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看星星》宋榆静

4、和你

　　天色将晚未晚，落日余晖淡淡，整个世界都温柔了好些。

　　夏夏在家收拾好要带到学校的物品，拉着行李箱出门，何其开着车停在门口，看夏夏提着行李箱走出来，他下车，从夏夏手里提过行李抬进后备箱。

　　坐上副驾驶，夏夏手托着下巴，叹了几声气。

　　何其打开车门坐下来，正好听到了一声声叹息，看了她一眼，见她是一副愁容。

　　于是，他笑了声。

　　这笑声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得意，又有些欠揍。

　　夏夏缓缓抬眼，紧盯着何其。正想噼里啪啦怼他，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又故作愁容，目光下垂，落在何其腕部的手表上。这个表挺值钱的。哼，对自己还真是大方。对她就小气吧啦的。

　　想要住校的事情，奶奶那边是行不通了，只能把这个事情寄托在何其身上。让何其帮忙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一个劲地磨着他就行了。

　　夏夏抿唇不吭声，看起来格外格外格外地忧伤。

　　愧疚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的神情分明是有事情。

　　接连不断的想法冒出，都让他一一否认。

　　好奇心始终按捺不住，何其挑眉，有些幸灾乐祸：“你这是失恋了？”

　　顿了两三秒，他想了下，又觉得不太可能，又说：“也不对呀，像你这样的小屁孩，应该没有哪个缺心眼的敢喜欢你。”

　　“……”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何其更令人讨厌了！！！

　　想要扮演的戏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她一点也不想在何其面前扮可怜！！！

　　夏夏三点半到的学校，何其和班主任见面时间放在六点钟。这期间教室里无人管制，同学们自习，夏夏就翻出小漫画看。这一看就看到六点钟。

　　六点钟晚自习铃声准时响，教室里大多数同学在做试卷，只有几个个在交头接耳讲话。

　　夏夏刚要打开窗户，往外看看有没有何其，就听“吱啦”一声，教室门敞开，寒风嗖嗖。

　　某些在做小动作的同学，正齐刷刷暗戳戳的盯着门口。

　　夏夏心紧巴巴的，也盯着教室门口看。

　　只见，郑举嬉皮笑脸地走进来，口中叫嚷着：“先生们，女士们，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教室里一阵躁动的声响，和郑举关系好的，直接骂了：“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谁特么想你。”

　　郑举手里提着学生会职位牌，刚坐好便迫不及待地和夏夏八卦：“我是真没想到，光头强的儿子能长得又高又帅，简直是基因突变。”

　　夏夏好奇起来：“班主任的儿子？”

　　郑举把手里的名牌放到抽屉，想到什么说什么：“嗯。班主任那么矮的人，儿子长得挺高。手上还有个名表，班主任还挺有钱的。”

　　现在正好六点多一些。

　　这个点，“儿子”还能是谁？？？

　　夏夏的心紧巴起来：“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郑举转过身，手托着下巴：“我到的时候正好打断了，也没听到说什么。”

　　“……”

　　在郑举话音落下，抬眼看过来时，夏夏一字一顿道：“那是我哥哥。”

　　“什么？”郑举瞠目，良久，幸灾乐祸笑起来：“就你哥和老师的气氛，你绝对要惨了。班主任的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哥上次被叫来之后，回到家都六亲不认了。”

　　夏夏眨巴眨巴眼睛，小表情得意地就差摇头晃脑起来：“没事，我住校，下个月才能回家和他见面。”

　　“nice。”郑举说：“这段时间，够你哥哥好好缓缓了。”

　　———

　　晚自习的时间挺长的，作业都做完了，还没有结束。夏夏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她最爱吃的肉松黄油面包，有些馋了。她小声嘟囔一声：“好想吃黛家的肉松面包啊。”

　　这个话也只是说说，黛家的面包不做外卖，距离学校也有段距离，要想吃还得等到星期回家。

　　晚自习快要结束时，班主任到教室巡视了一圈。看班主任离开，夏夏盯着教室门，两只手悄无声息探到抽屉，刚要抽出小漫画，窗户“刺啦”一声打开，风嗖嗖涌了进来。

　　徐朗白白的脸扯着不明的笑，夏夏慢条斯理地抽出手，并掏出一本英语词汇。

　　徐朗从教十多年，一双眼看尽把戏，他笑得更深了，却也没有较真，只说：“你一会不用回宿舍了，你哥在门口接你回家。明天早自习，记得别迟到了。”

　　什么？

　　她要回家？

　　这怎么可能！

　　姜菱打算和夏夏一起回家，只是在打下课铃的前一分，又让英语老师叫到办公室。

　　高一和高二的放学时间相同，这个时候校园里乌泱泱的都是人。

　　班主任这个人有个特点，不爱骂学生，但是会找家长事。

　　之前郑举的哥哥来过一次，据郑举所说，他的那个哥哥心里素质相当的稳，尽管如此，在见完班主任之后，整个人都萎了。

　　“如果哥哥生气了，我要怎么去安慰他呢？”

　　“他生气起来，要是打我该怎么办呢？”

　　“他肯定会借机报复的。”夏夏眉毛纠在一起，自己给自己出主意：“实在不行，联系下哥哥的前女友们，以毒攻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她正碎碎念着，没有注意到前面立着人，正要撞上时让他摁着肩停下了脚步。

　　学校门口，有一盏非常明亮的大灯，夜晚亮起周围道路明如白昼。

　　夏夏掀起蔫巴巴的眼皮子，在看到站面前的陆承和时，垂着气的眼睛瞬间亮起来：“陆承和，怎么是你？我哥哥呢？他是不是在学校，没有时间过来，就让你来接我了。”

　　陆承和站在光下，肤色白得晃眼，沉静的眉眼显得淡漠又疏离。大概是让她的笑意感染，他也弯了弯唇角：“你哥哥没有加班，在酒店。”

　　夏夏眉眼浮上笑意，走起路来也有了劲，小碎步紧跟着陆承和，边走边问：“他是不是和女朋友在酒店？”

　　如果这样的话，何其就没有心情伤心，更没有心情训她。

　　陆承和侧目看了眼，边走边回：“不是，他在酒店等我们。”

　　夏夏脸秒垮，脚步顿住，苦着脸说：“陆承和，我肚子疼，我们能不能去趟医院。”

　　陆承和停步看她，仔仔细细辨认她的神情，似乎是为了确认她说的真实度。四目相对，夏夏有些尴尬，就在她要再继续编下去的时候，陆承和开口了：“小朋友，要叫我哥哥。”

　　夏夏乖巧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哥哥，我肚子疼，能不能去趟医院。”

　　陆承和盯着她的眼睛，认真拒绝：“不能。”

　　他拒绝的干脆利落，让夏夏不好意思再纠缠。

　　她安稳了一会儿，又格外好奇，一句又一句的问陆承和。

　　夏夏小心翼翼地问：“哥哥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陆承和边盯着挡风玻璃前的车况，边回答：“那倒没有，就是看起来像是遭遇了什么打击。”

　　夏夏惊了，又无语极了：“完了完了。哥哥的抗压能力，也太差了吧。”

　　陆承和似是回忆起什么，唇角略略松动：“小朋友，你在学校里是闯了什么祸？”

　　“也没有，就是班主任这人吧。到了更年期，脾气挺大的，还特别特别喜欢斤斤计较。我就是犯了个，所有学生都会犯的错……”

　　夏夏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说越小。

　　她瞅了眼陆承和，看他也是不甚相信的样子，就闭嘴了。

　　陆承和当然是不相信的，如果真像夏夏说的这么简单，何其也不可能是一副气得要死的样子。

　　房间的灯光昏暗，何其坐在客厅单人沙发上，脖颈屈着，手支着额头，坐姿耸拉着看起来有些颓废。

　　夏夏进来时，就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虚得不行，连忙蹭上前，在旁又是捶腿又是捏背，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

　　好半晌，何其才缓缓抬起手，摸着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就这一下又一下间，小夏夏的那个小心脏，就这么一下又一下的跳高高。

　　气氛越来越安静，越安静夏夏越慌，无奈之下，只能瞅了眼对面的陆承和，用着近似可怜的眼神，暗示他帮帮忙。

　　小姑娘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明净，睫毛纤长弯弯，盯着他的时候，看起来特别的乖巧，像是只小奶猫。

　　陆承和看了一会儿，别开眼睛，神情淡漠。

　　夏夏愣了下，这未免也太绝情了，她又眼巴巴地盯着，求救的小光波就这样碰瓷般的撞上了。

　　那目光太过可怜，陆承和无奈，只能出声说：“何其，夏夏明天还要上课。有什么话早点说，也早点休息。”

　　夏夏如小鸡啄米般一个劲点头，像是个乖孩子般认真解释：“班主任临走前，还特地嘱咐我，明天早自习别迟到了呢！”

　　何其面无表情盯着夏夏：“上课吃零食，老师让你出去吃，你是怎么说的？”

　　夏夏回想了下，有些心虚地重复说着：“老师，我这就吃完了，没事儿。你先上课吧？”

　　何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盯着陆承和，问：“陆承和，你说这是学生该说的话吗？”

　　夏夏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巴交地解释：“我那不是故意的。老师提前上课，我嘴里就剩这一口了。她让我出去吃，你说就这一口，还用出去吃吗？”

　　何其气息奄奄，似是只搁浅的鱼。他可怜巴巴望着陆承和，似是在朝他告状，声音更是轻得不能再轻：“她还调戏小大哥。”

　　“……”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对着陆承和说这句话？

　　夏夏气得小腮帮子鼓鼓着，板着一张脸，走上前扯开陆承和。

　　她站在何其对面，正好挡着他的视线：“哥哥！”

　　何其咄咄道：“你班主任说，小大哥是上平大的人，你这不是祸害人家吗？”

　　夏夏委屈极了，气哼哼地又解释：“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啊！我比窦娥还远呢！我那哪是调戏！我就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有，我就说，我就夸赞了他，然后，然后说，我喜欢你，正好让班主任听见了。我就说了一句真心话，也不算调戏吧。班主任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啊！”

　　何其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哥哥我上学的时候，都不祸害学霸！”

　　夏夏气不过，小声叭叭：“人家学霸也看不上你。”

　　何其白了眼她，气极反笑：“哦，你还给你班主任起外号，叫光头强。起就起了，还当着全班同学面前叫。”

　　“不是这样的！”

　　这件事，她明明觉得没有错，可是听他这么说，好像她是真的错了，是一个品德败坏的人。

　　“你敢说你没有叫你老师光头强？”

　　对于这个外号，她认为非常有必要解释：“那个外号不是我起的，是别人起得，全班都叫。我们没有恶意的，那是我们对班主任爱的表现。”

　　何其炸毛了：“你们那种逮着别人的缺陷起得外号，叫什么爱的表现！我还小屁孩子，是对你爱的表现。你那班主任秃头，你说他是光头强，不是歧视是什么！”

　　“他长得像嘛……”

　　夏夏声音小小的，委屈斥在心尖，眼眶都热乎起来。良久，她又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叫顺口了！”

　　何其捂着脑门，一副很虚弱的样子：“不行不行，上头了，我要给这孩子气死了！”

　　夏夏轻“哼”出声，脸瞥向一边，目光正好和陆承和对上。

　　他神情淡淡，那漆黑的瞳仁中映着一点光，显得他气质愈发冷淡。

　　心跳就这么顿了一下。

　　她刚还气哼哼的，就这么一眼，偃旗息鼓，心莫名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