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十二钗》奶牛喵

36、宝昕

　　“多好的几个孩子，齐整整水灵灵一丛水仙花儿，来，过来，快让哀家瞧瞧肉皮儿。”靖宪太后宽额方腮，上了年纪后更显得慈祥可亲。颐贵妃今日请了几位满汉贵女来行宫中作客，都不过是十岁上下的年纪，一个赛一个可人儿疼。前朝宫中贵妇常将臣子之女接入宫来认为养女，大清后宫里虽少有此例，也并非没有贵女入宫为嫔妃养女的。众人皆涌到乐寿堂瞧热闹去。
　　为首的一个是诚亲王的第三女颖贞，她是侧福晋张佳氏所出，却是养在苏兰屋里头的，因此常入宫，也与皇太后极亲厚。此时正伏在太后膝上撒娇，佯怒道：“皇玛母，我不依的，那桃饼儿做得这样可口，怎么只给孙女儿半块儿。”一屋子人皆笑了起来，皇太后一戳她的额头：“瞧瞧你的出息，你这年纪的小格格，哪个不是女工、诗文、理家的本事学了大半的，只有你呀，这口腹之欲怎么也填不平。小脸儿越发圆润了！”说罢，又笑盈盈一指下首一位小格格，道：“你瞧瞧，你瓜尔佳氏的这个妹妹，多文静识礼呢。”
　　瓜尔佳氏今年不过才足八岁，却已是十足的大家格格的做派。举手投足皆是端庄大方，二十年后，又是一个颐贵妃。她是颐贵妃的嫡亲侄女儿，容貌深肖宝昕，性情也一承家教。她见太后夸赞，正欲谢恩，太后忙道：“快坐下，你们都是孩子，不必这么拘束。来，好孩子，到玛母身边来，你小名儿是什么？”一面携了她的手，在榻上坐下。
　　“回圣母皇太后，奴才瓜尔佳氏，并无学名，家里人都叫奴才小字鸾歌儿。”
　　“是个好名字，配得上你。读过什么书？”
　　“女四书，家里头也请了先生教满蒙文字的。”
　　圣母皇太后向颐贵妃道：“这孩子倒真有你的品格儿。我老婆子倒有一个主意，不知你这做姑姑的，应不应？”
　　贵妃心下便知，太后是有意指婚了。这是极大的荣宠，她只不过从前在皇太后跟前提了一句，她便给了这个面子，也是鸾歌讨喜。忙笑道：“这孩子能得皇额娘赞誉，已是她天大的福气了。”
　　太后笑道：“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这么好的模样，又教养得出挑，哀家看，非得是凤子龙孙才配得上。颖格格有两个哥哥，大阿哥已封了贝子，定了亲事，二阿哥承祺呢，比鸾歌儿年长了三岁，如今在上书房陪两位皇子读书。前儿苏兰来瞧我，还托我帮这孩子相看着，可巧便得着了。承祺是个好孩子，贵妃，不知你觉得好不好？”
　　颐贵妃笑道：“儿臣谢皇太后恩典，来，鸾歌儿，给太后谢恩。”
　　鸾歌儿已晓人事，心下便知一二，不觉两颊绯红，含羞谢了恩典。琳嫔笑道：“皇额娘，这孩子得了您的恩典，赏她些什么罢。”
　　太后道：“要你来多嘴？哀家早给几位小格格备下礼了。”
　　琳嫔牵着一个十岁的女孩儿向太后道：“皇额娘，这是嫔妾外祖家的一个小妹妹吴扎库氏。”她有意趋奉，贵妃虽心里不快，也只得笑道：“上前头来。”
　　吴扎库氏生得也是很好，应答亦合规矩，皇太后笑问：“在家读的什么书？”
　　吴扎库氏道：“奴才不识字的。阿玛说，女儿无才便是德。”
　　皇太后未置可否，只是一笑。琳嫔仍未觉，又笑道：“皇额娘看着她可好？这孩子长得快，才十岁就快赶上臣妾的个子了。家里头都说，她以后的夫君呐，非得是个长身的巴图鲁才配得上呢！”她当着一屋子未嫁的格格说起这话，是有些失当了。太后已隐隐有些不悦，还未说些什么，凌雪又笑道：“也不知要配那一家儿呢，今日圣母皇太后给你指个夫婿可好？”
　　吴扎库氏笑盈盈道：“全凭皇太后和表姐安排。”
　　颐贵妃见皇太后脸色不好，正欲提醒一句，皇太后便淡淡向贵妃道：“吴扎库家的小格格哀家看着很好，得了空，你也教一教规矩。”
　　贵妃道：“是。”
　　凌雪登时明白了话中的意思，又不敢恼。只得委委屈屈将吴扎库氏拉到自己身旁，道：“多谢皇太后指点。”
　　初入宫时，她是极得皇太后疼爱的。但她争宠心太盛，又有意巴结母后皇太后，想来也是教圣母皇太后心里头不欢喜了。她本想今日皆贵妃的东风，为表妹求得一个好亲事，却不想得了没脸，众嫔妃都在场，她有孕后威风了这些日子，今日还是头一回。
　　颐贵妃何尝不是看在眼里头，温和一笑，为她解围道：“琳妹妹，这孩子的容貌真有几分像你呢，日后必得出落成个一等一的美人儿。”
　　盈嫔看了这一晌热闹，心下正是幸灾乐祸，刚欲开口讥讽一句，便被颐贵妃眼神止住。
　　皇太后道：“今日的几位格格，哀家见了心里都是喜欢的。颐贵妃，盈嫔，你们都是有资历的嫔妃，又生养过，不如挑两个投缘的养在宫里头，咱们皇上膝下只有一位公主，添添宫里的喜气好不好？孩子们，你们想不想在宫里头住上一段日子呢？”
　　自然都是俏生生的齐声愿意。
　　颐贵妃自然不能选了自己家的侄女儿，便拉过一个看着柔弱安静的小格格，笑道：“你是索绰罗家的小格格罢？”
　　盈嫔道：“鸾歌儿早晚是咱们家里头的人，在宫里头和我学学规矩，好不好？”
　　如此，便是皆大欢喜了。
　　今日皇太后有意抬举瓜尔佳氏，是明眼人都看出来的事。宫里宫外的猜测也都纷纷起来。皇后的病是好不了了，颐贵妃为继后，看来已成定局。水木明瑟一时宾客盈门，但宝昕仍是从前的性子，待谁都是亲和有礼，但让人觉不着她的意思。
　　她一向是最沉得住性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