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明月在》大君归

1、讲故事：一个民国盗尸者的故事

　　讲故事：一个民国盗尸者的故事

　　周府的三姨娘终是死了。在新生儿凄厉的哭泣声中，周府的仆从忙碌而不失条理的安排丧事，满屋子白幡，几个心腹丫头哭得很惨。

　　周济苍被嬷嬷推搡着，不情不愿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让出位置四弟五妹来磕头，他冷漠地看着灵床上的尸体，原来死亡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周老爷像一夜间老了几岁，眼窝深陷，皱纹满面，他点了几个人陪他一起守灵，就让小辈们都回去睡觉。

　　周济苍睡不着，反而有点开心，他扳着指头数了数，有名分的姨太太还剩五个，没名分的，那就多了去啦，他管不着。他揪着被子凝视着黑幽幽的屋顶，听到顶上有脚步声。

　　很轻，但逃不过周济苍的耳朵，他仔细分辨了下，既不是猫也不是老鼠，而是一个人，而且极有可能是以四肢着地的姿态匍匐爬行，一想到那种搞笑样子，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轻轻的声响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远去了。周济苍窝了一会儿，猛地掀开被子披件衣服，猫腰出门四处，张望。

　　当然啥也没看到，周济苍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躺回被窝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铃声。铃声一响起来就响个没完，他心浮气躁的翻了个身，经不住打起哈欠来，又打了几个哈欠，他困得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周府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周济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一定与昨晚那个谁有关。

　　只是他想岔了，那贼偷的东西非金非银，而是三姨娘的尸体。周大老爷暴跳如雷，隔着十几丈远都能听到他的吼叫声，周济苍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不进去看热闹了。

　　莫非那贼是三姨娘的青梅竹马，天生情种？周济苍摸摸鼻子，很快把这个想法抛一边去了。因为周老爷报了警，仆人从警局带回来一个令人惊愕的消息：城里已经有好几户新死了亲人的人家在家停灵的时候，尸体不翼而飞，警局毫无头绪，哪里管得过来。

　　这贼当真是画风清奇，周继仓生了兴趣，有点想见见这个贼。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趟，周济苍不断从仆人嘴里听到各种消息，警局派便衣警察在灵堂里蹲着，蹲了三天，没事，一下葬，坟破棺开，尸体没了影儿。

　　这下全城人心惶惶，各种各样的流言传起来了，有人说是南疆的蛊师，要拿新鲜的尸体炼蛊蛊一炼成练成就会杀光全城人，有人说是旱魃来了，尸体变成僵尸，跟大王跑路了所过之处，大旱无雨，民不聊生——周济苍听得津津有味，想见上一面的愿望愈发强烈。

　　反正周府里没什么人管他，周济苍就开始准备了，悄悄打听城里有哪户人家新办丧事，暗中留意，等到出灵那天，跟着殡葬队伍进了乱葬丘。

　　乱葬丘的守墓人换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过他们只待了两天就溜号了，大晚上的乱葬丘格外渗人。

　　所以就在今天晚上吧？周济苍的直觉一向很准，啃着窝窝头鼻涕冻得老长。

　　那贼来的挺准时的，刚好十二点。

　　周济苍趴在坟包上，红包上荒草萋萋，他扒开一条小缝看月光下，那贼不疾不徐，地挥舞锄头刨开坟墓，撬得棺材板咯吱作响，很快尸体被他拖出来，脸部迅速包上一块黑布，利落的背在身上。

　　周济苍看了半天只能看出是个男人，皮肤很白，皮肤养得白的人一般是养尊处优，这样的人怎么会做贼，而且还是偷尸体？

　　周济苍满足了好奇心，慢慢滑下来，抖抖尘土准备回去了，这地方实在冷得发慌，他爱偷尸体就去偷吧，跟他有什么关系？

　　男人挡在他面前，惊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没有任何预兆，仿佛是瞬移到她身后。可他明明看到他是背对他离开的。

　　男人低头看着地上的小不点，皱着眉头问：“你是不是有病？”

　　周济苍脱口而出：“你才有病。”大半夜的跑到乱葬丘偷尸体。

　　男人瞪了他一会儿，哼哼：“小屁孩。”转身就走。

　　周济苍爬起来，拍拍屁股，拔腿跟了过去。男人转头再瞪：“跟着我干嘛？”

　　周济苍道：“你偷了我家三姨娘的尸体。”

　　男人浓黑的眉毛拧成了麻花，目光刀锋一般刮过周济苍全身上下，周济苍第一次感受到入骨的恐惧。眼前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从墓地里带出来的气息，似人非鬼，比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还要可怕。

　　“行啊。”他神情变得似笑非笑，“过来看呀。”

　　周济苍第一次见识到背着尸体还能跑得这么快的人。

　　简直是在飞！

　　周济苍努力了半刻钟，被颠得要死了一样。男人超级嫌弃地说：“再耍小少爷脾气就等死吧。”

　　周济苍看了看男人背上的尸体，抓着尸体的裤子往上爬，差点把人家裤子扯下来。

　　“你对人家尊重点，人家生前是黄花大闺女。”他嘴上嫌弃着，稍微蹲了一下方便周济苍爬上去

　　浓烈的桂花头油味儿夹着轻微的尸臭，他闻着快吐了：“彼此彼此。”抓着男人的肩膀努力不掉下去。

　　男人嘿嘿一笑，背着两个人健步如飞，到了荒郊野外的山脚下，已是天光大亮。男人让他下去。慢慢朝山坳走去，路上到处都是石头。

　　穿过乱石地，沿着一条小溪往山上走，小溪源头是山崖裂口的一处深潭，周济苍看到了沉在潭中的尸体，一个箩筐一具尸，层层叠叠，很像某种生物产下来的卵。红色缆绳牵着，在水中飘飘荡荡。

　　地上还有很多箩筐，石头搭成的小灶。

　　周济苍坐在地上揉着红肿的脚踝，疼得直吸凉气：“你要这么多尸体干嘛？“

　　”我在钓鱼。”男人把尸体塞进箩筐，“钓一头很大的鱼，那头鱼本来是喜欢吃人的，我又不能以身犯险，只好找些新鲜的尸体代替了，反正人死如灯灭，一具臭皮囊，有什么好珍惜的。”说着他忽然抬头直直的看向周济苍

　　周济苍停下，呆呆地与他对视。

　　一时间很静。

　　“我家里人都不喜欢我。”他说，“因为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命太硬，会克死身边所有人。而且我能感觉到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说我觉得这个人会很倒霉，那这个人一定会很倒霉。”

　　男人以不可思议的高速移至他面前，一把掐住他脸颊：“知道了，小乌鸦。”掐完一边意犹未尽地去掐另一边，“你叫什么名字？”

　　周济苍揉揉发疼的脸：“周济苍，兼济苍生的济苍。”

　　“你爹怎么不叫你周黑鸭呢？”

　　男人爬上一棵树，背下来一个包，翻出不知名的药膏糊在周济苍脚踝处，“我叫张灵苍，最后一个字跟你一样，巧吧？”

　　周济苍撑着脸不说话。

　　晚上是在一个树洞里过的，树洞口很小，堪堪能挤过周济苍的小身板，张灵苍妖怪一样扭曲着肢体挤进来，两个人蜷成一团，外面下起了大雨，巨大的雨声像是要淹没全世界。

　　“如果我去当诱饵，你会救我吗？”周继仓忽然问。

　　“其实人肉不好吃，瘦的肉太柴，肥的又太腻。”

　　“那条鱼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费那么大力气。”

　　“它叫丹朱，在山海经里，人脚底涂了它的血就可以在水上行走，如履平地——当然是胡说八道，我要钓的丹朱，是山中一座古墓的镇墓兽，这玩意儿挡了我的道，不解决不行。”

　　周济苍的注意力被他两根奇长无比的手指吸引了，他想去摸一摸，张灵苍给了他一个脑瓜崩，顺势在他脖子后面捏了一下。昏过去的前一刻，他听到他说：“小孩子不该看的别看。”

　　这一觉睡得很香，好梦争先恐后纷至沓来。最后他梦到一条巨大的银鱼跃出水面，足有数米长，身躯扁长，鱼脊透白似冰，通体银光闪闪，美得惊心动魄，

　　他醒来发了好一会儿愣，神智清明后，低头看到自己腰间绑着一根绳子，一直延到压弯的树杈上。张灵苍蹲在地上，似乎在布置一个很复杂的机关。

　　“那条鱼是不是银色的，很扁很长？”

　　张灵苍扭头看了他一眼：“小乌鸦，来说句好听的。”

　　“我们都会死在这。”

　　“人小鬼大。”张灵苍十分满意他的表现，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手电筒，“一直往里走，看到鱼来了就拍三下绳子，我会拉你回来。”

　　周济苍看着那个古里古怪的机关：“有多靠谱？”

　　“试试不就知道了？”张灵苍把他扔下水，水花四溅，一股恶臭冲天而起，熏得他晕头转向。

　　周济苍看到了三姨娘的尸体，几只小鱼从他左眼洞游进去，锁骨处游出来，恶心得不行。

　　这家伙心理变态的可以。

　　初春的水极冰，周济苍的脚很快冻木了，幸好脚底下的石头被山水冲刷得很光滑，没什么棱角

　　自然光线在他视野中完全消失的时候，他拧亮手电筒，好像进入了一头怪兽的喉咙，喉咙里长满了狰狞的獠牙，前方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东西。

　　周济苍心理再早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他心跳得很快，左照照右照照，把手电筒叼在嘴里，往左边靠去，贴在洞壁上行走。慢慢的。尽可能的减小水声。

　　越往里走水越深，冰凉刺骨的水很快淹到了他的腰部，荡漾的水波被手电筒惨白的光线晃得一片银光粼粼，每走十步他就会停下来歇一会儿，静心。聆听来自黑暗中的一切信息。

　　绳子终于绷直了，水淹至他的胸口，压得他呼吸不畅。

　　他甩干手，拿着手电筒压在力水面只有几寸的地方，平行的光线照亮一片窄窄的弧形，涧水清透如水晶。

　　真有意思。周济苍换了个狗刨的姿势浮在水上呼吸，一下子畅快多了，比整日盯着横梁上的蜘蛛结网有意思多了。

　　他在黑暗中呆了不知多长的时间，冻得快失去了思考能力，溶洞里那么静那么黑，仿佛只有他一个活物在沉静的呼吸。

　　一道突兀的波浪撞上了他的胸口，周济条件反射地抬高手电筒朝远处一晃，一道冰刃劈波斩浪极速游来，他猛地拍三下绳子，拼命朝外游去

　　丹朱游的远比他快，他甩手把手电筒扔了出去，身后掀起磅礴的水声，手电筒瞬间拍了个粉碎。

　　周济苍感觉腰间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扯着他飞速朝洞口飞去，水流猛烈抽打着他的脸颊，抽的腮帮子生疼。

　　丹朱被激怒了，发出音调尖锐的啸叫，犹如鬼哭。浪花纷飞，光线刺得他双目流泪，他飞出了山崖，一道黑影在他面前一跃而起，踩着他肩膀奋力往上一跳，周济苍一头扎进水里咕噜咕噜灌了个饱。

　　银色鱼尾刀锋般扫过来，一下子把他拍出了七八米远。

　　这下痛得好像五脏六腑全挪位了，周济苍一嘴血腥气，脑子嗡嗡作响，半天换不过劲来。豆大的水珠暴雨般倾泻下来，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半晌，周济苍感觉张灵苍把他拎了起来，又掐又揉的，他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沫子出来。

　　“别死啊小乌鸦。”张灵苍脱了他湿乎乎的衣服，抱着他掐穴揉筋，精赤的上身热气腾腾。青灰色的穷奇纹身慢慢浮现出来，昂头甩尾，烈焰焚天。

　　“年纪轻轻的就吐血可不是好玩儿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同人只借用盗笔的张家设定，不会出现盗笔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