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台［重生］》拾茶

21、妈妈的协议

　　陆送秋懵懵懂懂回了自己房间，一时拿不准陆依然的态度。他抓起手机，试探地给后爸发消息：“老何啊，我妈心情怎么样？”他还装模作样换了个比何叔叔显得更亲一点的称呼。

　　老何很是上道，马上回复：“心情还行，没看出有啥问题。她刚才回来之后，过了一会儿就打电话去了，我就听着在商量要签什么东西。你别瞎想了，挺正常呢，她这还有心思安排工作呢。还有哦，老何不错，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吧，虽然我也没有很老，但是我觉得不错！”

　　何安这几行字并没有真的让陆送秋放心，他反而更惴惴不安了。这不应该啊，陆依然的脾气怎么可能忽然就变了，这未免太好说话了。

　　陆送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他就睡过去了。

　　可他刚睡还没有几分钟，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何安在外面催命一样拍门：“送秋，小秋？你快点起来，出来看看，你妈疯了！”

　　陆送秋脑子不清醒，念叨了一声：“你妈才疯了，我妈昨天还好好的呢。”然后他拎起被子，把自己一蒙，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就要继续睡。

　　何安见里边始终没动静，也不管后爸和便宜儿子之间的边界问题了，咔哒一声直接拧开门把手进屋。他两步上前，掀了被子，对着陆送秋耳朵就又开始催命：“陆送秋！陆依然说要跟你断绝关系！”

　　陆送秋顿时脑子嗡了一下，“蹭”就坐起来了。他难以置信地反问：“你刚说什么？”何安便又重复了一遍。陆送秋跳下床，蹬上拖鞋就要找他妈妈去，可还没走出房门，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他确信他自己明明是刚闭上眼睛，可房间内的遮光窗帘透出来的一丝丝光亮明显就是白天的阳光。

　　陆送秋走向床前，刷拉一下拉开窗帘。果不其然，迎接他的就是大上午的刺眼的阳光。他问何安：“老何，现在几点了？”

　　“十点了十点了！还有哦，你怎么突然开始叫我老何了，这称呼挺好！”

　　陆送秋愣在床前。他判断这一定是在梦里，正打算偷偷掐自己一把，用痛觉来测试时，他脑中突然泛起一股像是突然听到尖啸而引起的刺痛。那股痛绵长，而且越来越剧烈，他撑不住地闭上眼，试图以黑暗来消减它。幸好，当他以为他就要晕过去的时候，那股绵长的刺痛突然间消失了。这痛觉太过真实，陆送秋不敢确定这是梦还是真实。

　　他跟着何安一起去了书房，陆依然端庄地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摊着两份协议。

　　陆送秋不敢过去，却扛不住陆依然几乎能直击他内心的眼神。他只得在他母亲面前坐下。

　　陆依然开口道：“我平生最恨先斩后奏，但更恨把自己的决定当做儿戏，说走就走，说断就断，说扔下就扔下。”她说到这里，语气已是有些颤抖。陆送秋知道她想起什么，他不敢提，没人敢提，他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陆依然平复了一下，继续说：“陆送秋，你几乎全占尽了。你昨晚甚至对我百般试探，你都不敢把你的决定摆在我的面前。小孩子家家，说喜欢就喜欢，我确定不了真假。当年你也说你喜欢跳舞，何安比我还支持你。这才一年，你当年信誓旦旦的那点喜欢，那点热爱，说没就没了吗？

　　“陆送秋，我虽然已经不怎么管事了，但我好歹也是个生意人。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一点回报，也看不到一点好的前景。母子血缘相连，我并不指望你把我的投入完全给我还回来，可逆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毫无定性的样子，你觉得你真能干成什么事业吗？我是不信的。你瞒着我转专业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我不阻拦。但是请你自己出你的学费，不要妄想能从我这里拿走一点钱。”

　　陆送秋难以置信，他听见自己问道：“我们大四之前不允许去商演，你要我去哪里弄钱？”

　　“你爱怎么弄怎么弄，你爱去哪弄去哪弄。吃不起苦，你来跟我谈什么梦想。”陆依然冷漠无情，她手指点了点第二份协议，给出了另一个选择，“或者我给你一笔钱，但是你做出一番成绩之前，我不允许你踏进我的家门。”

　　“你说什么？”陆送秋声音颤抖，他几乎分辨不出是自己在说话。

　　“我说，你要么自己出钱学你那个什么剧，要么你就拿钱，然后滚出去。”陆依然毫不留情。

　　陆送秋觉得他母亲精致的指甲像一把利器，直掏他心脏而来。他早该知道的。他自小就从没看见过他生父的任何痕迹出现在家里，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他早该知道陆依然就是冷漠，就是无情，就是偏执到近乎无理。陆送秋想不通为什么他只是想换个选择，在母亲这里就像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他被陆依然这种像对待陌生商业伙伴一样的态度刺伤心脏，他眼睛涌上一股酸痛，他用尽全力控制住情绪，死活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陆送秋从桌子上抓起钢笔，直接在第二份协议上签了名字。他的决绝和母亲真是一脉相承。他血液里那些与陆依然有关的部分，化作了那支钢笔里的墨水，两秒钟，全部留在了那份协议上。

　　砰的一声，他听见自己摔门离去的声音。

　　——

　　何安伴着砰的一下推门的声音直接闯进来，一把要将便宜儿子从床上薅起来，没成想他正好撞上陆送秋从床上猛的一下弹起，明显是被噩梦惊醒。

　　两人双双都被对方吓到，都不太把握得住情况。是陆送秋蔫巴巴开口：“你刚才不是来过了吗？”

　　“啊？我刚来啊！”何安让他给问蒙了，赶紧上前看他状况，“你做噩梦了？”

　　“老何。”陆送秋盯着他后爸的眼睛，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叫了他一声。

　　“哎！你还好吗？”何安没对这个称呼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来干什么？”陆送秋继续试探。

　　“你妈让我来叫你，她说要见你。”

　　陆送秋心里顿时一紧，想起刚才那场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的梦。他生硬地说：“一晚上了，她终于回过味儿来要制裁我了吗。”

　　何安摆摆手，心情轻松地说：“嗨，凡事都要往好处想嘛，万一她是要给你零花钱呢对吧。”

　　陆送秋心道，我可不敢要她的钱。

　　书房中的场景和梦中一模一样。陆依然端庄地坐在书桌前，桌面上两份协议，一支钢笔。陆送秋站在书房门口回想梦中发生的一切，那真的像亲身经历，每个动作，每句对话都深深刻在他脑子里。陆送秋和陆依然的关系不算亲密，但那也称得上是正常状态下的母子关系，毕竟他们相依为命这么久，陆送秋不愿意让梦里的结局再次重演。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陆送秋大步上前，迎着陆依然的眼神坐下，开口便说：“昨天晚上我直接把我的决定说给你听了，今天我还是要说。我知道你觉得我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没有定性。但那是我在尝试之后决定的。我学了很久的舞，考上舞蹈系有一年了，我知道跳舞是什么感觉。我亲眼看过音乐剧是什么样子，我放假没回家，腆着脸跟着一个剧团参与了他们的排练，前几天我甚至也意外帮他们演出了。我演的就是他们经典剧目的唱段。妈，你不要以为我是热血上头，我真的是亲身尝试过去做的决定。”

　　陆送秋说到这儿，心里泛上来一股委屈。他想起白帆莫名其妙地泼脏水，想起候场时其他演员缩在角落的窃窃私语，想起孟清何和郑方对他的赏识和信任，想起孟清何那晚在没开灯的排练厅跟他说的话：“我们在舞台上的人全靠一股气撑着，它让我们可以把舞台想象成全世界，它包围着我们，让我去感知，让我们去触碰，最终我们就是那个世界中的人。”

　　“妈，我是想留在舞台上，我想成为那个世界中的人，我一定能成为那个世界中的人。”陆送秋几乎是央求着说。他央求着陆依然，也像是央求着就差把逼迫他出戏拍他脸上的孟清何。

　　陆依然愣住了。她本想吓唬吓唬自己儿子，没想到却招出他这么一大顿话。她昨天晚上确实生了气，气陆送秋什么都不跟家里说，气陆送秋半途而废。可他昨晚直接而大胆地把自己的决定和想法宣之于口，并不迂回闪躲，这也让陆依然认为他起码是经过一定深思熟虑的。陆依然垂眼看着桌面上她在气头上拟出来的那两份协议，只觉得那上面只有俩字：幼稚！

　　她叹了口气，把那两张废纸收起来扔到一边，说：“行了我知道了。板上钉钉的事我没能耐让它按我的意愿重来一遍，你决定了就决定了。不过你知道的，我也是个生意人，你虽然是我儿子，但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不跟我商量就做这么大的决定，我要跟你谈钱，该你自己负责的部分你自己去负责。”

　　陆送秋心里一咯噔，都剖白成这样了，别不是又要变成一个叮当响的穷光蛋吧。

　　陆依然真的开始算钱：“你上学所需的钱大体分成两个部分，学费和生活费，你们学校学费不便宜，而且生活费是随你控制的，我把学费算作大头。你们学校的学生前三年不允许接商业演出，假设你转系考试考过了，如果要从大一开始重新上，我供你前三年的学费，如果你可以从第二年直接跟，我供你两年学费。你大四的学费和所有的生活费你自己想办法，别想我给你掏一分钱。”

　　陆依然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她知道自己儿子小金库里攒了一些钱，倒也不算完全把他往绝路上逼，也没算得太仔细。她瞥了一眼桌面上她和何安的合照，想了想，还是没把何安那条路也掐死在陆送秋面前。

　　陆送秋有点愣。这跟他梦见的相差太大，梦里的妈妈是夜叉，现实里的妈妈是天使，果然梦都是反的吧！他恨不得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那我能回家吗？”

　　陆依然无语地看他：“你爱回就回，不乐意回拉倒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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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果然还是用做梦的形式最好办了！
陆依然：有话直说，可！有话让八百个弯再说，再你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