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白］浮云落日》大须贺 望

3、三

　　白石第二次进入画室的时候恰好十点。一如他的招牌网球一样没有任何多余，和约定时间分秒不差。千岁带着笑脸迎接，但仍坐在寒酸木凳上没有移动的意思，白石只得开口说明：“走吧，我带你去后山。”

　　笑容绽放得更加舒展，千岁干脆地放下画笔，跟着白石走出画室，木屐啪哒地响。

　　山本画室背后的树林，人际罕至。千岁随白石穿梭其中，不时弯下过高的身躯避开伸出的树杈。他突然觉得自己像龙猫里的姐妹一样在未知的林中探险，不同的是带领自己的精灵更加清新而艳丽。

　　“白石好像龙猫，淡色的，很可爱”

　　“闭嘴，罗嗦，九州人”

　　在二人穿过层层植被，到达一片夸张的铁丝网前，途中的对话如上。白石扫了一眼这片苍白，然后果断地抓起一处铁丝网的一角，掀起。老朽生锈的金属发出陈旧的呻吟，在白石的腕力作用下形成恰容一人猫腰进入的空隙。

　　喂喂，这可是非法入侵啊。千岁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欢迎光临大阪府附属自然保护区。”白石咧开嘴笑，一边猫腰穿过铁丝网。原被他认为会在如此苗条的入口处卡住的千岁在以难以置信的敏捷身手钻了进来后，开始发问。

　　“大阪府附属自然保护区？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保护区。”

　　“若旨在保护植物的话，自然不会四处宣传吧，何况名字只是我随口说的”真正的名字谁知道呢，白石耸肩。

　　环视四周的高耸树木和随风飘来的鸟语花香，千岁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是个类似世外桃源的好地方，人踪尽灭。他虽常去学校的后山，但那里与嘈杂的工业文明也仅一木之隔，繁重的交通噪音时常打扰千岁悠闲的午睡。

　　“毒草的种类这里可是全得没话说哦”虽然欣赏此地的重点有微妙不同，千岁也对言语的主人报以尊敬的微笑。

　　“怎么样？很棒吧？”白石说着，再次朝他露出牙齿地笑。千岁想起美由纪小时候向他展示自己的恶作剧成果时也经常展露相类似的笑容。

　　“接纳你的美丽后山啊，你是大雄么”

　　淡色的笑稍稍停滞，随即绽放地更加鲜亮。

　　“精彩，千岁你已经完全吸收了大阪人的精华了。”

　　两人的笑声惊跑了枝头停留的飞鸟。林中再次恢复宁静的时候，千岁抚着一棵银杏树干上的纹路，说，“我本以为白石是个很无趣的人，没想到这么有趣。”

　　听着千岁的意外发言，白石只是低头摆弄手上的绷带，睫毛垂下，微笑着回答，

　　“千岁，你最初并没有看错。”话语中的情绪被全数隐了去，但是千岁还是知道其中泛起的涟漪。

　　片刻的停顿过后，白石重新开口，语调越发平稳。

　　“我过去并不是这样，三四年前我还在某所小学里当着孩子大王，整日蓬头垢面，四处玩耍，偶尔打架。升上中学的时候也没有收起性子，只是换了环境，自不如当年那般无法无天。却也日日口无遮拦，嚣张至极，还因此惹毛了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个很惹人爱的孩子。”靠上一边的樟树，白石很怀念地叹了口气。

　　“谦也？”

　　“啊啊”惊讶于迅速察觉的千岁，白石继续

　　“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我14周岁那时父亲对我说，是时候让你思考自己的人生了。我当时并不很明白，只知道他告诉我聪明的人会剔除多余的物，放弃多余的事，不浪费多余的精力，让自己的全部高效率地为自己的未来效力”

　　“我信仰我父亲的观点，照他说的做了，扑身在学校、功课，而网球——我没有放弃，虽然在我父亲看来这多半也是无用的——但是我保留了。其实我对我父亲总是那样阳奉阴违，下意识地。”

　　“后来呢？”

　　“没有后来，后来就是你看到的我。所以就如千岁你所言，我现在就是个按照既定规则行走人生，打着完美网球的无趣的人。”白石的声音渐渐收小，尾音最终消失在树叶和虫鸣之中。

　　面对一时的沉默，千岁有些手足无措，他试图说些什么，但是从脑海中搜寻出的语句尽是些无关痛痒的社交性的话语，不如沉默，伸手摸摸白金色的脑袋。

　　许久思绪停滞，为了打消语言阻塞的尴尬，白石转身，准备离开，或者说逃离千岁无造作的温柔。

　　“那你在这里慢慢享受吧，我回画室练瑜伽”

　　才迈开步子，手臂却被拉住。

　　“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白石惊愕地回头，却看到千岁一脸被抛弃的幼猫的表情：“没有白石带路我可走不出这个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