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爱人》木已成灰

14、番外1

　　进入大学不久以后，我认识了张灏。这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也懂得活跃气氛。跟他在一起我一直觉得挺愉快的。用博学多才来形容张灏并不过分，上到天文地理、古典文学，下到八卦杂志上的花边新闻他都能和你侃上几句。渐渐和他熟悉了，听他谈起最多的是他的一个同学，好像叫杨义。我当时只是把杨义当作朋友的朋友，也并没有留意过多。

　　某日，在去教室的路上碰到了张灏，杨义就在他的旁边。不起眼的一个人，瘦瘦小小的，也不多说话，只顾在一旁低头走路。如果说什么地方打眼，大概就是他白皙的皮肤。隐约记得张灏和我说过，杨义的年龄好像比我们要小，弄得他天天像一个保姆一样管东管西。虽然他嘴上在抱怨，但估计着她心里正愿意这样呢。这应该是我和杨义第一次见面，可惜他后来不记得了。

　　从那以后，我经常借机向张灏打听杨义的事情。最初他还不觉得怎样，时间一长，他就会拿我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喜欢杨义。当时，在我的脑子里，哪有男孩子喜欢男孩子的概念，就算偶尔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一闪即逝。

　　“两个人为什么要结婚？”在我知道结婚这个概念以后便常常问父母这样的问题。他们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回答“因为两个人关系好”或者“他们喜欢在一起玩”，大抵是这样的答案。“那我要和小宁结婚。”突然有一天，我这样跟家里人说。家里人大惊失色，我的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还狠狠地打了我一顿。从那以后，我知道了我不能和小宁结婚，因为他是男孩儿，即使我们关系再好也不能结婚。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杨义的男孩子却总出现在在我的脑海中。不过碍于他是张灏的朋友，大学的四年我也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转眼，大学毕业，各奔东西。本来觉得没有机会再和杨义见面，自己也没什么非份之想了。却不成想被张灏拉去一个聚会，我竟然在那里碰到了杨义。

　　我倒是还没有提出什么，张灏就过来问我要不要介绍杨义给我认识。我当时随便开了句玩笑，问我能追他吗。张灏只是说了一句，有本事你就试试吧。那个时候，我只觉得藏在心里几年的感情有了归属。想借这一切机会和他见面，只是无论我怎么主动也不见杨义有什么反应。

　　一来二去的，杨义虽然一直没有答应我的要求，但也搬过来和我同住。当时我就想这样一直把他当作朋友。那个时候，父辈打拼出来的公司经营上已经出了一些问题，这几年一直在亏损，公司已经被收购了。家里催我结婚的时候我才知道，对象是收购公司老板的女儿。老辈总是有一个观念：亲上加亲，虽然我不觉得商业上的交易与所谓的“亲”有任何关系，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父亲。他觉得对方接下了负资产的公司，再加上这家人也算是可信，便私自把我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父亲只是说，“他们女儿不错，也算是有恩于我”。我旁敲侧击的问父亲，要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他却说让我带回来给他看看。我怎么敢把杨义带回家介绍说这事我喜欢的人？儿时的一句戏言便让父亲动怒成那个样子……

　　那天以后，我一直想跟杨义说这件事情。但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本想让张灏帮我出出主意，结果却换来了一顿臭骂。他对我说，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搬过来和你住在一起？当初无论我怎么劝他，他也不肯和我同住。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说句实话，我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说服我自己，说服我杨义是喜欢我的。看到他的表情以后，一切的矜持猜疑都消失了。我原本以为，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心痛，后悔，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那个时候想起了一个词：五味杂陈。杨义没说什么，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锁门。

　　我本想进去，却被张灏拦住了，“让他静一静吧。放心，他不会出事的。”

　　我一直在屋子里坐着，竖着耳朵听着对面的动静。门响了一声，我知道他出来了，但没想到的是他说的话：“我还是从这搬出去吧……”他好像又说了什么，我真的没有注意。最后，我终于把他留下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即使留下也没什么结果，却依旧想让他留下来。那个时候暗暗嘲笑自己，甚至有一刻觉得自己有些冷酷。他说想回应我，还会对我说他的故事。从我决定遵从父亲以后，我就从未觉得杨义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会留下来。或许，很多事我还不了解。

　　杨义靠着我的肩膀，我头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脆弱。

　　从那天起，杨义睡在了我的房间。他喜欢把头埋在我的胸口，轻轻地握着我的手。那些晚上，看着杨义，总会让我有一些欲望。但他从不答应，我也只好忍着。当时的心理，可能是想尽可能补偿他，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也弥补不了我对他的伤害。我也一直在等他的故事，他却再也不提了。其余的时间，我们像往常一样，在一起吃饭、聊天，只是心里比原来更在意对方，也更在乎时间的流逝。那段时间，因为公司的交接我变得比平时忙了不少。每天，在我出门的时候，他都会在门里说一句：“路上小心。”

　　杨义似乎是有意把所有的礼物都放在最后一天。

　　“那个，今天……”

　　我明白他的意思。事后，他对我说他心里的第一次是我的，但那里不是。然后，他说起了他的事。

　　“刚上大学不久，我认识了一个人，比我大几岁。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但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周末的时候，我就会去他那里。当时我觉得挺幸福的。放假的时候，我带他回我家，只是对爸妈说他是我朋友。他们也没多问什么。

　　“他在我家住了几天就回去了。自从我们认识，头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说实话，挺想他的。其实，他走了没多长时间。离开学还有一阵子的时候，我就跟家里人说想回学校，票已经买好了。爸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是不是喜欢那个人，还问我提前回去是不是为了见他。我承认了。爸说觉得他人不好，让我以后尽量少来往。我没停，最后吵起来了。可能是把爸惹急了，对我吼有种你以后就别回来。后来，我真的就没再回去，一直到年前。

　　“现在想想，这个人的可取之处也就是那张嘴巴。你要是有他的一半，咱们之间大概也不会到今天这样。到了地方我就去找他，他看到是我的时候好像有一点惊讶。我还挺开心的，因为想给她一个惊喜，也没告诉他我提前回去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说和朋友谈点事情要出去一趟，让我先睡。半夜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压在我身上。你知道吧，就是那种事……”

　　在杨义说的时候，我一直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有些抖，攥着拳头。我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但我也不知道他的颤抖是因为冷还是那段让他痛苦的回忆。

　　“我以为是他，虽然不舒服，但觉得既然我喜欢他，他想要就给他好了。等我清醒一点，才发现我身后的那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我挣扎着想起来，那个人狠狠的拧了我一下说让我老实点，他是付了钱的。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蠢，蠢透了。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我也不反抗，任他怎么整我。很疼，但我想让自己记住这个教训，记一辈子。第二天，我提出分手。那时我才知道，他根本和我不是一路人，从哪方面讲都不是。我感觉自己只是被他利用的一个棋子。我俩好的时候，他喜欢叫我义。

　　“那段时间，我也没回家，就住在灏子家里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对灏子也没说实话，我说我不认识你。其实，我记得那次和你见面，就是在学校去上课的那天。”

　　那晚，我彻夜无眠。

　　最后，我还是寄给他了一份请柬。当然，也给了张灏一张。

　　婚礼那天，我看到杨义站在角落里，不管我什么时候回头，目光都能与他的相遇。婚礼过半，我再次回头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有一处空空的角落。那时，我突然觉得婚礼、宾客、甚至我身边的人都不再重要，只是我无法再回头了。

　　一切都结束后，我接到了张灏的电话。

　　“他和我在一起。今天我没去，不好意思。”对面的声音停了一下，“他让我转告你，谢谢你等了他七年。祝你幸福。”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插话。我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像是在辩解。过了一会，我收到了一条短信：刚才还有一句话，他不让我和你说。他说，他会将你的时间双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