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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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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地带着千岁走出自然保护区,一边愤愤地对千岁强调你这家伙再不认路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喂虫子。千岁却笑得分外地欠遍,慢条斯理地回答,我知道白石你不忍心的。白石瞬时闷掉。
千回万转钻出来,在重新安好铁丝网的时候白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和千岁在无意识之间交换了各自的私有领地。
而几天后,他发现这次交换是彻底失败的。由于千岁的不认路,导致两人始终一同行动,想让千岁自己走一次树林,却因为聊起了在九州的往事而忘记了时间;难得练瑜伽怕吓倒千岁而将他赶出画室,千岁却一边笑着说:“白石你这姿势好像蝗虫。”一边脱下木屐学样子扭过脚却抽了筋,于是骄傲地宣布说韧带僵硬是身高高位者的特权,白石你身高还不够格所以才会那么能扭。然后千岁就呵呵地笑,特别傻,但是白石也不否认千岁的笑容干净而且漂亮。
两人再一起的时间一多,白石就渐渐忘记了那曾经固若金汤的各自封闭的壁垒,也忘记了千岁放在画室角落里的黑白画作和那些陌生的城市和街道。
和千岁在一起很开心。白石的认知仅此而已,但这也已经足够,也就没有必要特地回复到过去的泾渭分明,比起一个人,两个人的时间要有趣得多。
带着千岁偷进入自然保护区的时候,白石总是很兴奋,话多得像个孩子。盛夏的树叶绿得发烧,仿佛立志燃尽短暂生命的所有一般在叶脉中堆积着叶绿素。脚下踩到的是生命的蠢动,花草鲜嫩欲滴,头顶上偶尔有鸣蝉,在青翠中拉出长长干洌的叫声,震落叶上阴影。千岁在白石身后,任凭他将自己带到奇形怪状的植物丛中,木屐踩入松软的泥土,脚底感触滑腻。白石的发梢有些许汗粒闪烁,眼睫跳跃。两人拨开层层的草,绕过泥土的清香,即使被凶猛的山虫咬得腿肚子抽筋,依旧乐此不疲。
白石不采毒草,却拿着手机在各个方向照完相后存档。因此手机内存丰满无比,每每千岁拿来打游戏就死机,千岁抱怨机器性能,白石却总怪千岁将高科技用在无用的东西上。
白石拍完一株缅栀花的图鉴,踮起脚来仔细端详花瓣排列,突然对千岁说,“作一株野生植物多好,先是随风在某个地方落脚,不受拘束地恣意生长,在大自然中自生自灭,多潇洒。”淡褐色的眼眸带着自嘲的笑望向千岁,手指隔着绷带在粗糙树皮上摩挲,遇上千岁无言的笑。其中意味让人琢摩不透。千岁的视线不住游移,扫过白石,扫过白石身后的树木,扫过叶间滴落的阳光和空气中的细小粉尘。好久才回答,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啊,是么……”
话语好似花香,风一吹就全都散了。
白石一楞一楞,耳间好像听到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听到。眉间稍稍显露疑问,重新投去疑惑的目光,对方却似乎还看在别处,视线遥远而缥缈,仿佛一直停留在彼方未曾回来过,双眸躲在发间阴影里,光泽摇曳。
九州男儿就此沉默。
蝉声吵闹。
还没反应过来,千岁已经吻上自己的唇。空气流动被阻断,取而代之的是千岁身上淡淡日光的味道,过去只是偶尔靠近时感受到的气息如今垄断了所有的感官。晕眩袭来,白石一个踉跄,后退几步撞上身后树干,千岁却借此更进一步,伸手拦住了白石的腰,而白石也忘记推开他。千岁的唇,收敛了贪欲,轻轻地像雏鸟的羽毛,柔软而温暖,让人有流泪的冲动,白石靠在树上兀自这么想着,双手围上千岁的脖子。
入秋的时候,白石开始在从后山和画廊返回之后“顺路”到千岁租的公寓里去吃饭。归程中两人共乘一辆电车。双休日的车厢,人数不如高峰时期般多,每次二人上车都走过或满员或空荡的座位,不约而同站到扶手的一侧。千岁一只手拉在管子上,将白石护在手臂构筑的空间内,动作连贯熟稔,像马戏团内定期上演的传统节目。白石每次看到那套训练有素的动作总有微妙的不爽,思维禁不住发散到诸如千岁过去有过多少个女人是不是也被这样环着然后还要亲密地蹭啊蹭这样的问题上去。然而类似这样的无稽之谈会在说出口前被千岁的微笑和一句“不是白石你想的这样哦”给一棒子打闷,然后销声匿迹,无东山再起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