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韩北继

86、命陨

　　从没觉得北光耀的模样像个急性子的人。他给外人的印象总是举书邀月，对影成双，神情有一种清癯的感觉。

　　不止是九十九，整个皇宫的人都认为如此。直到见到北光耀火急火燎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姑娘时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个大皇子急起来竟是这个样子。

　　不像北光耀这么敏感，皇宫的宫女太监们都觉得这姑娘定是大皇子在外面遇到的佳人，总之绝对不可怠慢就是了。所以这件事便惊动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大家一起跑到太子殿，围着九十九忙的不亦乐乎。

　　北光耀被赶在了门外，直得焦急地在背着手在外面走来走去。

　　皇后闻讯赶来，自从她被关在庙里之后神情就一直不太好。大皇子就是她全部的心灵寄托。一听说北光耀带回来个姑娘，而且那姑娘好像还身受重伤，她就认为北光耀也受了很重的伤，所以连鞋都没穿就连爬带跑的飞奔而来。

　　“耀儿！”皇后双手捧着北光耀的脸庞。露出十分难看的表情，“你怎么样？你伤的重不重？”

　　北光耀皱皱眉，周围还有一堆下人看着呢，这样成何体统。遂将皇后的手从脸上拽下。

　　“母后，伤的不是我。”

　　皇后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腿也发起软来瘫坐在地上。一旁很有眼色的宫女急忙找来一张椅子，扶着皇后坐了上去。皇后坐在椅子上，微微扶额，她的头现在还有些昏昏的。

　　“不是你就好，那……那伤的究竟是谁？”

　　“是解忧公主。”

　　本来皇后稍微舒缓一下的心情突然又开始紧绷起来。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大皇子又看了看紧闭着的屋门。

　　他的这个儿子就是心地太善良。唯一的缺点也是这个，他当真不知道究竟是谁害自己神经变得如此衰弱，身体愈加不好吗？

　　还不是因为那个九十九自己才会如此！

　　皇后一直以生了北光耀这个聪明的儿子为自豪。她的儿子就是她这辈子未来的依靠。即便她儿子真的救了自己讨厌的女人，她也不会过于责备他。可这人偏偏是九十九，这个说不定将来有可能会对他的皇位造成影响的人。

　　北光耀自然知道皇后在想什么。他一开始并不想让皇后知道自己带九十九过来的，可谁知道宫里哪个多嘴的跑去告诉她。

　　皇后脸色逐渐不佳。看着北光耀恨铁不成钢，可他是自己的儿子又无法惩罚他。

　　“母后，请您放宽心。”北光耀率先安慰她，“解忧公主是身负皇命的，现在她落难了如若看见不救，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定是不会让我好过，说不定到时还会被北光阳反参一军，说我不忠。”

　　只要一扯上北光阳，皇后就瞬间理智了。没错，比起九十九还是北光阳对北光耀的威胁更大。说不定经过此次事件，北清王会对光耀好感更深一层。

　　“唉，”皇后长叹一声气，她在这偌大的深宫里从来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那就耀儿自己定夺吧。”

　　眼见心不烦。皇后说完这句话后就命人扶着自己离开了太子殿。

　　不知九十九伤的究竟如何，总之为她治愈了非常长的时间，竟一直从早上到了第二天到清晨。

　　其中不断有宫女们端着水进进出出。她们每一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凝重的，而北光耀问她们九十九伤的究竟如何，她们都是闭口不谈。这样北光耀就越来越焦躁。

　　墨凉洛大概的去向北光耀还是是知道的。但九十九从沙场方向过来，她在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为何只有她一个人来到北阳，解愁呢？

　　朝迟王妃失踪之前曾哭着向北清王说解愁年幼无知，追着九十九和她一起去了东辰。之后朝迟王妃就彻底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极有可能也是追着解愁去东辰了。可谁料到突然就会变得兵荒马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解愁，自身安危有没有受到威胁。

　　说不定她在那里没有找到解愁就会折回北阳，可只有九十九一个人回来，没有见到解愁，她一定会承受不住压力的。

　　北光耀之前一直想去战场，可他只在门口焦急的等了一天一夜就是已经开始受不了了。他让人找了张柔软的毯子自己躺上去歇息。就在他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被一群人给吵醒了。

　　原来是那群太医门沐浴着清晨的晨光从屋里出来，而他们每个人衣服上都沾有不同程度的血渍。脸上尽是疲惫与惶恐。

　　北光耀见状精神瞬间好了一大截儿。他挣扎着从毯子上起来。开口问道。“治疗完了吗？”

　　太医们见到北光耀脸上尽是期待的神情，都纷纷跪下互相悄悄使眼色，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开口。

　　北光耀自然是能看出这些太医怪异的神情。但是他想着顶多也就是九十九受伤之后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就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直接进到屋里想亲自去看看。

　　屋里面人是围了不少，可都一个个低着头，无精打采。越往里面走，人就越来越稀少，而他们全部都像那些太医一般跪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着。

　　“大……大皇子殿下。您还是不要去看的为好。”他贴身的太监颤颤巍巍地对北光耀如此说道。

　　“为何？”

　　“因为很有可能会对大皇子不利呀。”

　　一听到不利二字。向来聪明的北光耀竟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若九十九只是伤残，那么去看她是应尽的义务。可若是谈到会对自己不利，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

　　“你……你是说她……！”北光耀忍不住低吼出声，这个最坏的结果最好不要出现。

　　那太监赶紧趴在他脚边抱着他的腿。嘴里带着哭腔。

　　“大皇子殿下恕罪。太医们真的尽力了！可是解忧公主伤的实在太重，后背皮开肉绽，内脏都要出来了。她是真的无福消受。刚刚……刚刚她就命陨了！”

　　北光耀重心不稳，向后颠波几步。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责感涌上心头来。

　　正如皇后所说的那样，他确实是过于仁慈。他将北清王身上那种不喜血腥，不害生灵涂炭样子体现的淋漓尽致。当初要不是他在狩猎场上逞能射出那一剑，九十九就不会落到这皇宫里面。这也是他为何总是会偏袒九十九的原因。

　　如果她不在这里，他的母后也不会因为九十九而大动肝火，解愁和朝迟王妃也依旧能在皇宫里面悠闲地生活着，而九十九更不会因此送了命。

　　等北光耀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考着。

　　九十九死在在自己宫里确实是会对自己不利。只是留九十九在这里治疗会显得他们兄妹之间情意深厚，让朝廷上那群拥护朝迟王的人更倾向于他这一边。可如今九十九却死在这里，那岂不是会被北光阳抓住把柄说自己逞能害死了解忧公主。

　　早就听说九十九和墨凉咯的关系甚好。先不提墨凉洛会怎么看待自己。光是已经被放出来代替墨凉洛管理皇宫的朝迟王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不过这也怪不得北光耀，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九十九会伤得这么重。现在可好，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反倒将自己推进了深渊。

　　“赶快下封口令！”北光耀急忙率先处理，他绝不能让其他人在知道这件事情。

　　可他话音刚落，另一个令自己不愉悦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皇兄这是想封谁的口？”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北光阳的。这个人出现的时机总是那么凑巧。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故意而为。

　　北光耀自然没有回答他。

　　“听说解忧公主的伤治疗好了，我特地过来看一看。可能你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太医都跪在外面呀。他们可是治好解忧公主的功臣，怎么可以这样子对他们呢？”

　　北光阳说的声情并茂，好像是真的为外面太医求情一般。

　　北光耀在外面一直等着茶不思饭不想，有些饥饿的症状。可他的胃里却不停地犯呕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接近昏迷。

　　“皇兄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来你没有办法去看解忧公主了，那么你先在那里歇息一下，让臣弟替你去看吧。”

　　北光阳走进北光耀在他的肩上重重拍了几下。这分明是在暗示着北光耀。

　　北光耀忍住体内呕吐的冲动，伸手拉住北光阳。手劲不大不浅却让北光阳无法再走一步。

　　“这是我的宫殿，怎能劳烦皇弟去呢？你还是在这里歇着吧。”

　　他说完这话，对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边有几个太监将北光阳团团围住。北光耀见北光阳稳住后，深吸一口气掀开那帘子，探身进去了。

　　北光阳从容不迫地听北光耀的话坐在那里。而困住他的那几个小太监纷纷跪在他的面前。他们也知道这次大皇子是难以自保，他们必须要投靠更好的下家。北光阳跷着二郎腿对着那些小太监们道：

　　“你们知道现在要去干什么吗？”

　　这些小太监都极为聪明，好歹他们是服侍在离王权最近的人身边的。

　　“自然知道，解忧公主离世这么大的消息，自然是要去通知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的。”

　　北光阳挑了挑眉，挥挥手让他们下去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