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命歌-命中书》袖公子

3、第 3 章

　　解苍被她带回一重天养着，可她这样的人哪里懂得怎么养孩子。
　　她师父古霄上神初时还觉得有趣，带了解苍一段日子后终于被他的一声不吭憋到不行，找了借口就还给了上虞。
　　“为师年纪大了，实在做不来带孩子的体力活。”古霄边说边摇头。
　　上虞看着自己师父几万岁的年纪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没有一丝皱纹的脸点了点头：“果然上神与我们就是不一样。”
　　古霄嘴角一抽：“你不要学你师姐说话。”
　　上虞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整日把解苍带在身边在武校场呆着，小小的解苍哪能看得懂那些东西，反正就是上虞去哪儿就拽着他去哪儿。
　　上虞为人时欲望就少，做了神仙更是没什么口腹之欲，自然也就想不起来脚边的那个奶娃娃是要吃东西的，加上解苍也不说话，于是就这么跟了三天之后成功的昏倒在了她脚边，还被转身的上虞踢了一脚。
　　上虞发现滚了几圈停下来的奶娃娃好似昏了过去，一愣过后就捞起解苍夹在胳膊里上了九重天找白泽，白泽看着一副拐卖儿童样的上虞进来吓了一跳，在她冷冷的注视下仔细看了解苍后转头就给了她一个极复杂的眼神：“饿昏了。”
　　上虞当然是没想到这个结果的，再看到白泽一副她虐待儿童的表情，上前夹起解苍就原样飞回了一重天。
　　安排了几样饭菜之后看着小小解苍边吃边问：“饿了为什么不说话？”
　　解苍听她语气凉凉，以为她生气了，慢慢放下筷子低头不吱声。
　　上虞一愣：“怎么不吃？”
　　解苍仔细看看她，发现她除了面无表情到真的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才又拿起筷子接着吃起来。
　　这次事件过后，上虞就养成了随身带些糕点的习惯，于是一重天所有人就能经常看到她站在武校场最上方，身边跟着呆呆愣愣的解苍，一边指挥下面训练一边往解苍嘴里塞糕点。
　　在有一次上虞一块接一块往解苍嘴里塞的时候，他实在吃不下又不敢拒绝，只好抬头看她。结果发现这个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神君眉头皱成了川字，他知道她生气了。
　　上虞确实生气了，这新来的几名武神将简直破了以往几千年来武力的低下值。一旁的几名天兵一副欲言又止不敢多说的样子看着上虞，见她少有的怒气满满只好又看向解苍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于是，解苍在被饿昏过去又险被撑死之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轻轻拽了拽上虞的衣摆：“上虞，我饱了。”
　　上虞正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块糕点塞过去的动作停在了他嘴边，慢慢转头看向脚边的奶娃娃：“饱了？”
　　解苍点点头又把她伸过来的糕点吃了。
　　上虞皱眉：“那还吃。”
　　解苍努力咽下去：“你给的。”
　　上虞听到这几个字，皱了一上午的眉头突然就松了，虽然没笑，但是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旁边的天兵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所以这个时候的解苍，真的还是可以说很可爱的，至于他为什么变成了熊孩子，追根究底还是要怪上虞。

　　在上虞身边跟了许久的解苍终于能少少的说几个字的短语后，胆子也变得稍微大了些。
　　这一日在他看到武校场内那个发着琉璃光芒的球体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它，于是本来整齐训练的武神将看到武校场周围的结界突然封闭，凶兽驰乣从结界中一跃而出的时候齐齐呆住了。
　　解苍摸的那个封印会根据触摸者的心意或者法力来选择放出什么等级的凶兽，这个东西是专门给那些想要提前离开武训的武神将准备的，结果竟然被他无意中触动了。
　　上虞正转头跟身边的人说话就听到一阵骚乱，再一回头就看到驰乣追着武神将满场乱跑，角落里解苍白着脸傻站在那里发现自己闯了大祸一动不敢动。
　　那驰乣算是个极厉害的凶兽，一出封印直接就冲上九重天内，上虞本来想要去追却顾及角落的解苍，还是收起剑走到解苍那里问道：“你放出来的？”
　　解苍有些哆嗦，微微点头承认。上虞伸手过去吓得解苍直接闭上眼，在以为要挨打的时候就感觉到一双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头上方响起清冷的声音：“一个奶娃娃都能把驰乣放出来，再看看你们这副模样，有何脸面！”说完回头看着没明白怎么回事的解苍接着道：“没事，是他们不济。”
　　这是解苍第一次在别人身上直观的感受到这种无条件的好，一时没明白上虞为什么没生气：“不生气？”
　　上虞歪头想想：“为何生气，本就是他们不济。”
　　就像古霄说的，上虞眉眼清艳，若不是被一身戾气挡着，真真是极好看的，可偏偏眼神太利能看得人心头一凉。
　　这时看着奶娃娃睁着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看她，不由得就眼角柔柔，嘴角一弯轻轻浅浅的笑意就像春日湖面的涟漪，缓缓荡进解苍心底。
　　解苍眨了下眼睛，呆呆的说：“上虞，笑得好看。”
　　上虞一挑眉，解苍凑近抓着她的衣袖接着问：“上虞，只对我这样笑？”
　　上虞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便点了点头。
　　解苍仰着脸认认真真的说：“上虞笑得好看，所以，不要经常笑。”
　　上虞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想继续问的意思，本来她对这些事情就没什么感觉。
　　倒是身后传来清润的笑声：“这话倒是很有意思。”商止浅笑着走近解苍，弯下身看着他颇觉有趣：“为什么不要她经常笑呢？”
　　解苍看着眼前人稍稍退后一步，一字一句道：“我爹说娘笑得好看，所以就不要经常笑。”
　　商止笑着一挑眉，再看向上虞问道：“驰乣飞上七重天，被我和连尧拿下，给你送了过来。”
　　“多谢。”上虞点头道。
　　远处的连尧理了理刚刚因为动武而略有凌乱的衣衫，这才走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上虞看看解苍：“他误触了封印。”
　　连尧这才看向解苍，眼睛闪过一抹兴味：“哦，不亏是长琴的孩子，底子真好。”
　　上虞听到这句一伸手将解苍挡在身后，看着连尧道：“不给。”
　　商止轻笑出声：“不要不要，哎呀，你还是这样护短。”
　　连尧皱了下眉：“你修武道的，他这样一个术道的好苗子，你留他作甚？”
　　上虞又往前一步，将解苍干脆挡了个严严实实，还是两字：“不给。”
　　连尧闭眼叹了口气：“好吧，不给便不给吧。”
　　自那之后，解苍黏上虞愈发紧了，行走坐卧几乎没有一时是不在一起的。
　　他一天天长大，一点点试探，发现上虞对自己真的是护短无底线，于是才两百年，本来憨厚呆萌的解苍硬是被上虞宠成了无法无天的熊孩子。
　　行事虽然熊了些，但性子还是没怎么变，从奶娃娃变成小小少年，眼中依旧看不见旁人，依旧只有上虞一人。
　　古霄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若说他只对上虞亲近，可他对自己也是一样，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便也随他去了。

　　上虞此人还是凡人时曾是肃慎一个部落中人，那时各部落间纷争不断，她自己所处的部落太过弱小终于还是被灭了族。
　　七岁多一点的她在尸山血海中不吃不喝硬是挺过了几天，最后饿到不能动的时候她躺在血迹干涸的地上看着天，觉得自己心里渐渐对生死没了感觉。
　　幼小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对各类情感有着明确的理解和经历就在尸山中觉醒了神性，这使得她飞升为神后较之一般的神君更为寡情冷漠，乍看上去就好像神格觉醒的上神。
　　活了几千年的上虞至今为止唯一的情绪波动就是在面对一群不上进的武神将时皱起的眉头。
　　这个情况直到自己的师姐千素被鬼族害死，当年强提解苍飞升又破血入命，致使她这几百年没有任何精进。又因为解苍那时被刺激得木木呆呆更是不敢离开，所以当年那股杀意硬是在心底憋了几百年。
　　如今听闻鬼族又要有些动作，心底压抑许久的血气翻涌而至，在去子离天君那里请命的路上周身杀气四溢。
　　子离琢磨着她就要来，如今看到她这一脸的杀气腾腾吞了口口水，轻轻道：“下手，轻一些？”
　　上虞转回头眼中寒光就射了过去：“啊？”
　　子离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他虽然身为天君，但是对上上虞，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窝囊，谁说神仙就一定要温和仁慈的？不然看看他一重天被上虞训出来的武神将？哪个不是严酷狠厉？要不是他，换个人来做这天君怕不是早就弃职不干了。
　　子离觉得，在世为神，一定要能看得开。

　　鬼族在那一夜被上虞清洗了一遍，掌管鬼族魂魄轮回的转生之脉被上虞以自己的血烙印了，从此鬼族若再有动作，她只要封住转生之脉就能让鬼族所有魂魄永不入轮回不得安宁。
　　那日鬼族罕见的下了雪，飘飘扬扬下到夜深都不见停。
　　她携着一身血气从鬼族出来的时候就见到路边草丛中躺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许是他那个样子让她想起了当年在尸山血海中的自己。
　　她走到少年面前，低头看他的眼神还有着来不及收敛的凛冽杀意：“你是鬼族人？”
　　少年动了动身子，转头就看到在纷扬大雪中，一身白衣之人背后圆月高挂，带着冰冷的血气低头看他。
　　他呆了一瞬，摇摇头。
　　上虞微微歪头，看他这样呆愣就想起了当年自己刚见到解苍时的样子，眼角就带了一抹柔：“你可要与我走？”
　　她的眼睛极好看，清清冷冷辗转一下的温柔就能让人看的忘了眨眼。
　　少年有些慌乱的从草地上爬起，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就答道：“好。”
　　上虞转身走了几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紧跟着的脚步连忙停了下来，摇着头：“没有……没有名字。”
　　上虞抬头看了看九天圆月，似是想起了什么喃喃低语：“萧萧寒月，清清肃慎。”她转过头看他：“你今日起便叫萧寒月。”
　　“萧寒月。”少年开口仔细念着这三个字，嘴角弯了一抹笑。
　　许久之后萧寒月常常能想起这日，那夜的雪月和她一眼惊艳入心，可却没人告诉过他，让他动心的那抹眼角温柔，却不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