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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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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遂在坠入黑暗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意识,待再度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坐靠在摄提格门——也即是天级区域第一道门边。
石门上符文构成一道繁复的八卦阵形,淡淡金茫流转,散发出暖色微光,照亮了门前的平台。
离九身处那片光晕中,跪坐在解遂身侧,见人醒来,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想是被压制了妖力的缘故。
“我们出来了?”解遂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已从他体内消失了,此刻浑身酸痛,四肢沉重不堪,连想坐直一些都十分困难。
“出来了,你先别动。”离九轻轻按了按他的肩,又在他身旁坐下,“时云仙长勾出了寄存在你体内的东西,这导致你魂域中赢勾的碎魂只能以我的妖丹来压制,但此处法阵压制了我的妖力,你恢复起来会慢一些,先歇会儿吧。”
解遂微抬起一手看了看——肤色果然又变了。
“我们怎么出来的?那位仙长……”
“他要降那魔,必不会留下我二人‘碍手碍脚’。”
离九是妖,时云自然能看出来。
所以为防他们被魔气影响坏事,时云会将他们送出来也是理所当然。
解遂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道:“没了那东西压制赢勾的碎魂,这对你的妖丹有影响么?”
离九握住他一手,笑道:“那东西还未醒来时,妖丹不也没出问题?”
“也是。”解遂呼出口气,反握住离九的手,捏了捏离九柔软的指尖。
这些日子以来,离九没少为那在他脑中说话的东西烦恼,此刻那东西没了,他能感觉到,离九较之前轻松了不少。
不过那从他体内勾出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他却没来得及细看。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看着像是……犬?”解遂问。
“看着确实像某种犬类,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离九说着,面上添了几分笑意,侧过脸来,揶揄地看着他,“现在想来,你之所以那么爱咬人,是因被那犬魂附体了?”
“我不就咬过你一人么?怎么就爱咬人了?”解遂失笑道,“再说了,活尸也爱咬人。”
换做平时,他定会扑将上去按着离九狠狠咬上一口,无奈他此时浑身乏力,只得极力按捺着那股冲动,仰面靠在石壁上,冲离九龇了龇牙。
但他毕竟年轻气盛,某些念头一旦起了,并非想克制就能克制住的。
所以他龇牙只龇到一半,呼吸就滞了滞,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时云仙长那法器既能勾出那东西,咱们便等他出来,请他将赢勾的碎魂一并勾出来。”离九斜斜靠在他身上,十指与他扣着,安抚般地捏了捏,“你不会变活尸的,不准再提。”
暗室又恢复了往日里的阴冷,地下幽暗不见天日,两人也不知道时辰,只估摸着这一日应当已经过半了,也不知那些来重光门找茬的逐妖士走了没有。
他们虽然出来了,石门上的法阵看着也没什么问题,但解遂仍有些不放心。
待得他稍稍恢复了些力气,便与离九回往上层。
解遂仍有些乏力,被离九半搀着,穿过空荡荡的地级区域,打开了通往玄级区域的那道门。
石门打开的一瞬,整个监室区域的妖邪尽都躁动起来,铁索撞击声、怒号声混成一片,但那往日里令他烦躁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却莫名让人安心。
还好,暗室仍是那个暗室,解遂总算放下心来。
“也不知时云仙长那边怎么样了。”解遂道,“他的镜真能困得住赢勾么?”
离九道:“若无意外,应当没有问题。”
其实六蕴镜也并非绝无突破的可能。
镜中若囚困有恶鬼,被困之人杀了所有恶鬼,镜中界自然得破;但若镜中并无恶鬼,则需杀掉镜中人,六蕴镜碎。
然而在镜中界,镜中人是无敌的,杀掉镜中人这一可能即可被排除。
解遂又问:“那若是他的镜中囚有恶鬼呢?”
“六蕴镜不止一层,我们去的应当是最表层,不排除他的镜中囚有恶鬼的可能性。但就算囚有恶鬼,有几只恶鬼、又是囚困在哪一层,只有镜主人与镜中人知晓。”离九解释道,“况且,赢勾如今只聚齐两魂,即使有肉身给他依附,实力也不会强到镜中人无法应付,要找到囚困的恶鬼再杀掉,可能性不大,放心吧。”
解遂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二人继续往上,打开了通往黄级区域的那道门。
石门才刚挪移开一条缝隙,一团黑气便挟着股狂风瞬间涌入!
那一下来得太过突然,令人措手不及,离九只来得及将解遂往一旁猛然一推,那股黑气便尽数灌入了他的体内。顿时,他整个身体从内到外瞬间被冰封一般,再无法动弹,更是无法出声。
解遂本就没什么力气,突然被离九一推,在一旁的石壁上一撞,摔跌在地。
“沈、晏、河!”解遂喘息着竭力起身,拔出身后长刀,愤恨地盯着那团黑雾,喘得似头斗犬。
奈何那黑雾迟迟不肯聚形,只在离九周身涌动着,越聚越稠,渐渐掩去了离九的身形。
解遂此刻已无法力,他那长刀根本劈砍不中散作一团魔气的沈晏河。
“三日为限,拿困顿门后的东西来换他,迟则他死。”
沈晏河话音刚落,那团黑雾便卷着离九往门后的黑暗中一收,彻底消失在甬道尽头。
方才那镜中人说有两人入了镜中,解遂与离九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沈晏河与赢勾,所以失了防备,可如今沈晏河竟是突然出现在暗室中,那么是沈晏河根本就没有被困于镜中、还是沈晏河已经破界而出了?
若沈晏河都能出来,赢勾难道也出来了?
那团魔气去得极快,上层的法阵根本拦他不住。
解遂开门花去不少时间,待他打开最外面那道门、冲出小亭的时候,已彻底不见了离九与沈晏河的身影。
外头日正高悬,万里晴空。
解遂提刀站在小院门口,自山丘上俯瞰下去。
阳光下,阙安城似一方大阵,铺陈至天边尽头绵延山峦之下,折射着淡淡金辉;然而解遂知道,那只是个死阵。
而此刻,沈晏河或许就潜藏在这方死阵中的某一处。
解遂的视线落在城南一处高耸突兀的小山处,顿时瞳孔微缩,提步就走。
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卓闻匆匆跑来。
卓闻面上烦躁还未消,一见解遂,便长长地吐出口气,三两步冲到解遂面前,拉住了他,蹙眉看了看石阶上方的院门:“离九公子呢?你这肤色咋又变回去了?我跟你说,这些人真是盯着咱们搞,几年前耍过的把戏又来一次,看样子是非把咱们彻底搞臭不可!气死我了!还在咱家周围布阵,我当时就觉得你们出不去的话大概会躲进暗室……”
卓闻说着话,拽着解遂往石阶上走。
解遂却跟块石头似的,卓闻拽了两下拽不动,回头说:“那群人已经走了,离九公子还在里面?可以出来了。”
解遂这才说道:“离九被沈晏河抓走了。”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干渴了许久之人,气息都带着些不稳。
“啥?你……没开玩笑吧?”卓闻茫然一滞,凑近了去观解遂面色,见之不像在开玩笑,顿时神情凝重起来,“他抓离九公子做什么?”
“他要困顿门后的东西。”解遂道。
“噗——”卓闻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开什么玩笑!你不会……你怎么想的?”
解遂缠好无名,背在背上,道:“此事先别告诉师父,我去找他。”
卓闻惊讶道:“你一人?开什么玩笑,你不是他对手!再说了,你知道他老巢在哪儿吗?”
“你别管了。”解遂提步就走。
卓闻匆匆跟上:“咱们好不容易将那群人打发走了,你可别去送人头啊!咱们先找师父商量商量!再说了,你这个样子出去,不怕吓到人吗?”
解遂充耳不闻,脚下不停,卓闻忙拉住他:“好好好,我不告诉师父,但你这样子真不能出去,等着,我去将你帷帽拿来,跟你一起!”
解遂终于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少倾,卓闻拿了帷帽回来,解遂已不知去向。
点漆山后山窞池,解遂一跃入水,水波荡碎了湛蓝云天的倒影,泛开粼粼波光。
解遂仍记得那日他与离九潜入水中,水下透不进半分光线,然而此时他却能借着透进水下的天光,看清池底沉积了泥垢的石块与水草。
他在水下寻了一圈,换气数次,将池底搜寻了个遍,也未找到上一次的洞穴入口。
入秋后,天气愈渐寒凉,解遂哗啦啦出水,一撩濡湿额发,浑身冻透了般发着抖,喘得似头困兽,最终他没忍住嘶喊出声,猛地一击水面,激起窜天水花。
院外守卫的弟子听闻响动,匆匆开门进来,只见那池中波光泛开,却是不见半个人影。
解遂离了漆云山庄,漫无目的地在山脚行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匆匆奔向离九位于城南的宅子,一路上惊人无数。
到地方时,日已西沉,天际一片血色。
离九宅子里一片沉寂,秋风飒飒而过,院中枯叶飞旋。
“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御白!”解遂快步穿过庭廊,来到内院。
侧旁一道黑影挟着红光倏然冲出,四足雪白的巨狐顿时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视线刚对上那双血红的眸子,便觉肩臂处一阵灼热的刺痛感觉漫开,整个人被拍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未及他起身,巨狐又已冲到他面前,叼着他的后腰将他扔了出去,摔跌在院墙角边。他刚狼狈地爬起来,幻作人身的御白已一闪身出现在他面前,揪着他的衣襟将他砸在院墙上。
后脑在墙上狠狠一撞,顿时眼冒金星。
“你来做什么?你还有脸来?!”御白那对眸子血红,显是气急,狠狠一拽,将他甩在地上,“若你还有半分良知,就自己将妖丹掏出来还他!若非是你,他会连那家伙也对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