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看星星》宋榆静

14、和你

　　夜晚的风小了，但是寒意凛冽。

　　夏夏提着零食的手都冻得僵硬，一路小跑到教学楼，冷意都消了大半。她来不及停顿，又气喘吁吁地越楼梯，从一楼跑到五楼，在到达教室里的那一刻，晚自习的上课声刚刚响起。

　　夏夏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地，僵硬的肩膀也松下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何曰夏同学——”

　　是班主任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莫名，让她觉得阴恻恻的。

　　夏夏的心又高高的吊起来了。

　　班主任身高平平，身材瘦小，形似光头强，但是声音却中气十足：“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

　　夏夏转身看着比她高那么一丢丢的班主任，她眨眨眼，随即装作弱小又无助，连忙道歉：“老师，我错了。”

　　学生都主动道歉了，且态度良好，老师还能怎么着，又不是原则性的问题。

　　徐朗也懒得和她计较：“行了，回你座位坐好，收心好好上晚自习。”

　　——

　　坐在位置上，夏夏把书包和零食一放，她从抽屉抽出作业，认认真真做题目。

　　作业写到一半，她饿得有些难受，心思全放在饭团上。终于挨到下课铃响，她忙抱起书包，从包中掏出热乎乎的饭团和热牛奶。又拿出来冰糖葫芦，递给身边的姜菱。

　　心口暖洋洋的，胃也暖洋洋的。

　　秒针一滴一嗒走过，结束一圈的旋转，分针动上一格，漫长的时间，就在这一格一格中过去了。也是很快的。

　　晚自习临近结束，夏夏又开始饿起来。她偷偷摸摸掏出手机，下了一单双人桶。至此，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只是肚子饿得有些撑不住，让她注意力都难集中，时不时看眼时间。挨到下课的时间点，看着分钟绕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下课。

　　夏夏傻眼了。

　　按道理应该是要下课，但是铃声迟迟未响起。

　　应该要下课了。

　　算了。

　　四下里看着，确定没有同学注意到她。

　　夏夏从包里抽出一根糖葫芦，刚要一口吞上一个。

　　头边的玻璃窗让人从外面打开了——

　　北风呼呼，班主任的脸就明明白白的在她眼前。

　　夏夏还举着糖葫芦，正张口要吞下去。

　　四目相对——

　　这世界上，在学生时代，没有什么，能比班主任的死亡凝视，更让人心惊胆颤。

　　班主任明知故问：“你在干什么？”

　　夏夏心里直哭，一字一句地说：“老师，下课时间到了。”

　　班主任又问：“打铃了吗？”

　　夏夏心里在下雨：“没有。”

　　别的班级已经有动静响起来，班主任目光循着班级一圈，无视她，对班级里的同学道：“今天的铃坏了，都下课吧。”

　　话音落下，他也就离开了。

　　离开前，他也没再说什么，就只是扫了眼她。

　　夏夏此刻的内心是这样子的——

　　#￥%&*￥#%

　　回到宿舍，把糖葫芦分了。简单洗漱之后，估摸这个时候外卖应该快到了，夏夏捏着手电筒，往学校南门走。

　　外卖员还没有来，夏夏无聊地抱着门杆，仰望月亮和星星，莫名想起了陆承和。

　　简直是令人窒息！

　　怎么偏偏偏想到了他呢！！！

　　她呼出一口气，心里万般纠结。

　　身后忽地响起“嘿！”的一声。

　　吓得夏夏一激灵，忙缩朝外的肩膀，下意识地回身看时，恶作剧的人是郑举。

　　郑举看了眼四周，笑着问她：“呦，大晚上在这里吹着冷风等谁呢？”

　　“……”夏夏白了眼他，目光朝着西面直看：“我在等我的外卖。”

　　话音刚落，夏夏就看到西方，出现外卖车。

　　她激动地小半个身子又放在外面了，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迎接外卖。

　　郑举挑了下眉，笑眯眯地朝外卖员走，帮她接过冒着引人流口水的外卖。

　　本以为他是一番好意，没想到得是，郑举站在距离她一米之远的地方，朝她抬了抬眉，笑着说：“夏夏，你过来拿呀！”

　　这语气足够欠扁。

　　“郑举，你最好别惹我。”

　　夏夏记得高一入学时，她是能从栏杆里出来的，但是在高一到高二这一年，她身高急剧增长，体重也多了好几斤，现在已经很难自在进出栏杆。

　　“郑举——”她一脸的惊恐，声音里也都是颤抖：“我卡在门里了。”

　　郑举幸灾乐祸地笑着，刚要走上前查看，就看到远处正在巡逻的主任及一众老师。他脸色一变，忙把双人桶塞到夏夏怀里，一出溜就朝着远处跑了。

　　？？？

　　夏夏一只手提着桶，艰难地移动，挣扎着要出来。

　　“那位同学你想要干什么！”

　　这是比班主任还要强悍的声音，来自于威震本区众多高中，极为出名的刘副校长。

　　夏夏缓缓地且艰难地回头看——

　　上至苍苍白发的老师，下至刚毕业的老师，前排是校长和主任，后排是各个班主任。

　　是的。

　　她的班主任也在里面。

　　绝望。

　　刘副校长一声吼：“出来！”

　　夏夏哭丧着脸，声音有气无力：“老师，我夹在这里了。”

　　此刻，是她这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光辉时刻。

　　刘副校长看着四周的老师，问道：“这谁班的学生？”

　　班主任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往前走上一步：“这是我班的学生。”

　　于是，周围的老师都在盯着班主任，想要看看他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气氛很安静。

　　夏夏都要被挤得喘不开气了，只能厚着脸皮求救：“老师，你们别光看着，帮个忙，把我从这里弄下来。”

　　两个年轻的男老师，一边摁着一根栏杆朝一侧用力。

　　多出来的一点点空，夏夏连忙缩回身子，终于出来。

　　夜色苍茫，月亮高挂，北风还在游荡。

　　正是一副萧瑟的场景。

　　夏夏抱着双人桶，怯生生地看着对面的老师们。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在远处拍下他们对立的画面。

　　并po在网上，配字：弱小无助可怜。

　　一定能火。

　　这太形象了。

　　班主任走上前，先是看了她抱着的东西，又是盯着她上下看了，明知故问：“大晚上不在宿舍里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夏夏小心翼翼地呼吸，温温吞吞地说：“我饿了，担心晚上背单词时，饿得睡不着，就点了份外卖。”

　　她尽量装作老实巴交的好学生，用来博取众位老师的同情。

　　“饿了？”班主任展现了独属于他的冷笑：“晚上没有吃饱吗？”

　　夏夏垂下头：“吃饱了，但是现在饿了。”

　　班主任没有再出声。

　　夏夏垂下更垂的头，声音格外悲切：“老师！我错了！”

　　前方响起阵阵脚步声，待声音渐行渐远之后，夏夏悄咪咪地抬眼，就看到大部队正朝着男生宿舍去。

　　她松下一口气，缓缓看向自家的班主任。

　　班主任看都不想看她一眼，目光望向女生宿舍：“走吧。赶紧回去睡觉。”

　　两个人一同向女生宿舍走，路上，夏夏就提着心，吊着胆，终于挨到宿舍门口。

　　班主任忽地叫住她：“何曰夏同学——”

　　夏夏的心又双叒重重吊起来。

　　班主任问：“你哥哥什么时候有空？”

　　夏夏抿了抿唇，眨巴眨巴眼，过了一会儿，一字一句问起：“老师你是想我哥哥了吗？”

　　班主任面无表情：“有点想他了。这两天把你哥哥叫过来，我想和他好好谈谈。”

　　夏夏垂下眼，想了下，说：“他最近一直在国外。”

　　班主任笑了笑：“没事，那就等你哥哥回国再来。”

　　那就等明年吧。

　　夏夏正窃喜。

　　“下周开学，你哥哥必须过来。要么，你也不用过来了。”

　　“……”

　　夏夏当然是听出来里面的威胁了，却也只能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应下：“好的，老师。”

　　开什么国际玩笑！

　　怎么可能再让何其过来一次！

　　她怎么这么倒霉！

　　晚自习踩点！下课铃推迟！被卡在门上！

　　还都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

　　周五下午星期，第二节课结束就放下，夏夏牵着姜菱的手，在校门口作别，各分两路。

　　学校那道路有车位，两排车位此时都停满车。

　　夏夏根据车牌号，找到何其的车。只是，刚打开车门，她心就砰砰砰乱跳起来，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夏夏。”陆承和指着后座：“书包放在后面。”

　　夏夏打开后座的车门，抱着书包一同坐在后面。

　　小姑娘在他面前有些拘束。

　　陆承和调整着后视镜，目光一抬就能看到身后的人。小姑娘穿得单薄，单薄的衣服衬得她看起来瘦瘦的，很小的一只。

　　他问：“外面是不是很冷？”

　　今天的温都骤降，比前些日子都冷。

　　她穿得却不多，相比较前些日子，也没有再增加外衣。里衬是毛衣，外搭长款毛呢大衣。

　　说实话，是冷的。

　　但是，夏夏没想说实话，盯着游戏加载页面，只说：“这个温度还行吧。不算冷。”

　　陆承和静默一下，目光定在她偏绀的唇色，平静道：“你嘴唇都冻紫了。”

　　言外之意，别说谎了。

　　“……”

　　夏夏抬眼，语调温温地呛他：“你没事看我嘴唇干什么吗？它很好看吗？”

　　话音刚落，她又笑声地说上一句：“奇奇怪怪的老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