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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27 ...


  •   每到春季的时候,塞缪尔都有一个必然会参与的项目。这个项目是莱因斯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就发起的类似于极限挑战的野外求生。

      规则非常简单,莱因斯家有一个小岛,只有一条线可以到那个岛上去。参赛者上同一条船,到达目的地之后领相同的衣服和道具。道具通常只有一把枪,枪里的子弹也不是真的,但被击到有了印记,就视为失败,最终将会有一个胜出者,也是唯一的一个胜出者。

      安德烈从没有参与过这项活动,因为每次塞缪尔参与的时候,都会留安德烈去打理莱因斯整个家。

      但这次,当塞缪尔上船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安德烈无疑了。

      只不过从背影看去,安德烈整个人异常地落寞。他高大的身影靠在栏杆上,穿一件长风衣,被微风扬起,他好像是在远远地望着海面,却在塞缪尔呼唤他的那一刻回过头来。

      塞缪尔原以为安德烈背影的落寞是错觉,他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塞缪尔才发现他的落寞是真的。

      那是一种真真实实的、植入骨血之中、挥之不去的落寞。

      他的目光是空洞的,空洞地望着塞缪尔,好像若有所思,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想。他的手上带着指环,磕在下巴上,半遮着嘴唇,却又隐约地露出一点唇角的鲜红。他的卷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前额,卷发因此显得更加凌乱。安德烈的皮肤从未让塞缪尔觉得粗糙过,但此时此刻,他的肤色却是蜡黄的,没有丝毫生气。塞缪尔无法去形容那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莫名的悲哀蔓延至全身。此时此刻安德烈的气势太弱了,好像一只猫就可以嚼碎他的头颅。

      塞缪尔从未见过安德烈这样,以至于连那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都没有问出口。

      他只是走过去,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安德烈的唇瓣张了张,最终缓缓地说了三个字。

      “我晕船。”

      “操。”塞缪尔下意识地骂了一句。

      “啊?”

      “没事。”

      莫名其妙的对话结束之后,安德烈率先开始解释。“我也想参与这个项目,所以来了这里。家里最近也没什么事,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啊,你来了我就有伙伴了,以往我一个人很寂寞的,睡个觉都怕被人刀。”

      “那我可以守着你睡觉。”

      “好啊。”塞缪尔眨眨眼。“每次刚去的前三天,我都热衷于各种野味,我还偷偷带了调味料。”

      “调味料不是不让带吗?”

      “没事,那边的管理跟我很熟,每次我烤肉都叫他。”

      场面一度非常沉默,最终还是安德烈挑开了话题。

      “我记得这个比赛,你每次都是冠军。”安德烈似笑非笑地皱了皱眉。“所以你还真的是来玩的啊。”

      “以往都是冠军,但这次就不一定了。”塞缪尔微笑。“这不你来了嘛。”

      船只预计在海上漂流一天一夜。

      黄昏将至的时候,落日洗尽了一天的潮气,如刀的红色光辉将厚重的云层割碎,又向天边蔓延,只一处闪光,其他都无限地阴郁。落日的光芒一点一点泯灭,铅灰色的天空被拉上黑色的幕布,遮住两眼的视线。那落日的红色在幕布中变成微弱的烛光,像是垂死挣扎,最终也慢慢、慢慢地隐去了。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

      塞缪尔向来很喜欢这样的时候,他喜欢晒太阳,也喜欢沉溺于黑暗,两种是不同的释放类型。

      塞缪尔走出船舱,他看到整个海面都在闪烁,也不知道是星星,还是海里会发光的生物。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映着月光,塞缪尔来到甲板上,才发现安德烈也在那里站着。

      塞缪尔突然想起,他总会在较为特殊的时候,看到安德烈的身影,氛围总是微妙。塞缪尔又想起,这个人陪了他很久。

      “你也没睡吗?”塞缪尔问。

      “我睡不着。”安德烈转过脸,看到塞缪尔,脸上也没有什么惊讶的成分,也没有说我在等你之类的字眼,他的表情很平静,他永远都在。

      “你不是晕船吗?”塞缪尔问。

      “但我想看看星星。”安德烈沉吟了片刻。“我总觉得,星星是会掉落光亮的,他会给我们披上一件光织成的外套,然后随着阳光的出现,又被一点一点吞噬掉。它们离我好遥远,但看向它们的时候,又觉得好近。”

      这样的安德烈很不常见。

      塞缪尔觉得很有趣,存心逗逗他。“你不是让我别悲春伤秋,感慨万千的吗,你现在不也是。”

      “我是偶尔。”安德烈解释。

      “我次数也不多啊。”塞缪尔反驳他。

      “不多吗?”安德烈的表情很讨打。

      “你看你,现在的眼睛里就很闪亮,有星光。”塞缪尔岔开话题。

      安德烈缓缓地吐了口气,很快地凝结成了水雾,又仿佛在星光下闪烁。安德烈的语调模糊在这雾气里,塞缪尔也听不真切。安德烈说。“我不是看到了星星,我是看到了你。”

      那一瞬间,塞缪尔觉得自己快要喜欢上他了。因此他什么也没说,就只和安德烈并肩站在一起,共同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海面上尚且不平静,仿佛有鱼群游过,又有海鸥鸣叫。

      塞缪尔的银发被海风打乱,甚至带着湿润的潮气。他的目光半遮在凌乱的额发里,因此显得闪烁。就那么一个眼神,安德烈突然扣住他的肩膀,然后开始吻他。

      安德烈觉得,自己是真的要一辈子栽在这个人身上了。

      塞缪尔的眉头皱了皱,却没有挣脱开来,他缓缓地适应着对方的入侵,完全是一副任由宰割的姿态,因为他知道,安德烈总会有放下他的时候。论体力,塞缪尔不得不承认,他比安德烈差些。

      而当对方与他目光交汇的时候,塞缪尔却突然心下一惊。那个目光有些发狠,又泛着红色和一池星光,那个神色很复杂,塞缪尔突然明白过来,面前这个人是真的爱他。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想得到,又怕失去,他想杀了他,又想送一捧花。

      那一瞬间,万般柔情涌上心头,塞缪尔轻轻地拍了拍安德烈的背,口中低声道。“好了好了,乖了乖了。”

      安德烈不禁笑了。“怎么感觉你在哄孩子。”

      “你就是孩子。”塞缪尔说。

      “我可要比你年纪大。”

      “就那几天也算?”

      “那当然。”安德烈将怀里的人紧了紧。“来,晚上凉,哥哥抱。”

      这时候,船上适时地响起了一声咳嗽。两个人同时望去,才发现那里一直蹲着个人。那人一开口,就知有没有。“寒冷的夜,寂寞如雪。”

      塞缪尔扑哧一声笑了。“我们还真没发现这儿有人。”

      “人家都是来比赛的,就你俩来谈恋爱。烦不烦,过分不过分。”那人说完之后,呆滞的脸上掺杂着一丝嘲讽,回船舱了。

      “他刚说我俩在谈恋爱。”安德烈说。

      “嗯,假装在谈恋爱。”塞缪尔一本正经。

      趁着塞缪尔心情不错,安德烈问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

      “疼吗?”

      “什么?”

      “那天。”

      塞缪尔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安德烈的意思,于是神色暗了暗。“你非得问这个问题破坏气氛吗?”

      安德烈哼笑一声。“我只是想知道罢了。此情此景,很适合问这个问题。”

      塞缪尔沉默了很久,最终语调模模糊糊地。“疼啊。”

      安德烈没有讲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当然疼,流了很多血。”塞缪尔的语调很平静,就像是普通的聊天。“我洗了好久都没有洗干净,一直在渗血。”塞缪尔突然有点懊恼,只不过平静的懊恼怎么看都有点可爱。“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你怎么可以不带套还□□,多疼啊,你能不能为我考虑考虑啊。我又没有经验,你还说你爱我,你骗我的。”

      安德烈一时有点哭笑不得。“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要面子的吗?”塞缪尔道。“然后我出来的时候你还不见了,你是要我穿着女装出门吗?”

      “我后来不是回来了吗?”

      “那我也等了好久啊!”

      “对不起对不起。”安德烈双手合十。“我错了,原谅我,都怪我不跟你解释。哦对了,说起解释,上次找你的那个孩子,我没有要他的命,我只是送他去外边读书了。”

      “……”塞缪尔沉默了很久,最终拔高音调。“惹我生气很好玩是吧。”

      “不会有下次了,我错了。”

      好在安德烈认罪态度良好,塞缪尔的语调便也软和下来。他低声道。“抱。”

      安德烈一把将他揽进怀里,贴着他的耳畔低语。“叫哥哥。”

      塞缪尔觉得颈边很痒,不由得笑出声来,小声地叫了一声哥。

      “叫哥哥。”

      “哥哥。”

      “诶,这么听话。”

      时隔多年,安德烈只记得塞缪尔叫他的那声哥。而塞缪尔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只隐约地想起了那种感觉,那种一船星光、脆弱而模糊的、闪烁的颜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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