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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5章 ...

  •   夜沉沉,夜思居的踏冰阁内灯火通明,清疏的《礼记》才抄完第三遍。上官情并不曾规定时限,但清疏不爱拖着,得要抄完了,她才能安心去睡。窗外一钩月亮静静悬着,清疏盯了一会儿,感觉这月亮仿佛在动,又好似有了重影。她打了个哈欠,捏了捏酸痛的小腿。清疏师门规矩轻,在夜思居里不必跪坐,案旁都摆了凭几,可坐久了也是难受的。清疏吸着气,缓缓站了起来。
      她师祖叮嘱过,久坐后定要起来活动活动,舒展筋骨,否则长不高。
      清疏抻着腿,一转头,正瞧见清流支着脑袋打盹儿,顿时来了兴致。清流本是想替她抄一遍书,却模仿不来她的自己,只好作罢,就这么陪着她,倒倒水,给她弄点儿点心吃。清疏抄得认真,好久没理他,清流便睡过去了。
      清疏拿着笔走过去,小心地戳了戳清流,见他未醒,眼珠儿一转,提笔在他额头上写了个王字;再退远些看,很是满意,又蘸了墨,在清流左右两颊各画了三笔。
      清疏小声地笑了,乐了一会儿,揉了揉自己的脸,摆出严肃的表情来,在清流身旁坐下,把他晃醒。
      “小裴......你抄完啦?”清流睡眼惺忪,甩了甩脑袋。
      “没呢,还剩两遍。我饿了,想吃东西。”清疏道。
      “那......我去给你弄只烧鸡来可好?”清流拿手肘蹭蹭她,颇有些讨好的意味。清疏撅嘴,撇开了头,只玩自己的手指,并不答话。
      清流便接着哄劝道:“好小裴,我也答应陪你整理曲江先生的文选了,机甲课这一年的课业我也答应了替你完成;烧鸡也能给你捎来,再配壶甜酒好不好?不是我不愿替你抄《礼记》,实在是我手笨,写不来你那笔字。师姊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个师弟计较啦,好不好?”
      清疏皱了皱鼻子,瞪他:“可你那会儿把我丢下啦!我一个人在那么高的地方,可害怕了!”
      “祖宗!”清流见她松了口,愿意好好说这事儿了,忙正色道,“我那是去找修机甲的器具来,好接你下来,当时也跟你说了不是?谁想僧先生正好来寻,这才耽误了。”
      清流神色郑重:“我不会丢下你的。出了这么一次意外,必不会再有第二次。如有违背,我愿自废双手,再不碰机甲。”
      清流这话说地极重。机甲于他,与性命无异。清疏见他道歉道得诚恳,不再计较,想了想,伸出手来。
      “咱们击掌为誓。你说了不丢下我,我也不会丢下你。要是我说话不算话了,我也废了双手,不再行医。”
      这便是没事儿了。清流喜出望外,也伸手出来,同她击了三下掌。清疏这才笑了出来,催道:“你快去弄烧鸡和甜酒来,我不生你气啦。”
      “好嘞!”清流欢快地站起身,然而久坐让他下半身血液不畅,双腿一时麻痒不止。清流吸着气,挤眉弄眼,带着脸上的虎纹扭在一块儿,惹得清疏笑个不停。
      “老规矩,小裴可不许告诉师父!”清流甩甩小腿,叮嘱道。
      清疏应道:“知道啦,你快去,我要饿死了!”

      待清流拿了吃食回来,清疏第四遍《礼记》已又抄完了两章。她实在手酸,运笔不太稳了,字有些变形,只能更慢地抄,力求字迹工整好看。
      她的诗书是颜真卿亲授,向来不敢马虎。颜真卿曾与清疏的祖父同朝为官,避入万花后得知了清疏身世,在她的课业方面就更加严格,平日罚她抄写,若是字走了形,是不能作数的。
      烛火摇曳,清疏沿着嘴打了个哈欠,突然好想有一阵肉香飘到了嘴里,她砸吧砸吧嘴,一回头,正瞧见清流推开门,冲她招手。
      “小裴,东西都摆好啦,快出来!”
      清疏眼睛晶亮,脸上扬起了明媚的笑容,麻利地放下笔,起身冲到了门口,向外张望。院子里果然已摆好案几,看着喷香的烤鸡和小糕点,清疏肚子都叫了起来,忙往门外走。
      清疏走得急,清流怕她摔倒,跟上去牵她的手,引着她过去。待二人坐定了,清流掰了个鸡腿下来,用小手帕包了递给清疏。
      “呐,吃鸡腿!”清流念叨着,吃一只鸡他就得念叨一次,生怕清疏记不住似的:“鸡腿是要留给重要的人吃的!”
      “嗯,清流最好啦!”女孩儿欢欢喜喜地接过来,一入口,肉质酥烂,香嫩适口,接着三下两下,迅速啃了个干净。
      她也扯了个鸡腿递过去:“清流也很重要,这个腿就给你啦!”
      清流欣然点点头,又适时地往清疏嘴里塞上了块鸡胸。清疏手口不停,满嘴是油,眉开眼笑。
      见她如此,清流也彻底地放下心来,正要一起吃,抬眼一看,却瞟见和光正立在踏冰阁门口,立时便警惕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鸡腿,悄悄挪动身子,想要挡住清疏的视线,还没到位,清疏就欢欢喜喜地放下了手中的鸡,拿帕子快速擦了擦嘴,跑了过去。
      “小道士,你怎么来啦?”
      她离得有些近,和光不得不低下头来看她,“我比你大,你怎么叫我小道士?”
      清疏道:“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呀,你也没有说。”
      “我叫和光。”和光看上去有些闷闷的,清疏正不解着,又听他道:“我来看看你。原不应该夜间来的,可我师父说,你师父不愿我来找你。我又有话想问你,只能这会儿来了。”
      清疏疑道:“你想问什么?可是娶我的事儿?”
      正巧此时清流凑了上来,慌乱间就听到什么娶不娶的,忙把清疏往身后一藏,冷眼打量着和光道:“男女有别,你自重啊!”
      不料清疏推开了他,“你干嘛啊,我同和光说正事儿呢!”
      清流急了,回过身来,“小裴!你忘了师父为什么叫你抄《礼记》了?你真是白抄了三回!你可记得答应过师父什么?”
      便听得身后和光道:“你被罚抄了?”
      “马上就抄完啦,没事儿的。”
      清流:......有没有人理理我?
      清流心中有数,在这儿杵着也拦不住清疏,却也不甘心,痛心疾首地指着清疏:“你啊你啊!”跺了个脚,转身找上官情去了。
      没了阻拦,俩孩子瞬间聊了起来,边说边往案几旁走。
      “你说要娶我,是不是不作数了?”清疏认真地望着和光问道。
      “不是不是。”和光忙摇了摇头。他沉吟了片刻,接着道:“我怕是你在说玩笑话,才过来问问的。今日我救了你,算是做了好事,我的御剑术也很好了,可也未见我师父夸我。想来师父并不觉得我很优秀,我怕你往后你也这样想,不愿意嫁给我了。”
      清疏拉着和光在凭几上坐下,把刚才清流没吃成的鸡腿给了他。和光道了声谢接过了。清疏见他吃得好,不由笑了起来。
      “怎么会!君子一诺千金,咱们说好了,我自然不会反悔。虽然我师父说啦,以身相许这样的话不能乱说的,我也应了他,以后不会同别人说了。可我答应你是在答应他之前的,所以我跟你说的以身相许,自然是要作数的。”
      和光释然,笑着点点头道:“那便好。”
      今日他回去,雨集又训了他一顿,无非是抢在她前应了清疏的求亲,说着说着,就开始说他平日学业不精,练剑哪里哪里有问题,心不净,难成大事。
      和光原本想听几句夸赞,谁知雨集一开口,都是道理与责难。他越听越难过,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憋了几个时辰,这才来找清疏。
      清疏看他笑了,眉眼弯弯,夸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和光有些害羞,挠了挠脑袋,低下头。
      清疏道:“你要不要跟我去屋顶坐坐呀?晚上在上面吃鸡喝酒,可舒服了!”
      和光讶然:“你还敢去啊,不怕吗?”
      清疏不以为然道:“意外总不是时时发生的,何况有你在,不会出事的!”
      和光有些自豪,微微挺了挺胸,“你真要上去?”
      见清疏肯定的点头,和光便一手拿了酒坛,叫清疏把鸡包好。他搂住清疏的双臂,施展梯云纵,几下便跳上了踏冰阁顶。
      清疏更加雀跃,直道:“你比清流的机甲厉害多啦!”
      和光很是赧然,耳朵飞红,“也就你会说我厉害了。”
      清疏奇道:“怎么?你师父不夸你吗?”
      “她......不夸人的。”说起雨集,和光有些兴趣缺缺。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师父很严厉,只会让我加倍努力,并不会跟我讲这些。”
      和光又想起下午雨集的话来,缩成了一团,把头埋进了臂弯里。“无论如何,我总是不能令师父满意的。她大约对我很失望吧。”
      清疏听着,侧过身来,抱住了他。
      她声音里都是温和的力量,莫名地叫和光心安。
      “没关系。我要嫁给你了嘛,都说夫妻一体,我不会对你失望的。我永远都会觉得你是最厉害的!”
      和光偏过头来看着她。清疏的眼神坚定又温柔,正是他想要从师父那里得到的眼神。和光从别处得不到的东西,清疏统统轻易全部给他。
      她认真地一条条数:“你长得好看;行止也好看,我师父总说我坐地不像样;走地不规矩,可他心里是疼我的;你轻功也很厉害,还会御剑术,还会武功,这些我都不会呢。你师父或许只是不好意思说,她肯定也是很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悉心教导你了,对不对?”
      和光突然有些想哭——他从来没被这么夸过。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到底让他忍住了。他抬手揉了揉清疏的头发,认真道:“我也不会对你失望的,你在我这儿也永远是最好的!”
      “嗯!”清疏点点头,从一旁拿了酒,拍开泥封,先是自己喝了一口,递给了和光:“我会更努力,才好配得上你,你也要努力呀!咱们以酒为盟,说定了!”
      和光愣了一会儿,惊讶地问:“你师父让你喝酒?”
      清疏不以为然道:“他不让我嫁给你,我不照样要嫁么,喝酒有什么?可好喝啦,甜甜的,你尝尝看?”
      和光半信半疑,可这是立约之酒,不大好推辞。他点点头,接了酒坛,“咱们都努力!”
      和光屏息,勉强喝了一口。不如想象中的苦涩,的确是香甜非常,几乎不带丁点儿酒味!那难以察觉的一点点,更让这甜多了些余韵,比一般的糖水要讨喜得多。
      清疏笑眯眯地:“没骗你吧!这是清流特地给我做的。”
      和光眼睛睁得大大的,点点头道:“真好喝!你师弟很厉害嘛,他对你也是真的好。”
      “那是!我嘴上是那么说啦,心里清楚得很,清流,师父师祖,都不会不要我的。他们怕我年纪小,离开家心里难受,都对我特别特别好。”
      “你是为什么这么小就来学艺呀?”他听说过,清疏三岁就拜入万花谷了。
      ......
      两人凑着酒,吃着鸡,一句一句就这么聊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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