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为后》笠尧

29、第二十九章

　　“跪下。”

　　阁老府，书房。

　　吴阁老面沉如水，看着垂手而立的女儿。

　　吴玉玲跪了下来，一双美目中含着盈盈泪水，却紧抿着唇。

　　“可知错了？”吴阁老冷冷问，他今日回府才知道女儿瞒着他进宫去了，想来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吴玉玲微微垂下眼帘，并不答言。她今日在宫里丢尽了面子，本就屈辱不堪，但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只能埋在心里。京城里多少世家公子上门提亲，她都看不上，当初吴阁老让她嫁给太子陆兆，她也是不情愿的，唯有这次，她对皇上动了心，但皇上却没多看她一眼，对她的态度还不如对贵太妃。

　　“问你话呢？”吴阁老拍了下书案，怒道。

　　吴玉玲被吓得身子一颤，半晌才轻声道：“知错了。”

　　“错在哪儿了？”吴阁老问。

　　“错在……”吴玉玲忍住眼泪，说道：“错在女儿自不量力，贸然进宫，自取其辱。”

　　“还有呢？”吴阁老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女儿都是被他们给捧坏了，从小顺风水水长大，却不料在婚姻大事上栽了跟头。

　　吴玉玲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吴阁老叹息一声，“你可知道陛下为何要让你母亲进宫走动，让所有人都误会你要进宫为后，最后再出人意料的将你许给安王？”

　　吴玉玲摇头，这一点她也没想通，陛下既是要将她许给安王的，何必从贵太妃那里绕个弯子？

　　“咱们家和姜家素来有些交情，尤其是和姜家二房。陛下一开始或许只是为了试探咱们两家，谁知咱们都上了勾，陛下再下旨把你赐婚给安王，如此一来，咱们家和姜家之间便会心生嫌隙，尤其你母亲，怕是再不会和贵太妃来往。”

　　吴阁老说完，苦笑了一下，“这不过是陛下稍微敲打敲打咱们这些人罢了。”

　　吴玉玲听得愣住，原来都是那人一手安排，而她在其中，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棋子。

　　“你也大了，眼睛不能只拘泥于后院内闱，朝堂上的事也该知道一些。”吴阁老扶女儿起来，“以后进了安王府要谨慎小心，再不可这般冒昧行事。”

　　吴玉玲心中大痛，不由落下泪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个心仪之人竟如此对她。

　　“好了，别哭了。”吴阁老伸手帮女儿抹了把眼泪，“咱们这些人家，再荣华富贵、权倾朝野，终究是臣，翻不过陛下的手心。”

　　“他怎么能这样？”吴玉玲哭道。

　　“他怎么不能，”吴阁老叹口气，“他是天子，别说你一个女儿家的婚事，就是咱们的命，也是握在他手里的。”

　　“可是……”吴玉玲失望至极，这比皇上对她无意更让她心痛，她无法想象那样温柔的男人会是这样心机深沉，步步为营。

　　“这事也有为父的不是，是为父居功自傲了。”吴阁老怅然道，他能在朝堂上如鱼得水这么多年，靠的不是别的，唯“听话”二字，如今也是安稳日子过久了，才养出了别的心思。

　　“嫁给安王后好好过日子，不许再胡闹了。听见没？”

　　“可安王风流成性，女儿害怕……”吴玉玲哽咽道。

　　吴阁老笑笑，“你又天真了不是？安王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不荒唐，从前的太子和梁王哪里能容他？”

　　吴玉玲瞪大了眼睛，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有多天真多无知，自诩比别的闺阁女子多读过几本书，不过会写几首酸诗罢了，一点用都没有。

　　自这日起，吴玉玲便在家中安安静静绣嫁妆，再不敢有什么妄想。

　　一转眼，秋去冬来，陆斯洺心里惦记小姑娘，但总记得她说的话，说不定冷落几日，小姑娘心里就明白了。
　　临近年节，京城各家都忙着办年货备年礼，朝廷上也忙得不可开交，又要汇报旧年的支出，又要安排新年的预算。陆斯洺经常召见臣公到晚膳时分，连晚膳都顾不上用，就开始批奏折，倒是坚决贯彻了姜棠的指示，两个多月没去长春宫。

　　“母妃，我想皇叔了。”临安穿得像个圆球，笨手笨脚爬到姜棠身上。“我想去看皇叔。”

　　姜棠放下手里的账目，拍拍她的后背，“皇叔忙，现在不好去打扰他，等过年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他都不来检查我的功课了。”临安不高兴道。

　　“皇叔不检查，还有母妃检查呢，临安可不能偷懒。”姜棠捏捏她的脸蛋，对一旁的郑嬷嬷笑道：“公主好像又胖了。”

　　郑嬷嬷道：“天气冷，公主难免吃的多些，等以后个头长起来，自然就好了。倒是娘娘，该多吃些，奴婢瞧着，娘娘这几日又瘦了。”

　　姜棠随意点点头，又问行云，“不是说安王今日进宫商议婚仪的事情吗？怎么还不来？”

　　“安王进宫肯定是要先见皇上的，估计是被朝堂上的事情绊住了。”行云道。

　　姜棠沉默下来，安王是被皇上绊住了，那皇上又是因为何事绊住了呢？理智告诉她是因为朝堂事忙，可她却总是想到别处。皇上没空来长春宫，可还有空去看他心仪的女子？

　　自她知道了皇上心里有人之后，就把京里世家大族的姑娘们都打听了一遍，但始终没个头绪，也不知是陆斯洺条件太好，还是她眼光出了问题，她竟觉得没有一个姑娘能配得上陆斯洺。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些有的没的，姜棠忙止住念头，重新拿起账目。

　　没看一会儿，陆昊就来了。

　　“对不住，去太极殿见皇叔，耽搁了一会儿。”陆昊一进门就笑着解释道。

　　“无妨，自然是朝堂上的事情要紧。”姜棠状似随意地问道：“陛下可还安好？”

　　陆昊叹口气，“皇叔比我们还忙，每晚顶多睡两个时辰，又不好好吃饭，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姜棠闻言立刻蹙起了眉，“再忙也该吃饭啊，长庆是怎么伺候的？”

　　“长庆说话陛下能听进去几句，”陆昊喝了口茶，道：“皇叔身边就是少了个知冷知热的女人。”

　　姜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和陆昊商量起婚仪的事情来。亲王成婚都是有定例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之前陆斯洺说了要亲自参加，婚仪便要安排的隆重些。

　　“要不，母妃也带着临安去玩玩儿罢？”陆昊提议道：“我母妃去世的早，这边就皇叔一个亲人去，怪冷清的。”

　　姜棠迟疑，“临安去是可以，本宫去怕是不太合规矩吧。”

　　“怎么不合规矩，纯母妃就当去捧个场。”陆昊笑道：“就这么定了。”

　　姜棠见他盛情邀请，便没有拒绝，听郑嬷嬷说了安王幼年的经历，也着实不易。好不容易授课云开见月明，成家立业了，自然是该热闹些。

　　安王走后，姜棠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放不下陆斯洺，于是把临安叫到身边，“刚才皇兄说的你也听到了，你皇叔这几日都累瘦了。”

　　临安点点头，“是呀，那怎么办？”

　　“你去看看他好不好？”姜棠循循善诱。

　　“好呀，”临安答应下来，又皱皱眉，“可是皇叔很忙呀，刚才母妃还说不能打扰他。”

　　姜棠心里也是万分纠结，但半晌终究还是道：“等吃完晚膳你去，看看皇叔用膳了没，如果没用，你就劝劝他，不许在太极殿留太久，好不好？”

　　“好，”临安点了点头，“母妃放心，我一定劝皇叔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