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暗恋主角》苏迦小楼

42、慧极必伤 08

　　顾琛这句话刚落，原本还有些喧嚷的宅子，瞬间寂静了几分。有的人甚至掩饰不住面上的错愕，略带惊讶地看了过来。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顾琛的性子就越发孤僻起来，他不爱与人打交道，以往的时间也一直闷在自己的屋子，从来不会迈出屋门半步。

　　因为他性格如此，所以顾家的人特意将顾琛的位置安排在了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如今他竟然主动提出要与苍云门的人坐在一起，实在是令人有些惊讶。

　　顾家家主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乐呵呵地笑笑，轻声道：“那便如此吧。”

　　仆从还没来得及帮忙推动轮椅，顾琛就已经从容入座，直接停落在云不画旁边的空位。

　　江聿抬眼，瞥向来人。

　　顾琛眸色沉沉，一贯冷若冰霜的阴沉脸色，视线在触及到旁侧的小孩身上时，微微有些松动，看上去竟有瞬间的愣神。

　　云不画曾经与他有过数面之缘，记忆中，他似乎叫……顾琛。

　　想到这里，云不画敛了敛眉。

　　认得他的人，此刻应该都已经不在了，就算是认得云不画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只怕认不出他来。

　　更别提是只与小时候的他见过数次的陌生人。

　　连辰见其他人不出声，偷偷抬头看了眼他们。

　　连辰从前听说过顾琛的名字，他是除顾川以外，顾家最有天赋的子弟，几乎从出生起，就背负着要承担起顾家的责任。

　　从前的顾琛也可以算得上是天之骄子，如今却被满身的阴郁覆盖占据，只透露着不近人情的死寂。

　　只不过这会儿身上的冷寂，倒是有了些许的松动。

　　老家主却对眼前的古怪视而不见，笑着转回头，吩咐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继续吧。”

　　他负手而立，说着便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原本陪在老家主身侧的青年伸手欲要扶他，却落了个空，他神色不改，仍旧带着笑容，若无其事地跟在老者身后，在他左下侧的位置坐下。

　　即便被这么忽视、无视了，也依旧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不妥。

　　云不画对于他并不熟悉，也不知道顾家的这位庶子究竟叫什么名字，见他如此从容淡定，亦不由在心底佩服起此人的心性能忍。

　　云不画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时，发现有一道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并且停留了很久，他慢慢抬起脸来。

　　顾琛似乎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对上云不画的视线时并没有避开，仍旧静静地与他凝视着。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云不画声音稚嫩，稚气未脱的五官满是懵懂纯真。

　　说着，他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一旁的江聿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样子，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似是有些无奈。

　　顾琛没有出声，安静与他对视。

　　他性情古怪孤僻，这么一番动作下来，竟也没人能看懂他的心思。

　　小孩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很快垂下目光，不再看他，伸手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末了，才听见一句话在耳边响起：“你很像一个人……”

　　云不画手指微顿。

　　顾琛的声音低沉，显得轻忽，这句话也只有在他身边的云不画才能听清。

　　顾琛还记得他的模样？这不可能，他们明明并不熟悉。

　　云不画心里闪过很多想法，但目光依旧清澈，装作没有听懂，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继续低头吃着糕点，心里却对顾琛的忌讳又多了几分。

　　顾琛几乎没有怎么碰宴席上的食物，倒是一直在看云不画用餐。

　　他视线飘忽，忽而停留在了云不画边上的酒杯。杯中酒水没有怎么被用过，但不知怎么，却让他走了下神。

　　顾琛抿了抿唇。

　　“怎么这么不小心。”一句略带纵容的话语响起，江聿却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着云不画手指。

　　云不画微微愣神，正想缩回手，就对上了江聿的目光。

　　他在云不画耳边低语，特意用灵力隔开了其他人对此的联系，用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顾琛非寻常之辈，凡事多加小心。”

　　云不画微不可见地轻颔首，“我知道。”

　　江聿笑了笑，垂眸仔细地擦拭着他的指尖。

　　即便上面并没有沾染到多少糕点碎屑，江聿依旧擦得认真。

　　这样的动作由他做来，竟带了点小心翼翼的珍视。

　　云不画以为他是在避人眼目，方便与自己对话而刻意为之，便没有提出婉拒。

　　连辰却在旁边看得是瞠目结舌，他何时见过自家师尊这么伺候一个人……

　　眼前这一幕越发古怪起来。

　　宴席上热闹声不断，周围不时地传来众人向老家主祝贺的对话声。

　　苍云门这一席位却显得有些安静了，尤其是在这位顾家少主阴冷气质的衬托下，再加上一言不发的云不画，以及安静垂眸的江聿。

　　连辰默默地看着，更加觉得面前的小孩看上去熟悉。

　　他心里想着事情，也就没有出声。而一向负责活跃气氛的连辰没说话，其他弟子更加不敢妄自发言。

　　一来二去的，这一桌的人就都安静了下来。

　　时间逐渐流逝，有的人便已经散场，前来参与宴席的客人均由顾家负责住所，即便眼下时间不早了，也还是有人不曾离席。

　　云不画这一桌是坐得最久的，其他座位上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却仍旧从容地坐在原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没有离开，江聿便继续陪他坐着，苍云门的人就这么跟着留下来。

　　宴席散去时，顾琛身边的侍从想要推他离开，他冷冷抬眸望了眼仆人，仆从被他的眼神定在原地，局促地看向他。

　　云不画在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后，却很干脆地起身，对旁边的江聿说了句什么，就往大门走去。

　　江聿笑着目送他离开，直到云不画的身影消失，他眼底的暖意才散去，转头看向顾琛，“失陪了。”

　　说着，江聿便也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苍云门的弟子很快也跟着离去。

　　原本坐的满满当当、热热闹闹的席位，瞬间只剩下了顾琛一人。不远处还不时地传来还在陪着家主逗乐的客人的谄媚声。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易就传进了顾琛耳中，客人们对他的父亲说到“虎父无犬子”，这句话自然是在称赞他的那位庶弟的。

　　顾琛几乎已成废人，只怕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将要失去继承顾家的资格。

　　也没什么打紧的，他对于它并没有什么执念。

　　有时候，他还会羡慕他的堂弟顾川，那位已经陨落的前任沧水宗宗主。

　　同样是备受关注的顾家子弟，他生来需要承担责任，顾川却能前往沧水宗拜师学艺，自在逍遥。

　　顾琛默默抬头，安静望着屋外的景色。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喧嚷声，顾琛握着轮椅两侧的扶手，默不作声地转动它离去。

　　另一边，一个庞大的身形从天际划过，只留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狐狸悄然无声地落在某处屋宅的房檐上，它动了动鼻子，轻嗅了下，发出人声来，“云不画这家伙，可算是被我逮着了。”

　　熟悉的气息就弥漫在屋子附近，尽管其中还围绕着令人讨厌的气息，但云不画的味道无疑是最好闻的。

　　墨染没有化身为人，爪子点了点脚下的房瓦，目光往四周看去。

　　气息越来越近了，云不画应该就在这里。

　　墨染的视线一顿，随后微微眯了起来，看向远处。

　　找到了。

　　*

　　“出来！”一条长鞭落在供桌附近，卷起一片尘埃。

　　半大的小孩站在供奉庙前，稚气未脱的脸蛋，却是一副与年龄不符的冷霜漠然神色。

　　“哎哟，谁啊！”一团烟雾怒气冲冲地从神牌位里钻了出来，正打算兴师问罪，看见眼前的小孩却是一愣。

　　莫名的，有些眼熟。

　　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两个“惹是生非”的小鬼。

　　眼前的这位小娃娃倒是跟多年前的那人有些相似，但不可能，至少不应该。

　　先不提他已经成魔的事情，云不画早就已经长大成人，总不至于还是这幅小孩模样。

　　云不画捏着鞭子，却觉得有些不趁手，但他要是用上虞剑，只怕是会被察觉出气息来。

　　他看向牌位里的供奉神，露出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来，问道：“还记得我吗？”

　　每座城池，都会有一个专门供奉的神庙，它与民间传说的土地爷十分相似，法力低微，却又遍布每一座城池。

　　若是过路的修士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询问供奉庙里的圣井。

　　它算不上人，也不是神，只为了供奉而存在。

　　多年前，云不画跟顾川来天水城的时候，就曾经与它打过交道。

　　也算是半个熟人。

　　想到这里，云不画笑容也多了两分随和。

　　这样人畜无害的笑容，却顿时让那团烟雾哆嗦了下，瞬间回想了起来，也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是、是你？！”

　　“对，是我。”云不画说道，他握着鞭子，语气随意地问道，“我过来不是为了来找麻烦的。”

　　“告诉我，天水城最近有无异常。

　　原来只是为了来问这个。

　　它的心暂时放下来一半，正想回答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一团黑影往这里扑来，不由露出一抹讶异。

　　云不画微愣，察觉到气息将至时，往后一看，一个庞大的身形朝他扑来，瞬间将云不画带倒在了地上。

　　大狐狸的爪子揽住他，半大的身形几乎全笼罩在了它的怀里。

　　墨染的动作虽猛，却将人小心翼翼护得好好的，完全没有弄疼或者弄伤他。

　　云不画愕然抬眸，发现自己被墨染的原形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墨染有些得意的声音响起。

　　“这下，我终于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