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双姝》竹之品

1、第 1 章永禄大逆

　　“五月细雨露还戾，且寄吾名杜鹃翼。翩然上云霄。”
　　酒宴上，足利义辉将辞世歌题在了夫人的袖口，一旁的幼女开口说道：“爸爸，上次月姬练书法不小心弄脏了袖口还被妈妈教训了，你怎么直接把字写写在妈妈的袖子上？”
　　足利义辉揉了揉月姬的小脑袋，眼中尽是眷恋与不舍，但还是双眼一闭将月姬推回了夫人怀中，随即便转身向酒席上的武士们开口说道：“诸位，今日的一战，便是最辉煌的一刻，以吾命赌誓，必将松永久秀此等大逆不道之徒斩于刀下！”
　　众武士举杯同呼：“愿与将军共存亡！”
　　一饮而尽之后，众人摔杯而起，足利义辉开口命令道：“将吾所珍藏的所有名刀都取来。”
　　身侧的家臣答：“是！”
　　紧接着众人便离席到前院，足利义辉也准备离去之时夫人疾行两步揪住足利的衣袖轻声唤了声：“将军……”足利回过头，四目交接之下两人默契自生无需过多言语，夫人松开了手，转身再斟了杯酒说道：“将军，再喝一杯吧。”
　　足利抓住了夫人颤抖的手，饮下杯中之酒后一把将夫人揽入怀中在耳边小声地说道：“如果说……如果说我挡不住他们了，床底下有一个暗格，带着月姬到那里躲起来，或许……或许你们还能……”
　　话不想说完，足利义辉压抑住波动的情绪，转身离开了里屋，月姬见足利离去就下意识的想跟上去却被母亲一把搂入了怀中。
　　日暮渐渐降下，御所之中足利义辉站在所有武士的前面，他们身后，足利一生珍藏的名刀一一插在走廊，御所外，三好家的士兵已经将御所完全包围，三好长逸令下点亮火把。余晖完全没入山中的一瞬，三好长逸摆手，足轻部队冲垮御所大门，随即兵士蜂拥踏入，借着耀如白昼的火光，一场乱战就此展开……
　　乱战起始，在巨大的人数劣势面前足利一方没有慌张，御所狭小的地形虽然使得众人难有躲闪之地，同时，狭小的空间也使得三好家的士兵无法肆意冲杀，一时间两方竟然打了个均势，但是面对着茫茫多的敌众，又经过长时间的奋战，众武士也逐渐不支，直至明月当空之时便只剩下实力傲立群雄的足利义辉……
　　“真不愧是历代将军中的至强者——剑豪将军。”在御所外指挥的三好长逸抚掌说道，“可惜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个人的力量永远是渺小的……”
　　血战直至夜深，眼前不见生机。剑砍钝一把之后足利义辉便从身旁再抽取一把，剑，钝了一把又一把，人，依旧挺立！不屈的意志支撑着足利义辉，使其宛如鬼神一般屹立不倒，可惜面对数之不尽的敌人，再强悍的将军终究也有累的时候……
　　此时，御所外又起了些喧嚣：“长逸阁下，没想到天还没亮您就快攻下御所了。”说话的人正是与三好长逸狼狈为奸前往二条城其它地方清洗完足利家势力并带着部队前来会和的恶徒松永久秀。
　　“哼。”三好长逸自然听出了对方的嘲讽，于是反击道：“对于施行不道之举，在下的效率还真是远不如松永阁下呢。”
　　松永久秀闻言大笑，随即开口说道：“这位‘剑豪将军’还真是强得跟怪物似得呢，不过嘛……是人总是会有有弱点的，比如说将他坑害至此等地步的我。”
　　说罢松永久秀和手下交代了几句之后便直直的走向了御所的大门向着奋战中的足利义辉挥手道：“好久不见了将军大人。”
　　“松永久秀！”足利义辉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咬牙切齿的说道。
　　“呀咧呀咧，别这么生气嘛。”松永久秀一脸无所谓的继续说道，“方才在下已经先去拜访两位少将军了……”
　　“混蛋！”愤怒至极的足利义辉只一刀就将挡在眼前的士兵连同其格挡在头顶的长枪由左肩到□□位置劈砍成了两半，惊得周遭其他士兵纷纷退开，而足利则径直的冲向了松永久秀。
　　面对来势汹汹的足利义辉，松永久秀依旧沉稳，继续出言嘲弄道：“一之太刀？不错的绝技，真不愧是那位‘剑圣’大人的弟子，可惜了……”话没说玩足利义辉也凭借着自身的勇武杀至松永久秀面前，却只见松永久秀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再见了，将军大人。”
　　“砰砰砰……”足利义辉挥刀的同时，松永久秀身后的足轻部队中突然窜出数十名手持火枪的士兵，一波枪响之后胜负顿成定局。
　　“啪啪啪……”看着单膝触地的足利义辉，松永久秀鼓掌笑道：“剑豪将军不愧是剑豪将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居然还能够以这么快的速度避开要害，真是令人敬佩，令人敬佩啊。”
　　这时候，一个幼小的身影突然跑了过来，拾起了地上的一把钝刀斜提着挡在了足利义辉的面前说道：“不准……不准再欺负爸爸！”
　　恐惧深深的刻在了女孩的脸上，泪水浸湿了面庞，但眼神中确实丝毫不愿退让的坚毅。而周围三好家的士兵们看到这一景象却是哈哈大笑。
　　“月姬！”这时候夫人也跑了出来快速地将月姬揽入了怀中。
　　“你们……”足利义辉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松永久秀再度下令让足轻部队进攻。没有喘息的机会，足利再度挺刀力战，重伤的猛虎依旧不可轻渎，即使浑身浴血，仅一击也还能够将对手拦腰斩杀！
　　另一边，火枪部队已经填装好了弹药，松永久秀下令集火月姬母女二人，逼得足利义辉不得不回身掩护，因而再中数枪，士兵们见足利义辉再受重创，立马就扑杀了过来，足利再无还手手之力，只能是下意识的将妻女护在怀中。危急关头，突然……
　　一阵浓雾席卷御所，惊得三好家的士兵不敢多做动作。
　　“慌什么！”松永久秀大喝道，“不过是忍者的幻术罢了，所有人保持戒备左右退开，火枪队瞄准正前方人影，射！”
　　枪响之后，没有意料中的惨叫声，静，静得得让三好家的士兵不禁毛骨悚然。不消多时，浓雾逐渐消散，只见得原本足利一家三口所在的位置被一块斜着的榻榻米取代，从上面留下的痕迹看来，最好一波的火枪射击就全打在这了。
　　“什么情况？”原本待在后方三好长逸前来询问。
　　“是伊贺流的雾隐术和……替身术？”松永久秀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
　　“伊贺流？伊贺里应该是和我们三好家是合作关系才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作梗？”
　　“忍术是伊贺流的忍术，人却不一定是伊贺里的人。”
　　“嗯……现在更重要的是足利义辉跑哪去了，不会已经逃出御所了吧？”
　　“我想应该没有，如果足利义辉想逃的话早就走了，而且依我看来前来支援的忍者数量很少，他们应该在……那个屋子里。”松永久秀指着里屋说道，“让你的人把那间屋子围起来，实在不行就烧了他。”
　　“火烧京都直辖城？这个罪名可比刺杀将军更甚啊。”
　　松永久秀一脸淡然，而三好长逸也依照松永的指示下令将里屋为了起来。
　　屋内，重伤的足利义辉看着眼前的蒙面忍者开口道：“你是……啊，是你！”
　　忍者开口回道：“将军，三年前一别未想到再次见面竟是如此境地。”
　　足利义辉默然，稍一会儿再度开口道：“居士道义之举义辉已然无以为报了，但还望居士能将月姬带走吧。”
　　忍者说道：“既然将军开口，为报三年前的恩义，在下自然殚精竭虑以保公主平安。”
　　“不要！”一旁的月姬听到这话赶紧说道：“月姬不走，月姬要陪着爸爸妈妈！”
　　对于月姬的话语众人没有理睬，足利义辉轻声说：“拜托居士了。”
　　忍者点了点头，轻唤了一声：“月姬大人……”
　　月姬下意识的看向了忍者，四目交接之后，她只觉得睡意突然来袭，眼皮变沉了许多，很快的便进入了沉睡。
　　夫人在月姬额上留下了一吻，随后便将怀中的幼女交给了眼前这位忍者，虽然心中是万分不舍，虽然她还不能够完全相信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忍者，但现在已经无可奈何了。
　　与此同时，足利义辉接下腰间的刀鞘将自己手中的武士刀收回鞘中递给忍者说：“这把三日月宗近也算是当世名刀，居士便看着办吧。”
　　忍者点了点头收下的刀具，随后说道：“那么有缘……再见了，将军。”话音一落他便抱着月姬往后门方向逃窜。
　　看不到忍者背影之后，足利义辉握紧手边仅剩的一把钝刀，搂住了忍不住哭出声的夫人开口道：“对不起，亲爱的。”
　　夫人摇着头回答：“不，只要能和相公在一起，我不后悔。”
　　等着瓮中捉鳖的三好长逸与松永久秀一行人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随后，一个士兵前来报道说：“报，有一黑衣人抱着名女孩从后门杀出。”
　　松永久秀走到来报者面前讶异的问道：“什么？就一个带着小孩的人你们拦不住吗？”
　　士兵回答道：“对手太过强大，实在抱歉。”
　　松永久秀就行抽了士兵一巴掌骂道：“混蛋 ，你们这帮废物。”
　　士兵赶紧站好脚步大声回道：“是。”
　　松永久秀略显不耐地向三好长逸说道：“足利义辉必然还在屋内，这里就交给你了，那名忍者由我去追杀。”说罢便带上手下的火枪部队骑马向忍者逃窜的方向追去。
　　在黑夜的树林中，神秘忍者抱着月姬站在一颗大树上等待着松永久秀的到来。不消多时，松永久秀率兵追来，见此奇异之状，心中拿不定对方的打算，只能命令手下抬枪瞄准随时准备射击。
　　忍者开口说：“松永阁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松永久秀说：“以阁下如此忍术修为，我如何能放心的让阁下离开？”
　　“在下区区绵薄之力阁下何须放入眼中？”
　　“我只知道，唯有死掉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准备……”说着松永久秀便准备让手下进行射击，但在此刻那么神秘忍者突然大笑，使松永久秀不由自主的问道：“你笑什么？”
　　忍者回答：“在下是在笑阁下毫无敬畏之心，最终必为此误。”
　　听了忍者的回答，松永久秀也大笑道：“敬畏之心？我行军打仗十多年，从未有过任何事物使我畏惧，敬畏之心又有何用。”
　　忍者反问道：“哦？假如在下能使阁下畏惧，阁下是否就能放在下一马？”
　　松永久秀饶有兴致的说道：“你当真能让我害怕？若是能做到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哼哼……”忍者轻笑了两声之后便不再作答。
　　树林中陷入了一片寂静，慢慢的，松永久秀有些不耐烦了，认为那些话语不过是忍者的拖延之词，但下一秒钟，一阵突然袭来的冷风害得松永久秀打了个哆嗦，毕竟现在可是炎暑季节。随着冷风拂过，一个身着白衣的修长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松永心中略有惊愕，赶紧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大喊道：“是谁在那里？”
　　身边的士兵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警备了起来。下一刻，松永眼前的人影突然消失，耳旁传来了幽幽女声：“夫君不记得奴家了吗？”
　　话音入耳，仿佛一股寒气自尾椎顺着脊梁骨直上至脑颅一般使得松永久秀浑身被冷汗浸湿。而后，人影在此出现，几缕发丝自松永久秀头上垂下，正是那人顺着松永久秀的肩膀攀上。松永久秀不敢扭头去看她，因为他知道，那人正是自己那以亡故数年了的前妻……
　　十支修长的手指在松永久秀脸上抚摸着，慢慢的摸向了他的脖子，随着凄厉的笑声响起，一股窒息感传入松永久秀脑中使得毫无反抗之力的他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左右见松永久秀如此，感觉下马搀扶。
　　“开火，射击，杀了他！”恢复过来的松永久秀大声嚷嚷道，“别让他或者离开！”
　　手下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赶紧开枪打向忍者所在的位置，但眼前的忍者却如同幻象泡影一般消失殆尽，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再见了，松永阁下，哈哈哈哈……”
　　众人为眼前惊奇的一幕讶异时，一名传讯兵突然来到吓得精神紧绷的众人一致将枪口对准了这名传讯兵。
　　“别开枪！我是三好大人派来传讯的！”传讯兵被吓得开口大叫，也得亏子弹方才已经打空现在也还未装填，否则这名传讯兵怕是要当场就义了。
　　松永久秀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口问道：“何事。”
　　传讯兵答：“我们已经将大将军连同其妻子一并击毙。”
　　“嗯，知道了，你带我的命令回去，就让他们全速返回信贵山城。”松永久秀转头对自己的手下下令道，“全军，向本据点进发。”
　　一切事情尘埃落定，隔天，足利义辉居城遇刺的消息传遍天下，松永久秀与共同策划此次事件的三好三人众的恶名也随之传播……
　　远处，安土城中，织田信长收到臣服于自己势力之下的甲贺里忍者的回报后开口嘲弄道：“哼，堂堂大将军居然在自己的居城中遇刺，简直就是个笑话。说说详细情形吧。”
　　“是。”忍者接着说道，“具甲贺里安排在京城的眼线回报，松永久秀与三好长逸兵分两路，松永久秀负责直属与足利义辉势力下的眷属，连同足利义辉的两个儿子也在一并刺死；三好长逸则直接进攻二条城将军御所，面对三好家众，足利义辉将自己所珍藏名刀插在地上，砍钝了一把刀就再换一把继续作战，就此鏖战了三小时直至松永久秀率领火枪部队赶来，用火枪将其打伤后用纸门抛覆其身，而后再以足轻部队的长枪刺杀之。自此，足利家仅有外出的足利义辉亲弟足利义昭和一名在御所中被神秘忍者救出的女童。”
　　“哦？”织田信长摸着下巴喃喃道，“有意思，这天就要变色了……”
　　永禄年间，松永久秀纠结党羽杀幕府大将军足利义辉，震惊天下，大将军足利义辉虽依凭武力力战，但终究难敌汹涌敌众，一代剑豪将军魂归离恨天，享年三十岁，法名光源院。后人将此倒行逆施之乱称为——永禄大逆。
　　十年后，奈良镇旁的一座小山上，几间茅草屋矗立在此处。天微微亮，一位少年自草屋出来，其身着一件麻制短衫，腰间左右分别挂着一把小太刀与一件镰锁，大腿上还绑着一小包苦无与手里剑，好一套四不像的浪人装扮却还是没有掩盖其秀气的面庞与精致的五官。
　　“早上好啊，辉若丸。”茅草屋前的一片小菜园子中，一位大叔正在里面忙碌着。
　　“大叔，早上好。”辉若丸微微躬身回礼道。
　　“又要出门了？”
　　“嗯，去镇上一趟。”
　　“早点回来。”
　　话说完后大叔又开始了自己的忙碌。
　　结束了问候之后，辉若丸快速向镇上赶去，以他的脚程没用多少时间就来到了镇上的酒馆。
　　辉若丸走到柜台前问道：“老板娘，有什么好工作吗？”
　　原先在记账的老板娘闻言抬头回道：“哦，是辉君啊。”辉若丸点了点头静待老板娘的回复。老板娘接着说道：“巧了，刚好有个护送任务而我这边的人手不太够，原本可能要三人的任务现在就你一人有空闲，如果好好的完成了任务你就能拿三份工钱，怎么样，能胜任吗。”
　　辉若丸点头答道：“可以。”
　　听到回复后老板娘便拿着瓶酒说道：“那好，跟我来。”
　　说着两人来到了一酒桌旁，一位衣着光鲜大腹便便的商人要了几碟小菜正坐在此处饮茶，见老板娘来到便开口说：“老板娘怎么样，人凑齐了吗？”
　　老板娘回答道：“可以了，给您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接下委托的武者——辉若丸。”
　　商人开口道：“就他？一根豆芽菜能干什么？”
　　老板娘笑着将手中酒推上酒桌说道：“别看辉君好像弱不禁风，他可是个高手呢，况且您与我认识这么久了，您认为我像是会拿自家信誉开玩笑的人吗？”
　　商人沉思了一下再开口说道：“可以，既然有老板娘的保证那我就暂时信任这小子了。小子，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提问，辉若丸很自然的回答道：“足利辉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