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韩北继

18、好戏

　　这一呆又是一个月，不，究竟多少天谁也不知道。反正这地牢连个窗户都没有，九十九只是困了就睡，一睡就当作过了一天。每天睡醒后九十九躺在草床上双眼放空的发呆。除了朝迟王妃和解愁来时她会说上几句话，其他时候都是沉默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便不再来这里了。
　　夏子舟经常早出晚归，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去的，反正九十九一醒来他就不见了踪影。
　　墨凉洛从上次之后再也没来过这里。就在九十九快要把他忘了的时候，他才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墨凉洛的面色很不好，双唇惨白，就连那双漆黑的眸子也十分黯淡无光。可他依旧立的挺直，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他根本不会因为什么而倒下一样。
　　既然他不会主动给九十九说，那九十九也绝不会问出口。
　　“出来吧。”墨凉洛淡然的开口。
　　“去哪里？”九十九坐在草床上仰视着他。
　　“出来就知道了。”
　　“朝迟王还没回来。”
　　墨凉洛顿了顿没在说话，他只是自顾自地率先向前走去。
　　九十九无奈的起身，她环视了一周地牢的景象。古琴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夏子舟好像很久没有弹过琴了，所以琴面上落上了些许灰尘。
　　九十九一把掀起草床上的床单然后盖在古琴上。虽然九十九没有爱护东西的习惯，可她实在不想让这古琴脏了。
　　墨凉洛丝毫没有等九十九的意思，他径直上石阶出了静默阁。九十九随后也出来了。
　　外面现在是晚上，一到外面九十九便立马伸了个懒腰，她真是好久没有呼吸过这么新鲜的空气了。
　　……。这空气好像也不是那么新鲜。
　　九十九皱着眉头，又闻了闻。这空气不仅散发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甚至还带着一丝血腥味。她曾经闻过这种味道，那是只有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的气味。
　　墨凉洛见九十九出来了，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沉默的继续向前走。九十九心里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也跟着他走去。
　　皇宫的北边原本应该是十分安静的，可在他们周围不断有宫女太监们快速的跑过去。他们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可都像没事人一样不停地忙碌着。
　　随着硝烟的气味越来越重，身旁受伤的人也越来越多。等完全出了北边的森林，九十九这才看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华丽富饶的宫殿现在竟全部都被毁坏。周围种的树木花草也全部被烧的干干净净。石质的地面被血和泥土染的漆黑不已，每走一步上去，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尽管太监们都在忙碌的搬运尸体，可还是有不少的尸体被遗忘在路边没来得及去管。死掉的人都一脸安静，可活着的人脸上全都是恐慌，他们甚至顾不及向墨凉洛行礼，只是匆匆点了个头，又匆匆的离开。
　　还有其他的宫殿冒着火星，扑火的人都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既然火都还没有全部熄灭，那就说明这个场景造成的时间绝不超过半天。但能在半天就将诺大的北阳皇宫破坏成这个样子，看来对方也绝对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跟着墨凉洛一路过去，最终在北清王的寝宫，天龙宫停了下来。
　　天龙宫同样也是破烂不堪，可相较于其他的宫殿，这里简直是要好上太多了。
　　“进去吧。”墨凉洛打开门道。
　　竟连一个开门的侍卫都没有吗？人都去哪了？
　　九十九点了点头，然后踏进天龙宫。墨凉洛见她进去了，便要转身离开。
　　“你不来吗？”九十九看着墨凉洛的背影问道。
　　“……，”墨凉洛停下脚步，过了许久才开口，“我不能进去。”
　　可能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冷清了，所以九十九没有挽留他。
　　“那多保重。”
　　九十九不等墨凉洛回答就向前走去了。
　　墨凉洛回头看着九十九完全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竟无奈地笑了笑。一直到九十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后，他才喃喃的出声:
　　“好。”
　　进入天龙宫里，九十九一瞬间就感到有些窒息了。
　　原本宽敞的天龙宫竟挤满了人。
　　有北清王后宫的十二位妃子极其十二位皇子们，还有太后和苏青瓶，朝迟王妃和解愁，甚至连所有太医都在这。
　　东麟渊和西阁裳倒是不知道跑到哪里了。他们毕竟是北阳国的贵客，碰到这种事大概在就跑了吧。
　　有他们这些贵人在场，自然也有要伺候他们的人。
　　众人拥挤着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妃子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跪在那里死命磕头。有几个年幼的皇子都躲到母妃怀里小声啜泣着。可他们的母妃也管不了他们了，所以都一脸不耐烦的迁怒于下人。
　　是皇后首先看见了不起眼的九十九，她不顾大皇子北光耀的反对直接跑到九十九面前一巴掌扇了过去。
　　九十九被皇后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但她反应的很快，直接握住皇后的手阻止了她。
　　皇后见自己的右手完全动弹不得，她竟然一下子哭了出来。
　　“你……你这个祸害，居然还敢阻止本宫，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看着皇后一边泪如珍珠的哭着，一边大声咆哮，所有人都低下头沉默了。
　　解愁看看九十九平安无事很是开心，她一听太后这么说九十九就立马站起来反驳道:“才不是皇姐姐的错，皇姐姐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朝迟王妃立即起身硬生生的捂住她的嘴巴，她一脸着急的说:“不可无礼！”
　　解愁被捂住嘴巴说不出来话，也只好干着急的唔嘤起来。
　　皇后被解愁反驳，更加生气了。她气急败坏的指着解愁和朝迟王妃:“还有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陛下，赶快把他们抓起来啊，这种人就应该……。”
　　“够了！”北清王大声呵斥了出来。
　　九十九还从未见过这个玉面皇帝发出过这么大的声音，看来他已经是急火攻心了。
　　皇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北清王，她哆嗦的跪了下来，九十九也顺势松开了她的手。
　　只听皇后几乎崩溃的低声道:“陛下，你为什么吼的是我？是我让这个皇宫变成这个样子的？又是我让我的父亲兄长都惨死的？他们可都是为北阳国做过无数奉献的人啊陛下，可他们现在都死了，都死了啊！你不去责备这个罪魁祸首，来和我撒什么气！”
　　皇后抬头看着九十九，她的双眼仿佛是被血染过的一样通红。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刀，竟突然刺向九十九的腹部。
　　“啊！”解愁好不容易挣脱朝迟王妃，可又见到这个情景不禁大叫出来。
　　九十九看着皇后任凭皇后刺向自己，她既不阻止也不回避。就在解愁以为九十九真的要完的时候，突然，那刀竟然直接断成了两半。
　　随着断刀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周围的太监们一拥而上架起皇后把她拉到一边。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只剩下一半的刀，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天昏地暗的。
　　刚刚明明刀尖都扎到九十九了，可为什么它突然就断了？莫非这九十九是用铁做成的？拥有刀伤不入的身体？
　　九十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向来有把银针随身携带的习惯，因为银针的数量太多，所以她连腹上都绑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银针。
　　这些银针都是特制的，本身就坚固又锐利，再加上层层相叠，更是有了如同铠甲一般的硬度。像那种小刀根本伤不了自己。
　　众人见到刀变成这样也都不约而同的惊呆了。
　　北光耀起身一脚踢开禁锢皇后的太监们，然后将皇后扶起。
　　九十九看着北光耀只觉得熟悉无比但又完全想不起来是谁。他此时身着一袭青衣，眉眼之间尽是风华绝代。他的身上没有北阳国的慵懒的气质，反而是那梳的利落的马尾长发让他看起来更加令人着迷。
　　这是和墨凉洛完全不同的男人。如果说墨凉洛有对一切都得心应手，随遇而安的性子，那他就是说一不二，敢作敢当的男子汉。
　　北光耀将皇后扶到座位上，然后转身对着九十九鞠躬道歉:
　　“母后不是有意这样的，只是刚刚经历了失去至亲之痛，所以没能缓过来而已。真是十分抱歉吓到了妹妹。”
　　和皇后不一样，他真的是个不会感情用事的人。可从他沉重的语气能听的出来，他也是很难过的。
　　“无妨。”九十九回应他。
　　她一向喜欢和明事理的人打交道。
　　解愁趁朝迟王妃没反应过来，她快速跑过去拉着九十九到了旁边和她坐在一起。等九十九坐下后，解愁就悄悄和九十九咬耳朵。
　　“看到了吗，我的大皇子多体贴啊。”
　　大皇子？原来他就是解愁喜欢的不得了的大皇子啊，怪不得他刚刚喊皇后为母后。
　　九十九敷衍的点了点头。
　　虽然她一点都不在意解愁的意中人，但如果是这个大皇子的话，九十九觉得可以接受。
　　见九十九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解愁撅了撅嘴，不再说下去了。
　　北清王见九十九入了座，便对她说:“西月国那里已经传来消息了，证明是有梅寒毒的。”
　　九十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先前只是证明了你不会用剑和他们中的毒，那么你如何证明不是你下的毒？”
　　“只要把我身上所带的所有都验一边就知道有没有梅寒毒了。不过……，都关了我这么久，我自然是有充足的时间把梅寒毒处理掉。所以我无法证明不是我下的毒。”
　　九十九说的坦诚，因为她根本就不会撒谎，自然也没有想为自己找借口的意思。
　　北清王沉思了一下，就算她没有把梅寒毒扔掉，在这北阳国也没有人能将她带的毒全部验出来是什么。
　　“这个暂且不提，那么你如何证明不是毒教人所为？”
　　九十九顿了顿，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正如你调查的，我的确被毒教教主收养，不过他收养的不止有我一个人。他为了练毒足足收养了1000个孩子，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且，那教主早就死在现任教主的手下，我又和现任教主许久没有联系，又怎么可能会指使毒教的人呢。”
　　听完这些话，北清王重重叹了口气。
　　“本王知道不是你，但不管是那件事还是今日的事都和你脱不了干系。”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清王不愿回想那惨痛的事情，所以对着身旁的二皇子摆了摆手让他替自己说。
　　二皇子和解愁同岁，但完全没有解愁那般天真。他相较于同龄人更加沉稳。
　　二皇子北光阳起身对九十九点头示意了一下开口说道:“今日正午，一伙来路不明的人突然闯进皇宫，他们肆意屠杀，放火抢夺，几乎破坏了整个皇宫。就连几位来宫里办事的大臣们也不幸遇难。”
　　说到几位办事的大臣时，北光阳的目光明显往皇后那里飘了飘。看来那几位大臣就是皇后的父亲和兄长了。
　　“为何他们肆意屠杀可在座的最重要的人全都没事？”九十九问道。
　　“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好像并不是我们，而是破坏。”
　　九十九了解的点点头示意北光阳继续说下去。
　　“他们每一人的武功都极其高强。偏偏今日洛迟将军不在宫内。我们寡不敌众，只杀死了对方四个人。他们几乎将北阳皇宫全部摧毁，可唯独有个地方完好无损。”
　　“是长安院吧。”九十九没有问而是直接说出口了。
　　从皇后刚刚过激的反应来看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从之前有刺客诬陷自己到现在故意留着自己的长安院来看，果然是有人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目的就是为了让被人以为九十九刺杀不成反而报复。
　　这场戏倒是真有意思。九十九不禁在心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