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台［重生］》拾茶

2、有缘

　　听完陆送秋的请求，523任判官露出了一丝微笑。陆送秋被他笑得发麻，这几天相处下来，炎真实在太像是个人，这一笑终于有了一点鬼气森森的意思，陆送秋才对他面对的是个“地下工作者”这个现状有了实感。

　　炎真一挥手，将手里的平板电脑散成一团白雾，收进了袖子，然后把发髻上插着的玉簪摘下来化成了笔。他用这根笔在半空中画出一道轮回纹，悬在陆送秋眼前。

　　炎真把轮回纹拢进手心，然后闪到陆送秋背后，用手心虚捂住他的眼睛，问：“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是我来处理你的案件。”

　　“因为有缘吗？毕竟我们同样都是523了。”

　　炎真轻笑一声：“你还别说，就是有缘。你们地上发展的速度太快，我们地下每隔一阵子都会一些派身居要职的人被托上去体验生活，美其名曰学习，其实也是为了报恩。我们在地下留住的这些神神鬼鬼们，每位身上都有这么一件两件的故事。轮到我去地上的时候，我是为了去帮助一个在我生前救过我命的女孩。”

　　他打了一下响指，陆送秋看到了这个女孩四倍速的前半生画面。

　　“她会遇到创业危机，导致倾家荡产。我要做的就是以投资者的身份去帮她渡过这一关，她性情敏感，不容易相信异性，所以我那时候是以女性的身份出现的。我们被托上去的时候一切从出生开始，被托生者是会保留自己的主体性格倾向的，这也是为了保证被托生者在我们走了之后依旧可以过自己的生活，所以这也就意味着任何一点小的差错都可能会造成我们报恩失败，只能再等恩人的下一次轮回。”

　　这时，炎真拨动画面的手指慢了下来，接着一停，定格在一个地铁车厢里。

　　陆送秋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他仔细看了看，好像想起什么来。

　　“这是你？”他看着被挤在人群中的那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惊声问道。

　　“对，据你的523还有一年整，这是我的五月二十三日。那天我正要去见我的那位小女孩，可惜我的私家车抛锚，市内交通还正巧是最糟糕的时段，本想着挤地铁会更快，结果我却要被性骚扰。我们在地上的特权是在危急情况下可以预知一小段时间内的未来。当时我预见到性骚扰事件一旦发生，按照我托生的这位姐的性格，也许会直接闹到警局，我的小女孩就会再次错失时机最好的这次投资。”

　　“然后我帮了你？”

　　“对，你说......”炎真把画面恢复原速播放。

　　“姐你昨天问我的那家店我想起来在哪儿了，我们一起去吃啊？”与画面中的陆送秋挡在女人身后的动作同步，炎真面前的陆送秋说出了这句话。

　　炎真又是一个响指，画面消失了。“那个时候你这个意外因素发现了欲行不轨的变态，帮我解了围，我之后也顺利帮小女孩渡过了最大的难处，我们两个的事已了结，但是我和你的联结却产生了。”

　　“那按照你们这个模式，我在你的保护下不是应该死不了的吗？”陆送秋满脸质疑。

　　“哎，这就很不巧了，你实在是比较倒霉。围炉剧团的这次舞台事故死的本来不该是你，甚至不该死人，然而本应该出事的那位正巧是处于我们地下某位人士的保护中，那人一下子暗箱操作的程度太猛，当时事故中所有人的命运全都被意外扭转了，他现在也正在处分中了。而你，因为有和我的这层联结在，你就成了这个在‘乱子’里可以重活一次的人。”

　　“所以好人有好报。”陆送秋没有放过给自己贴金的机会。

　　炎真被他逗笑。“对，好人有好报。”

　　“那我再回去还会再得到你的帮助吗？”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陆送秋想了好一会儿，志得意满地回答：“不需要。”

　　“帮你再活一次已经是我能给你最大的帮助了，按照我们的规定，这次之后，我和你已经两清了。不过你也许还会见到我呢，当然你不会知道那是我的。”

　　陆送秋还想再问，炎真直接打断他，带着他进了重生的入口结界。

　　“再问你可就回不去了。”

　　陆送秋企图挣扎：“那我再最后一个问题，我会记得你吗？会记得我这辈子的经历吗？我不想再来一次！”

　　“你这辈子的经历，包括我，在你再次醒过来之后只会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也许会变成一种执念。但是你还是你，人的性格和选择倾向都是从你出生开始发生过的一件件的事情积攒起来的，这是不会变的。你重新醒来之后，也许你要改变的执念很强，关键时刻会影响到你的选择。也许没这么强，你这辈子的选择可能会再来一次。这是你能决定的事情，不是我。”

　　陆送秋咬着嘴皮不说话了。他不想再活成这个样子，可是在听了炎真的话以后，他又怕自己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又怕生又不愿死。

　　“忘了跟你说，在与我的联结的影响下，我的力量只能把你送去我的523那天，比你跟孟清何有实质性联系的时间要早了一年。对你来说这可能是个好事。最后一次机会，你做好决定了吗？你依然有反悔的机会。”

　　陆送秋怀疑炎真生前可能精于话术，他太懂要怎么推着人往前走了。在听到孟清何这个名字时，陆送秋下意识的瞳孔一缩，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个人可能早已是他心里的一颗种子了。孟清何在业内实在卓越，他对陆送秋也是真的一片真诚。陆送秋这才想起来要问问自己，喜欢他吗？想和他站在一起吗？

　　得出答案的时间远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少，可能只是一眨眼，他就下定决心了。

　　“我可以进去了吗？”

　　炎真听见这句话，尽职尽责地帮他调好时间，为他铺好最后一段路。
　　“祝你好运。”

　　陆送秋眼前一片白光大盛。
　　“祝我好运。”

　　——

　　一阵喧闹化为实体横穿过陆送秋眼前，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突然被塞了成堆无法辨认的画面，炸得他晕了几秒，耳朵也起了一阵嗡鸣，他刚觉得有些不适，就又忽然恢复正常，眼前那一片五彩斑斓仿佛是幻觉。直到身边的梅征拽了他一下，陆送秋才彻底从刚才突如其来的眩晕中清醒过来。

　　梅征没发现陆送秋的异样，他冲着北斗路的尽头扬了扬下巴：“难怪刚才这么多人不要命似的飞奔过去，今天是表演系毕业大戏的最后一场，据说有业内大腕过来。”

　　陆送秋揉了揉太阳穴，朝那边看了一眼，正巧捉住刚才从舞蹈系专业楼门前疯狂跑过的粉丝们扬起的一阵尘土。这让他确信刚才他听见的那阵喧闹是这群人搞出来的。

　　陆送秋有气无力地应声：“业内大腕有什么稀奇，我们这儿隔三差五就有舞界大腕来压着我们开肩耗腿。我每天早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过一遍课程表，想想今天是哪位大腕的专业课。”

　　梅征失笑，照着他肩膀就撞了一下：“你可拉倒吧，章老多喜欢你啊，期末汇演的领舞她毫不犹豫就指定你了。”

　　“我可谢谢她。我还记着开学第一堂专业课，她就跟掰玩具似的把我一通掰扯。我自认我的筋已经够软的了，她愣是给我掰得眼泪鼻涕流了一地，我们章老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而且你还别说期末了，就为了这个期末的领舞，王程大班长翻了我一整个礼拜的白眼儿。女生班那边都没他这么阴阳怪气。”

　　梅征听陆送秋这一串抱怨，简直快要笑出声来，他一抬胳膊揽上陆送秋的肩，说：“幸亏王程不知道你选专业的那段故事，幸亏王程也不知道你进校门第一天就想着转专业的事。他要是知道自己是跟你这样个玩意较劲较了一学年，他怕是要气得住进校医院。”

　　陆送秋闻言，话都不乐意说，只从鼻子哼了口气出来。

　　“你还真别哼哼，你想好你到底想转去哪个专业了吗？”梅征把着他肩膀带着他往北斗路尽头的方向去。路尽头就是学校出资建起来的剧院，大喇喇立在校园里为怀揣梦想的青涩小可爱们指引出一个能看得见摸得到进得去的目标，当然也偶尔欢迎外来演出，给内心彷徨的小朋友们开开眼界，顺带为学校捞捞钱。

　　而北斗路是从燕城戏剧学院校门口到剧院最近的一条路，不知是哪一任校长格外有情怀，在路两边栽满了红叶枫树。一到深秋，枫树叶铺满整条北斗路，从剧院大门那三十阶台阶向下望，深红色一片。学生和老师们也开始把北斗路称作“小红毯”。

　　“没想好呢，说不定我的终点也在小红毯尽头呢。”

　　“哎哟，看不出你还挺相信校园玄学。北斗七星为你指引方向？”

　　“那谁说的准，万一呢？而且我今天在地铁上英雄救美了一次，好人有好报，万一有哪路神仙真的把好报摁我脑袋上了呢？”

　　梅征本想顺着话再开他几句玩笑，但是他一打眼看见剧院长阶底下那张硕大一个表演系毕业大戏《雷雨》宣传海报旁边站着的卓方燃，玩笑话立时在他喉咙口打了个转。

　　梅征恶狠狠在陆送秋耳边说：“你只要离卓方燃那个败家子富二代远远的，你肯定用不着担心你的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