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台［重生］》拾茶

18、就事论事

　　白帆这番话说完，五号帐篷内所有的目光便全都集中到了陆送秋和孟清何的身上。帐篷内的气氛就像是在空气中晾了一会儿但还没有干透的浆糊，是一种拉出丝来的黏稠和凝滞，搅不动，撕不开，难以呼吸。郑方、祁空林、裴疏岳都显得有些不安，但他们没人敢再说些什么，也没人敢再有些什么动作。就只有语出惊人的白帆用尖钉一样的眼神紧紧地盯住他面前的陆送秋和孟清何。幸好屋里没什么别人，要不肯定觉得白帆是对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陆送秋先有了动作。他猛扑过去，一把将端坐在椅子上的白帆掀翻在地，扬起拳头冲着他的脸就要砸下去。离得近的郑方和裴疏岳反应过来，冲过去架着陆送秋就把人拉开。

　　老天保佑，吵吵架还能兜一兜，这要上升成暴力事件可就不好收场了。

　　陆送秋被拉开的时候仍然是一副气急了的样子，不管不顾地对着白帆怒吼：“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这么一嗓子出来，把僵住的孟清何喊回了魂儿。他仿若一个没上足油的铁皮机器人，缓缓转动脖子看向陆送秋。

　　陆送秋整个人就是一块烧红的铁，红通通的，还灼人眼睛。他在猛烈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孟清何都能看到他周身冒出来的火星子。陆送秋挣扎着还要朝已经被祁空林扶起来架好的白帆扑过去。陆送秋脖子是红的，脸颊是红的，眼睛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

　　孟清何不敢看了，他惊慌失措地垂下眼。

　　陆送秋闹出来的这番动静也惊动了外面的工作人员。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在帐篷外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里面需要什么帮助吗？”

　　孟清何离门最近，于是众人的目光又一次向他扎过来。

　　他不安地晃了一下，又动了动像是连地面都踩不住的脚。孟清何转身，让自己背对他们，面对着门。他说：“我出去看看。”接着，他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孟清何一走，陆送秋变成了失了线的木偶，不再挣扎，任由裴疏岳把他拉到一边坐好。裴疏岳按着他的肩膀，掌心里能感受到陆送秋身体的颤抖。

　　郑方见陆送秋平静下来了，就给祁空林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看看，起码陪一陪孟清何。祁空林收到信号，转身出去。离开帐篷之前，他还不忘从裴疏岳的脑袋上把自己的棒球帽拿回来戴好。毕竟在场所有人，属他知名度最高，该挡一挡的还是要挡一挡。

　　郑方终于把注意力转回到了今晚这一出的始作俑者身上。讲道理，这样的发展饶是他这位看多了戏剧作品的导演都意想不到。老话怎么说来着？生活远比艺术作品更具有戏剧性，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郑方转着眼珠子回想了一下刚才孟清何离开前毫无血色的表情，心里悄悄地想，这样源于生活的剧情适合编进剧里搬到台上，但他是万不敢真这么干的。他还想要友情，也更想要自己的小命。

　　白帆靠着堆放杂物的桌子，坦然回望着郑方，说：“我道歉。我不应该自私地一跑了之。让演出开天窗，是我不负责任。”

　　郑方在剧团里一把手的地位没人有疑问，他可以是剧团内所有事故的审判者、裁决者，他是掌握着话语权的人。郑大家长挑了挑眉，他没料到白帆能这么快认错，不过他更遗憾的是白帆道歉的言下之意——我可以为我的行为道歉，但是我不认为支撑着我做出这样行为的思想是有错的。

　　多么一表人才的人，郑方暗自评价，可惜黑白分明得有些过分了。

　　无法包容，不能共情，这样的人饰演任何角色都会是失败的，包括白帆他在生活中为自己堆出的那层面具。

　　“我跟你就事论事。我很欣赏你为了你的行为道歉了，你知道你不应该这么做。那么你也就应该知道你起码是拿不到你本来应拿到的酬金的。不过，就事论事，你完整地演出了一首歌，那首歌对应的报酬你可以拿到。以上，是对于今晚演出上的事我要对你说的。”

　　郑方时刻注意着白帆的表情，他看到白帆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做法。接着，郑方换了一种更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还是那四个字，就事论事。我是这样的人，很遗憾，你不是这样的人。本来我们到这里就可以结束的，你却偏偏要用他人的私人生活来岔开话题。当然，也许那戳到了你的红线，那是你无法接受的，那是你不配合演出的理由。可是，你妄加评判别人就是该做的吗？你撞破的私情，你听来的闲言就可以冲抵你幼稚至极的所作所为了吗？更何况你凭什么认定你看到的听到的就是真的？”

　　郑方又将眼神转向旁边开始紧张的陆送秋。陆送秋接收到他的视线，祈求一样地看过来，赶紧出声说道：“我和他没有......”

　　到底是没有什么，陆送秋把后几个字含糊进了嘴里。所幸郑方听得懂。他不了解陆送秋，可他了解孟清何，便不需要逼着陆送秋把话说清楚。郑方的眼睛复又回到白帆脸上。

　　“有些话是刀子，说出来一定会伤人，尤其是对受过伤的人。你揣着这份明白，故意用话锋伤人也是你该道歉的，但不是对我，也可以不对陆送秋，你应该去对孟清何说。不过，按你刚才所说来看，你应该不会去说的了。我能看得出你对孟清何的崇拜，你把他当作偶像，当作可以学习、效仿的人，可惜你那点崇拜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重要，孟清何能教给你的也都进了狗肚子里去。”

　　白帆抑制不住地抽了口气。

　　郑方听不见一样继续说：“本来我们围炉剧团这边和你们学校那边商量过，这次活动可以算一点作为你们的实习分数，我看你的分数就算了吧。围炉以后的项目也断不会考虑你的。理念不合，不可能共事。孟清何对人大度宽容，他过段时间也许就把今晚翻页了。我可不行，我特别小心眼，还护短，我不想再任何情况下看见你。”

　　帐篷外面观众们的尖叫和欢呼又跃起一个高度，还夹杂着模模糊糊的说话声音。看样子整场演出已经结束了。郑方说到做到，再也没看白帆一眼，走到陆送秋前面拎了他一把，说：“我们也走了。”

　　——

　　走出五号帐篷，陆送秋可算觉得空气舒适了一些。他们可以远远地看到前方的观众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离开小广场，汇入城市内夺目的万家灯火中。片刻间，和平路的小广场重归安静。就像个梦境，演员们经由歌曲搭建出来的每个小故事小世界消散不见，前场的热烈也永远不会知道后台的可笑可怜、剑拔弩张。

　　“陆送秋。”郑方忽然停住脚步，喊了他一声。

　　陆送秋立刻站好，开始紧张，屏住呼吸，觉得这次该轮到自己迎接风暴了。

　　“还记得我们给你布置的小考试吗？”

　　陆送秋疑惑地歪歪头，没想到郑方提起的是这件事。

　　“记得呢。”陆送秋回答。

　　“你刚才表现得不错，十分拿不了，也可以拿八分了。算你任务通过。暑假还长，如果你打定主意想要转系去学音乐剧，假期里有时间你可以来找我，可以帮你临时突击一下专业知识。”

　　陆送秋愣愣地没答话，还是裴疏岳在旁边戳他一指头，陆送秋才嗯嗯啊啊应声答应。郑方听到回应也没说什么，抬脚就要走，却听陆送秋又问了一句。

　　“你不问我那什么......”

　　小陆嗫喏着不敢说清楚，但他们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没什么好问的，那是你和清何之间的事。没害人没放火没做什么败坏道德底线的事，我管不着你们。你们发生过什么做过什么，更是没必要跟我讲。但是陆送秋......”郑方再一次字正腔圆地叫了陆送秋的名字，“两三年了，我没见过清何像对待你一样这么对待过别人。你是不一样的。有什么话去找他说去，别找我。”

　　郑导演转身就走，毫不犹豫，生怕再有一脑门子官司找上他。

　　陆送秋下意识看向旁边唯一还在的裴疏岳，然而他直面的就是裴疏岳那一副想听故事的表情。

　　天可怜见，郑方没有好奇心，这不代表裴演员没有好奇心啊！

　　“你是不是特想倾诉？你看我怎么样？绝佳的倾听者。你跟我说说呢？”

　　“算了。”陆送秋拔腿就跑。

　　“你别跑啊！你说说嘛！我憋了一晚上了！昨天晚上怎么了，那个疯批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跟我孟哥那个啥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

　　“陆送秋你不是人，你行不行啊！你是不是喜欢我孟哥，喜欢就说嘛！陆送秋你是不是不行！”

　　“我不行好了吧！你别追过来了，我要回家了我！”

　　“回家好啊，我送你呗！路上哥哥可以跟你好好聊聊！”

　　“我不跟你聊！你哪位啊你！裴疏岳你是有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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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小陆：我真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