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巨星》行甜粽

26、026

　　塞缪尔那句话说完之后，便相当于是在一片喧闹的氛围之中，宣告了安德烈的失恋。

　　其实他们也并没有恋过，也并没有为了对方去改变过什么。他们尚且年轻，还不懂包容，不懂体谅，也足够自我，也有足够的资本自我。

　　安德烈也没有解释，就是当着塞缪尔的面把整面桌子上的酒瓶都砸在了地上。一瓶一瓶地砸，玻璃碎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塞缪尔却异常地冷静。“你疯了吗？”

　　安德烈一双眼烧得有些通红。“对，我就是疯了。有时候我真他妈的想杀了你。”

　　“那你来啊。”塞缪尔随意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碎片的尖端正闪着冰冷而锐利的寒光。“来杀了我？”

　　安德烈一把扣住塞缪尔的肩，将他磕在墙面上。玻璃锋利的尖端就抵在对方的喉管边，却始终没有割下去，反而弄得自己满手鲜血。

　　塞缪尔一把推开他，不轻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你喝多了吧，一会记得自己去包扎包扎。我就不陪你了，先走了。”

　　“为什么？”安德烈低声问道。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柔软，却对我这样。”

　　塞缪尔心中突然涌起一团怒火，但他转过身，看到安德烈还在滴血的手的时候，却又把那团火噎了回去。“那你对我好吗？人都是相互的，原本好好的兄弟关系，非要被你搅合得不伦不类。我没法归类跟你之间的感情，你明不明白？我不是让你忘了吗？你不是很洒脱吗？”

　　“我洒脱不了，我每天都可以见到你。而我每天见到你，心里就会有声音告诉我，我爱这个人，我爱他。”安德烈的声音很低沉，就好像是在娓娓道来，却又饱含碎片刮伤喉咙的血。然后他的音调拔高了几度，却还是沙哑的。“你就不能试着接受我吗？你就不能吗？”

　　塞缪尔狠狠地拧起眉峰，表情甚至带着与以往不符的凶狠，他注视着面前这个一脸颓丧的人。“你他妈真是够了，一个大男人，不觉得这样很难看么？”

　　安德烈突然哼笑了一声，然后转身面对着墙壁，缓缓地蹲下了身。“真是够了，那么多人珍视我，我却非要跑去一个讨厌我的人面前自讨没趣。——真是够了。”

　　“你知道就好。我的确很讨厌你。”塞缪尔说完这两句话，离开得干脆而又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留恋。

　　当塞缪尔坐回办公室的时候，电脑屏幕上接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里附带着一个视频，塞缪尔看完整个视频的时候，呼吸都是凝滞的。

　　当时安德烈为自己挡得那颗子弹，分明就是安德烈自编自导自演的戏！而这场戏安德烈做得太过逼真，令塞缪尔感动了很久。

　　塞缪尔提起手边的水晶烟灰缸，一把甩在地面上！

　　他活了二十多年，最恨的就是欺骗，况且这种欺骗还有所预谋，就更令人觉得恶心。

　　而安德烈在一片狼藉之中坐了很久，他的头脑很混乱，当他晃晃悠悠推开那些想要扶他的人，来到户外吹冷风的时候，金普森却映入了他的视线。

　　“你来干嘛？”安德烈显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金普森哼笑一声。“塞缪尔的滋味怎么样？我可不喜欢这样的人，太难驯服，容易内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但凡我想知道的，什么都会知道。不止如此，我还知道你给塞缪尔挡子弹的事，你是不是也没想到那颗子弹是真的？真是得不偿失啊。”金普森的语调很轻缓，就像是在谈论天气。“要是再偏一点，你可就连命都没了。”

　　安德烈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那不然还能有谁？”金普森微笑。“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们之间谈崩了？不过现在或许是真的有可能，因为我希望你们反目成仇，我相信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做到。”

　　事已至此，安德烈反而十分平静。“你把东西邮给塞缪尔了，是吗？”

　　“是的。”金普森道。“我建议你现在不要回去，毕竟他不想看见你。照你的性格，该要的都要到了，而现在塞缪尔发现你是在骗他，他可能会想撕了你。”

　　“你还想说什么？”

　　“建议你来我这边。莱因斯家要是没有你，塞缪尔带不动全局，一定会死得很惨。这样一来，你的报复不就也达到了么？”

　　“我谢谢你的建议。”安德烈难得心平气和地说完这些话。“但你想的事，百分之一万不会实现，我和塞缪尔认识了十几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好吧，那我提前祝福你们。”金普森微笑，目送着安德烈离开的背影。

　　安德烈找到塞缪尔的时候，对方正靠在沙发上，双眸紧闭，好像是睡着了。但安德烈扫到塞缪尔脚下那支针管的时候，不由得拧起眉峰，心中仿若擂鼓。

　　塞缪尔在吸毒？什么时候的事？

　　那时候，安德烈还不明白有些人排除压力的方式就是自伤。于是他就面无表情地盯着塞缪尔，直到清晨对方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安德烈一把将针管磕在桌面上，语调努力地压抑着。“你在吸毒？”

　　“跟你有什么关系？还给我！”塞缪尔拔高音调。“你没资格管我的私生活！”

　　“我没想管你！”安德烈从衣兜里掂出一包粉来，甩在塞缪尔面前。“抽吧！我陪你上头，再陪你戒！抽啊！”

　　塞缪尔一把抓起那包粉，却又被安德烈拦了下来。

　　“你不是让我吸吗？”塞缪尔深吸一口气。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仅仅因为我骗了你吗？”

　　塞缪尔不禁笑了。“仅仅？你跟我认识这么多年，不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

　　“你愿意听我解释吗？”安德烈阖了阖眼，语气显得很疲惫。

　　空气骤然凝滞下来，两人之间一片安静。安德烈如果听到一个不字，可能他的耐心就会用尽，紧接着起身离开。然而塞缪尔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

　　“你解释吧。”

　　“首先，我真的很爱你。”安德烈垂着脑袋，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狗，那种可怜的样子，塞缪尔从未见过。“其次，我承认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但是那件事也出乎了我的意料，因为我是真的挨了一枪，我不知道那是真的子弹。”

　　安德烈靠近塞缪尔，就好像是回到了许多年以前，眼神里装着虔诚和热切，一点一点地靠近他。“我是真的很疼，我差点死了。”

　　塞缪尔盯着他，最终模模糊糊地笑了一声。

　　安德烈接着道。“是我的错，你可以惩罚我，但你不要自伤，好吗？”

　　塞缪尔沉默了很久，最终揪了一把安德烈的头发。“我真拿你没办法。”

　　“戒了吧。”

　　“我没有瘾。”塞缪尔揉了揉安德烈的脑袋。“放心吧。”

　　“我昨天晚上见到了金普森。”安德烈道。“一切都是他做的。”

　　“我收到邮件的时候，大致已经想明白了。”塞缪尔缓缓道。“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别说这个了，我可以抱你一会吗？”

　　塞缪尔噗嗤一声笑了。“你就好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大狗狗。”

　　“可以吗？”

　　“来吧。”

　　塞缪尔向安德烈伸出手来。这样和平的时光，几乎可以被载入史册。安德烈轻轻环着塞缪尔的腰，塞缪尔只能仰头去看面前这个人的脸，末了不由得哼笑一声。“你还挺好看的。”

　　“我一直都好看。”

　　“随我。”

　　“那我没有你好看。”安德烈笑了一声，又问道。“所以你不是真的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我说的都是气话。”塞缪尔难得耐心地拍了拍安德烈背。

　　许久，安德烈都没有回应。塞缪尔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最后那句话他听到没有。从塞缪尔的角度看过去，安德烈的睡颜真的很好看。他的金发是柔软而蜷曲的，与他整个人的坚硬不太相符。

　　塞缪尔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些几乎忘却了的日子，安德烈刚到莱因斯家的时候，一双眼睛又亮又透彻。他跟在莱因斯老爷的后面，目光有些闪躲，却完全没有畏惧。

　　那个孩子是那么漂亮，身穿白色的小礼服，完全不像是市井混混。他就仿佛是从淤泥里钻出来的玉器，被塘底冰冷的泥水浸泡着、遮盖着。后来池塘干涸，锋芒便露了出来，又完全不像是被泥沙遮盖过，显得干净而出尘，一汪清澈的水色。

　　塞缪尔隐约看到对方被衣袖遮盖住的手臂上有伤，只是那一瞥，便与人对上了目光。不知怎么的，塞缪尔有些莫名的脸红。

　　莱因斯老爷道。“这是我的儿子，塞缪尔。”

　　他单膝跪地，双眼注视着塞缪尔，虔诚地叫了一声少爷。

　　莱因斯老爷又说。“以后你也是我的儿子，希望你们可以并肩前行。”

　　这句话，一记就是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