我在施术前都会先问你,你若同意,就等于接受了我的传音,就不会有多余的痛感了。”
秦以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
笛音的长长睫毛颤了颤,低声道,“以后不用和我说谢。”
秦以默:“那怎么行?家父说过,为人道谢乃基本礼貌......”
这次笛音不理他,自顾自地将手中叶子举到唇边。
那树叶一直在他的手中被细细摩挲,早已被揉的细软温热。
秦以默看着他的动作,总感觉不秒,立马起身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笛音注视着秦以默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道:“心情好,吹个小曲儿。”
秦以默虽然早已猜到,但听他这么有恃无恐的一说,还是禁不住惊呆了,一阵无语。
秦以默松开他的手腕,摇头道:“刚刚那些人还在这儿附近,你真不怕将他们引回来?”
笛音无辜地眨了眨眼,似乎很失望模样。
他放下了叶子,道:“说的也是。”
秦以默这才发觉他和笛音竟是聊了半天有的没得,这才想起还有正事儿没说。
“说起来......”秦以默问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笛音面无表情地回道:“东宫暗卫。”
“东宫暗卫?”秦以默惊了,“他们跟踪我干嘛?”
笛音转头看他,“说起来,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出来干嘛?”
“哦。”秦以默突然很想逗逗笛音,“说回来,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又是出来干嘛的?”
笛音一本正经道:“我睡不着,出来练剑。”
“哦。”秦以默也一本正经道:“我也睡不着,出来散步。”
笛音:“你以为我信吗?”
秦以默:“那你以为我会信你黑灯瞎火地出来练剑?”
“噗。”笛音终是先没绷住脸,笑了出来,“好吧。我们都别开玩笑了。其实是我感受到院子里有奇怪的动静,我开了门,就看到你急匆匆地出了西苑的大门。我不放心,就跟在了你后面。”
秦以默很是讶异:“你在睡梦中都可以察觉到异样?”
笛音:“不可以吗?”
秦以默摇摇头,“不,我是觉得你好厉害。”
笛音并没有全说实话,其实他是早先担心秦以默的安全,在东厢房下了一道结界,任何人的进出,他都很清楚。
而且,睡觉这种恢复精神体力的方式,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秦以默:“是这样的......”
他将他从屋里察觉到贼人潜入正房,一直到他刚刚在石林中跟丢,全过程细细地讲了一遍。
笛音默不作声地听着,微微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