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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4 ...


  •   空气好像一瞬之间凝固了,两个人都互相对视着——表情并不能算得上友善,都带着一种互相之间独特的执着和倔强。

      塞缪尔愣了很久,才缓缓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你,但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安德烈没有讲话。

      “你变了,安德烈。”塞缪尔说。“你刚来莱因斯家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你没有现在这么坚硬,安乐死我家小狗的时候你还会哭。”

      “你变了”这三个字,从目空一切的塞缪尔嘴里说出来,难免显得有点滑稽。安德烈原本也是想笑的,但当他意识到这是对方第一次与他严肃认真地提及某件事的时候,便也严肃了起来。

      “人都会变。”安德烈皱了皱眉。“能不提这些事了么?”

      那时候的自己很傻,安德烈想。

      “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做人应该心存善良,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去死。”

      “那是你见过的死亡太少了。”

      “不,够多了,够多了。”塞缪尔喃喃道。“我见过我爱的人死在我的面前,这还不够吗?”

      塞缪尔清楚地记得,那个固执倔强的男人,为了见到自己最后一面,努力地伸长着脖颈——他被束缚在刑架上,满身都是血迹。然后在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变得僵硬而无光,头慢慢地垂下去,拉动刑架一声长长的铮鸣。他死了。

      看见爱人死在自己面前,甚至不用说是爱人。看见任何一个关系亲密的人在自己面前悄无声息地断了气,无论是谁,内心都会是震撼的。

      安德烈的心脏仿佛被一根软刺扎着了。说不上有多疼,只是那种梗住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说起这个,”安德烈的嘴角边挂着一丝嘲讽。“怪我不去爱别人,那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来爱我?”

      “我为什么要来爱你?”塞缪尔说。“我可以想到我爱你的后果——你那一屁股情债都来找我的麻烦,破坏我的心情,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我都说了,他们以后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安德烈惯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如果你愿意爱我,我就去把剩下的全断掉。”

      “你先断了再说吧。”

      “你得先答应我。”

      “随你便吧。”塞缪尔转过身,调子里掺杂着一种莫名的冷酷。“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能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了,你不能逼一个不爱你的人去爱你,明不明白?”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安德烈起身挡在塞缪尔面前,固执地十分难得。

      塞缪尔叹了口气。“差一点,就差一点。在我想要去爱你的时候,我发现当年那个你已经死了。你对一切都变得冷漠而疏离,对一切都变得不屑一顾,或许是因为你不必再叫我少爷了,因为你也是莱因斯家族的一份子。你心里清楚这个家没了你不行,你不再受制于人,不再任人摆布,所以变成了这样。但你究竟是怎样,我也不清楚,我也不想去揣测。”

      安德烈拔高了语调。“我对你还不够柔软吗?还不够吗?”

      “我累了。”塞缪尔垂着眼睑,睫毛投下一片鸦黑的阴影。“你不是一向很洒脱么,过了今晚,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忘了吧。”

      塞缪尔推开安德烈,转身上楼,他向下的余光依然可以扫到安德烈的侧脸。这个男人的面容随着时间的冲刷越发笔挺而冷峻,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塞缪尔离开的背影,就仿佛是在问,你明明把一切都给了我,为什么还不是我的呢?

      只是安德烈没有问出来。

      ——塞缪尔也不会回答他。

      这仿佛就是一个怪圈。每个人都不愿去拯救爱自己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去伤害他们,然后去追逐自己所爱,被他们伤害,然后积攒了更多的怨气去伤害爱自己的人。周而复始,永无止息。

      安德烈坐在沙发上,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今天实在是不舒服,整颗头颅昏胀发疼,还非要去找塞缪尔吵一架,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

      安德烈并没有杀了那个孩子,而是把他送到国外去读书了而已。但不知为什么,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他惹了你,我杀了他”。

      安德烈的心情实在是不美妙,他并不能像塞缪尔一样平和地入睡,于是起身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点名要去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是莱因斯家底下的会所之一,在同行那些会所里算是拔尖的,安德烈偏好弗洛伊德的装修,是少年时期塞缪尔最喜欢的巴洛克风格。古旧而奢华,看得出些年代感,也莫名地有些回忆的味道。

      安德烈很难得地一个人来了这里,会所老总马上给他清了最大的包厢,里面的人酒过三巡喝得正酣畅,一看到安德烈来了,也马上识趣地准备离开。

      安德烈:“要么一起吧,热闹。”然后转头就跟经理讲记自己账上。

      包厢里的人见状,便也就重新坐了进去。

      安德烈并没喝酒,但感觉整个人都有点飘。

      安德烈坐在角落,七八个少年少女都围了过去,全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和气息,但这却并不能使安德烈的心情变好。被簇拥的那一瞬间,他只是想杀了塞缪尔,如果他也体会过爱人在自己面前死亡,或许也就可以忘却过去,开始新的旅程。

      他靠在沙发上,手里还玩弄着少女美丽的□□,只是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像是过电影一般地闪现着塞缪尔脆弱的脖颈,安德烈想,当时他应该咬断对方的喉管。

      这时候,一阵冷香突然靠近安德烈,他抬起头,面前的女人将苍白的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你发烧了,先生。”

      安德烈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面前的女人叫做安娜,或许一切就是这么奇妙。每次安德烈被塞缪尔伤了之后,他都会机缘巧合地遇到一些爱他的人,后来这些爱他的人都离开了他,而他被伤得最深的这一次,他遇到了安娜。这个女人陪了他很久很久,后来,安德烈偶尔也会回忆起这个女人的好来,她是那么柔软,必要的时候也杀伐果断,她的眼神永远清澈,她的心脏永远热烈,但是也就仅此而已,算不上爱,算不上爱。

      安德烈可能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他的眼眶烧得有些发红。安娜示意安德烈身边的少年少女们都离开,转身将安德烈拽了出去。

      “你应该去看医生,安德烈。”安娜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叫安德烈。”

      “除了你……之外没人能清我父亲的包厢。”安娜刻意忽略掉了塞缪尔的名字,她搀着安德烈,低低地笑了一声。

      “叫我的司机来,家里有私人医生。”安德烈低声道。

      “好。”安娜接过安德烈的手机,下一秒,却被人从背后扣住。男人的力气很大,身上散发着纯男性与香水的混合气息。安娜愣了一下,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对方的手臂上,明了地笑了笑。“看来你是找到新的退烧方法了。”

      “是的。”

      话也不多说,安德烈一刷卡,经理就知道他打算干什么。但是这次经理迟疑地看着安娜,想问什么却又没有问出来。安娜点了点头,经理便也就安心地划了卡。

      之后发生的事既出乎意料又顺理成章。出乎意料的是,安德烈并没有想到安娜竟然还没有跟人睡过,看到红色渗出来的时候,安德烈有点莫名的错愕,他本意并不是伤害别人,只不过每次都是这么惨烈的收场。

      安娜并没有费什么话,让她张开就张开,让她含着就含着,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只是出于本能地去安慰一个男人,也没准是酒喝得有点懵,只不过没有想到这次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她的私生活向来是检点的,整个人可以用清心寡欲来形容,她从不向那些更有权势的人自荐席枕,所以安德烈甚至没有逮到给她钱的机会。

      一切都超出了预料。

      安德烈只是重复着一句话,倒也没有叫错安娜的名字。“我烦透了爱这个字,真的。我烦透了爱这个字。”

      安娜只记得到最后的时候,自己只是不断地哭,哭了大半夜,就缩在被子的另一角,而安德烈在另一边,说了一句。

      “能别哭了吗,大半夜的不瘆的慌?”

      安娜也就停住了哭泣。她心知肚明,枕边的男人心里装着别人,因此再说、再问、再废话,都是徒劳。

      没有用,没有用,一切都是自愿的。

      第二天安德烈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是空的,桌子上摆着一份尚且温和的早餐。安德烈匆匆地冲了个澡,把污浊和鲜血都洗掉。人就是这么奇怪,就算肮脏、就算泥泞,洗干净之后总会觉得如释重负,都会觉得如获新生。

      那份早餐安德烈并没有吃,他认为以后也不会再遇到安娜。

      只不过,事情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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