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命歌-命中书》袖公子

61、第 53 章

　　也不知是不是解苍听进了离烨的话，自青冥道回来之后他更是极少出去了，就连夜阑大殿都很少去，真正变成了一个家里蹲。
　　封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揪着段伯问来问去，段伯仔细回想了那日的情景，也只说得出他好像和月暇稍有争执，可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好了，他自己说的不清不楚，封邑也听的不明不白。
　　封邑总是觉得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多儿女情长的心思，整日颓的不出殿门成何体统，可解苍又不是谁说就能听进去的性子，还没等到他去破门拽解苍出来北域边境就出了事。
　　本来北域边境终年被浓重的魔气笼罩，可自从当年解苍在那里飞升神君之后便破开了魔雾，百年中散得与其他的魔界各地没有不同，所以现在也有不少人在那里居住，可不知怎么前段时间那里又突然重聚了魔雾，甚至有越聚越浓的迹象，已有不少魔界人受过多的魔气所侵变得疯魔。
　　等封邑赶到的时候那里已不成样子，疯魔之人没有理智的厮杀，几百年里建好的家园也被糟蹋，封邑也只能将受到侵扰的人尽数捆了，可就算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难道要杀尽疯魔之人再把这北域边境封了了事？
　　想到那夜阑城里还有一个不管世事的魔君封邑心中不由无名火起，终于忍不住转身回了夜阑城，不顾段伯的阻拦踹开解苍寝殿大门的时候眼睛顿时变得不能视物，里面黑漆漆的直到好一会才适应了黑暗，封邑转身走向床榻刚要开口却发现上面空无一人不由懵了一下。
　　他转回身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寝殿四周好半天才在另一边的墙角发现一个人影，本来就心头有火的封邑看他这幅样子更是焦躁，几个大步走过去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穿过了幻界，直到伸手抓住解苍胳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已经不是那个寝殿了，再一转头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冷抽一口凉气，退了两步连忙挥手将自己破开的寝殿大门牢牢关上。
　　大门砰地一声震醒了解苍，他皱了下眉，幻界内本应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动了下胳膊却发现被人抓着，靠着墙仰起脸这才看到封邑一脸看疯子样的神情盯着他。
　　解苍顺着他胳膊看过去，见他胳膊穿出了幻界，怪不得能听到那么一声。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就算是神仙这样坐着时间长了也是有些累。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封邑开口，解苍只好晃了晃自己另一只被他抓的死紧的右臂：“你准备抓到什么时候？”
　　封邑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的一甩，转回身看着这个幻界之内，他要不是今日闯了进来还不知有这样一个天地，真是其心昭昭观之即明。
　　封邑僵硬这嘴角半天说出一句：“若我猜得不错，我看也不用猜，这就是那一重天吧。”
　　解苍站起身靠在墙上歪着脑袋哼了一声。
　　封邑听他这一声眼皮一跳转过头：“你整日就是呆在这里？”
　　解苍抱着胳膊道：“并不算整日，自弑武台之后吧。”
　　封邑气的一笑：“这两者有何分别！”
　　解苍想了想：“大概，没什么分别。”
　　封邑伸手指着他这幻界中的草木楼宇，就差咬着牙开口：“你这样明晃晃弄了这个东西，就不怕被人撞见？”
　　解苍一挑眉，瞥他一眼：“那个段伯很知分寸。”
　　封邑被他堵得深吸一口气，现在也不是追究他这个的时候：“北域边境魔气重聚，很多人因为魔气侵体变得疯魔，我虽然控制住了一些，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着找你这个不管事的来问问，结果谁知给了我一个大‘惊喜’！”说到最后封邑仍是被气得恨了一声。
　　解苍看他气成这样嘴角微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去看看。再着我这点事，何至于让你气成这样。”
　　封邑看着解苍的背影皱紧双眉，是不至于气成这样，可他哪是因为他解苍造了个幻界而生气。他转过身看着这幻界内精细到连草叶上的绒毛都栩栩如生，楼宇殿柱上的花纹和旧痕都犹如亲手雕刻的一样，若不是在心里想过千百遍怎能造出如此逼真的幻景。
　　可最让他在意不是这些，而是造出这些东西的那个人的精神状态，透过这精细到极点的幻景都能看出那人偏执到什么程度，再放任他这样下去怕是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自那日青冥道恶魂侵扰天界之后上虞总是睡不安稳，她平时就睡得不多，多时只是阖目养神。可自从解苍那件事之后她开始觉得乏累，她心中隐隐明白是因为什么却也不曾多言，在她看来这是无端造些恐慌能避则避，她在后来心中细细想了洛冥这人，觉得若有事他也是担得起大任的。
　　平日睡着不曾做梦，最近一次梦到些什么还是好多年前百草林入瘴气那一回，常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有所扰便会有所梦，可她这样想着解苍之事却也从不曾梦过一次。她曾想过从自己为人到成神这中间经历过的桩桩件件，尸山中濒死的自己和惨死的师姐还有堕魔的徒弟，这三件记忆深刻的事情却没有一件入梦来，到最后她只能觉得自己果然是个没有血泪的。
　　她第一次清晰的对这样的自己产生了厌恶。
　　在这种自厌之情越积越深的时候她终于做了梦，可梦到的却是那冰雪之城上离洬的那句话，明明他说那番话的语气正常，语句也没有多刻意，可却连着几日在她的梦里萦绕不去。
　　“你可知武道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修行者无情无欲或少情少欲，一旦修武道者跨了这个界限会遭遇到什么你有想过吗？”
　　正因为修武道所以少情少欲，这样怎么会有想这些事情的念头。
　　可正因为少情少欲，所以就算当年千素惨死她那样伤心也不曾梦过她一次。正因为少情少欲，她逼得解苍坠了落仙崖带着祝融一族的血脉成了魔君，怕是还要落得被自己族人讨伐的下场。她甚至开始觉得，这几百年她从没动过想要见解苍一面的念头，那真的只是因为不想逼他，还是因为，她本就是无情无义的一个人？
　　离洬的那句话每每在她睡着时出现在梦中，萦绕不去纠结得她心烦难解恍惚不定，就连白日里在武校场都走了走神，萧寒月见她又这样想到恍惚忍不住低声开口：“神君，去歇一歇吧。”
　　上虞狠狠按了额角，仍是撑着盯完了整场武训。
　　她坐在殿内思索了这几日自己的异样终于觉出了不对，自己厌恶自己那是她的事情，就算是因为离洬那句话而想起了什么，但怎么会就翻来覆去只梦到他那句话，怎样想都是不对。
　　一旦意识到了什么，神识就开始清明，她潜进识海搜寻的时候就听见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所以说我最讨厌修习武道的，脾气硬心思也硬，真是难缠。”
　　识海内突然显出一团黑雾猛地袭到上虞面前，寝殿内上虞的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离洬翘着腿斜倚在榻上，勾了勾放在腿上的手指，指尖上丝丝缕缕的黑气若隐若现，闭着的那只右眼颤动了一下，嘴里有些不耐烦的出声：“天界之人一个两个的，甚是麻烦。”
　　钟蒙摇摇头：“你至于这样小心谨慎？”
　　离洬用睁着的那只左眼瞟了他一眼：“你是忘了当年仅凭一个修武道的上虞护阵，是如何阻了我魔界大军进而死伤惨重的？”

　　封邑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意识到解苍的不对劲，但他面上看着如常，举止虽然偶尔极端了些但也从没用在大事上，又总是懒懒的便觉得可能也就是本人对世事提不起什么兴趣而已，可从没想过他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北域边境的情况确实很糟，但解苍处理的手法也很迅速且粗暴，将所有被魔气入体之人的魔气吸了出来不说，更是吸进了自己体内。
　　封邑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赶上前去的时候被解苍一手挡开，仿佛听不到他说话一般径自走向了魔气最重的森林深处。
　　解苍自堕魔时坠到这里那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后听封邑说因为魔气减少这片森林周边也有了不少的住民，可森林里面果然还是没有什么人敢进去。
　　他背着手闲庭漫步一样在里面走着，魔气浓重得连丝风动都感觉不到，好像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这片森林的魔气何止像之前一样，简直比上从前还要浓厚。
　　解苍走的有些散漫，再一抬眼就看到前方有些眼熟的地方，一直沉静的眼神闪了闪，他慢慢走到前面，站定后缓缓抬头看向魔气充盈的天空。
　　明明才过了几百年可他回想起来却像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一样，他有些模糊的记忆中这片天空有玄雷劈过，魔气消散的中间能隐隐能看到云层缭绕。
　　云层上面是什么呢？
　　解苍皱了下眉，有些疑惑的缓慢伸出手，记忆逐渐浮现，好像云层之上是处落崖。
　　那落崖是……
　　近几年一直不知被他遗落在哪里的记忆突然清晰，就仿佛被那道玄雷劈开一样，脑中的一根弦猛地一跳，疯魔便至。
　　等到封邑不顾旁人劝阻寻到解苍的时候，就见他站在魔气形成的旋涡中央，再一细看才发现竟然是他在不断吸收周围的魔气。
　　原本无风的森林却见解苍的长发和衣袍四散飞扬，被越聚越多的魔气笼罩的他逐渐连手臂都看不清楚，封邑惊愕之下只能大吼一声：“解苍！”
　　也不知他听没听到声音，但是头稍稍动了一下，封邑只在一瞬间看到那一双眼。
　　那一双没有眼白漆黑如空洞一般的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