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韩北继

12、中计

　　是夜。寂静的可怕。
　　清宁宫内，墨凉洛坐在书桌前擦拭着自己的斩天剑。
　　这斩天剑剑如其名，锋利的好像连天都一刀斩断一样。
　　他看着从剑身反射出来的自己的模样，一时间竟失了神，思绪也随着剑身耀眼的光芒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这把剑的主人的时候。
　　那时，他十岁。父亲，妹妹还都在人世，一位面容俊朗男人和一位相当美丽的女人带着这把剑到了他们家里。
　　男人名为夏子舟，是当今北阳国最尊贵的朝迟王。
　　他五官挺立，眉宇之间散发着成熟冷漠，生人勿近的气质。他手握着斩天剑，有种说不出的神圣。
　　女人名为北清晨，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这使她本来就好看的脸更加漂亮了。
　　北清晨的皮肤很白，白的好像能看见骨头一样的通透。墨凉洛虽然觉得很好看，但又感觉像是童话里的天使一样，下一秒就会飞离这里。
　　虽然此时夏子舟和北清晨都穿着粗布旧衣，看起来和老百姓没多大区别，但是他们那种王者的英气和端庄温婉还是会在普通人中闪烁着光芒。
　　墨凉洛从未见过气场如此强大的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甚至不知为何他们会来到一个平民百姓家里。所以一时间他对他们起了戒心。
　　趁着夏子舟和北清晨进入正厅的时候，墨凉洛带着他的妹妹墨凉婉一起用石头砸他们。
　　眼看一块石头就要砸到北清晨的脑袋上了，夏子舟及时的抬手一接，那石头便完整地握在了夏子舟的手里。
　　夏子舟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恶狠狠的看着他们。墨凉洛被他恐怖的面色吓得连连后退，墨凉婉则直接哭了出来。
　　“好了，你干嘛对小孩子这么凶！”北清晨大声开口制止。
　　经她这么一吼，夏子舟竟然立刻直接歉道:“我错了。”
　　北清晨听见他这么直接了当的道歉，甚是无语。
　　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懂得拐弯抹角。
　　这件事可能对于北清晨来说是家常便饭，可墨凉洛却惊呆在原地。她北清晨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可以使这天下最尊贵的朝迟王给她道歉。而且她竟然还一脸不屑！
　　北清晨吵完夏子舟后蹲下来摸了摸啜泣的墨凉婉温柔的笑了:“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所以能和我做朋友吗？”
　　墨凉婉这还是除了母亲外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人，一时间她没能禁受住诱惑的点了点头，哭声也停止了。
　　墨凉洛看墨凉婉一脸没出息的样子，早就在心里骂她几千遍了。她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奸人迷惑？总有一天她被别人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呢。
　　女人转头看着墨凉洛，她仿佛知道墨凉洛在心里想着什么，然后笑吟吟地说:“你怎么能把我想的这么坏呢？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呀。”
　　夏子舟在女人身后瞪着墨凉洛:“清晨，你让开。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北清晨一听这话一个眼神杀了过去。夏子舟只好摸摸鼻子坐下喝茶，不再吭声。
　　与北清晨和夏子舟相处了几天，发现他们人也不是这么坏，至少墨凉婉和她们混熟了。
　　墨凉婉总拉着北清晨给自己讲故事，而墨凉洛就躲在角落里偷看夏子舟练功。
　　早就听说夏子舟是神童，五岁便可上朝听政，十岁就成了宰相。可没想到看似奶油小生的人武功会怎么好。
　　他用剑极其利落。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剑尖行云流水一般让人摸不清踪迹。
　　墨凉洛的接受能力极快。他只是光白天看了一遍，晚上就能用树枝比划出来。
　　夏子舟一看墨凉洛就是个可塑之才，所以在他偷看的时候也没有驱赶他。如果夏子舟没猜错，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子日后一定会有举世闻名的功绩。
　　北清晨对他们男人的这套情怀很是不屑，她十分喜欢软糯可爱的墨凉婉。
　　墨凉婉今年四岁，可那张白净的小脸儿着实好看。大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北清晨都会让墨凉婉坐在自己腿上。
　　“婉儿你知道吗，姐姐有个和你一般大的女儿呢。”北清晨掐着墨凉婉塞的鼓囊囊的小脸，眼睛里充满墨凉洛看不懂的神情。
　　夏子舟听见北清晨说道这件事，也是不自觉的苦笑着。
　　这还是夏子舟来到墨凉洛家里第一次的笑容。可墨凉洛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个笑容一点也不开心。
　　“那姐姐的女儿在哪里呢？”墨凉婉抬头问道。
　　“是啊，她现在在哪里呢？姐姐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不过她一定和婉儿一样长得很健康，性格很开朗，也很温柔。”
　　“唔……。”墨凉婉思考了一下，“虽然我已经是母亲的女儿了，但是我的母亲去世的早，我想母亲不会介意的。我可以先替你的女儿当姐姐的女儿哦。”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北清晨的双眼不自觉的蒙上一股雾气，她看向夏子舟:“那我们的忧儿就多了一个异胞胎的妹妹了。”
　　夏子舟点了点头，眸光也温柔了起来。
　　就在场面一度温馨的时候，墨凉洛不合时宜的开口:“怎么能说是妹妹？婉儿叫清晨姐姐为姐姐，那她自然是你女儿的姑姑啊，我则是你女儿的叔叔了。”
　　夏子舟顿时不开心了。他毫不犹豫的给了墨凉洛一个爆栗。墨凉洛的脑袋一下子鼓起一个大包来。
　　这个小混蛋，竟然敢占他女儿的便宜！
　　“我又没说错！”墨凉洛对着夏子舟大喊着。
　　北清晨在一旁看着这场景搞笑极了。她对着墨凉洛说:“要不然你也当姐姐的儿子吧。不过我只生过女儿，不如这样，等你长大了把我女儿娶了，这样你也是我儿子了。”
　　墨凉婉听的越来越来劲:“那你的女儿长得和你一样漂亮吗？”
　　“可比我漂亮的多。”
　　“太好了，婉儿有一个漂亮的嫂嫂了！”
　　墨凉洛只觉得面红耳赤。他才十岁啊，就在他面前讨论这个问题。他喝了一口茶强装冷静:“我才不娶，我就要当他的叔叔。”
　　夏子舟这次没敲他脑袋，他也抿了一口茶:“可别后悔。”
　　“哼，我绝对不会为说过的话后悔的。”
　　虽然后面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总之墨凉洛回过神来想到，那顿晚饭应该是这辈子吃过最幸福的了。
　　擦拭完很宝贝的斩天剑后，他起身想去休息。这一个月他都忙着打探慕容漾的下落，就在昨日他的暗卫说最后一次发现慕容漾是在东辰国。
　　看来这东辰国他是非去不可了。
　　“啪嗒。”一个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
　　墨凉洛即刻拔出斩天剑来，出了屋子。
　　原来发出声响的是一枚瓦片，它从屋顶上掉了下来。墨凉洛抬头只见远处有一个身手矫捷，动作麻利的黑衣人在屋顶上用轻功跳着离开。
　　墨凉洛眸色暗下来。此人一看身手不凡，怎么会弄出来声响让自己听见。再说这里可是清宁宫，天下谁人不知这清宁宫是墨凉洛的住所。就算是再怎么蠢笨的贼也不可能会在他这里出错。这分明是想引诱他去什么地方。
　　有意思。好久没有碰见过这么大胆的刺客了。
　　“你们在这里守着。”
　　墨凉洛对自己的暗卫下达命令后，自己也用着轻功跳上屋顶追了过去。
　　也不知这刺客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没摸清皇宫的构造。总之他在兜兜转转了一圈后，才找到目的地。
　　皇宫会来刺客，那多半是来暗杀北清王的。可偏偏他在芙蓉宫停了下来。
　　见那刺客停了下来，墨凉洛也跟着停了下来。他们的距离很近，墨凉洛只要轻轻一挥剑那刺客便会人头落地。可他没那么做，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现在四国里有三国的皇帝都遇害了，北清王是最有可能下个被下手的目标。所以墨凉洛得顺藤摸瓜看看这个刺客有什么目的。
　　尽管墨凉洛和自己挨的那么近了，可这刺客好像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他轻轻落到地面，然后拔出自己的剑来。
　　芙蓉宫的侍卫们看见了他纷纷提起精神拔出刀向他冲来。
　　“有刺客啊！”
　　“快保护殿下和芙蓉妃！”
　　侍卫们一下分成两波，一波朝着刺客砍去。另一波则快速进入屋里保护北清王和芙蓉妃。
　　这刺客怎么会知道今晚北清王在哪里就寝？
　　墨凉洛站在屋顶上观察着情况。
　　这刺客虽然身材不大但动作有力得很，被他砍到的人几乎是刀刀毙命。他也不进屋找北清王，只是和外面的侍卫对打。
　　侍卫死伤越来越严重，他们那么多人却没能伤及刺客半分。
　　“快去叫凉洛来啊！”北清王披着衣服站在门边大喊。
　　有几个侍卫想冲出外面找墨凉洛，可刺客眼疾手快，将想要找墨凉洛的刺客都杀了。
　　芙蓉宫今晚算是热闹极了。芙蓉妃护着自己年幼的十皇子，一边干着急一边哭叫着。
　　这院子里可都是芙蓉妃种的花花草草，比她的命还重要。而那刺客好像就看准了这点，专挑名贵的花草砍。不一会的功夫，芙蓉妃的院子就遍地狼藉了。
　　芙蓉妃哪里见的了这些，她当即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十皇子今年六岁，本来碰到刺客这件事就让他怕的不行，又看见母亲昏倒了更是哭了出来。
　　刀剑的摩擦声，宫女的尖叫声，花草倒地的破碎声，以及十皇子的哭喊声。这一切嘈杂的声音那刺客仿佛听不见一般。
　　随着刀光剑影在月光下挥舞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那刺客还没有想袭击北清王的意思。明明北清王都已经那么暴露自己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杀害北清王吗？
　　墨凉洛已经没有耐心和他耗下去了，他从屋顶一跃而下，斩天剑以极快的速度不偏不倚的刚好刺去刺客的右肩。
　　刺客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剑刺中，后退几步。鲜血顺着斩天剑流出落到地面上。
　　墨凉洛拔出剑看着那刺客。
　　这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很久没有休息一样。
　　刺客见到了墨凉洛浑身被吓得一震。
　　此时，墨凉洛身上的杀意四起，对杀意的恐惧也向刺客席卷而来。
　　“让你失望了，九十九大人。”
　　那刺客自言自语了一句话后突然朝地面扔了麻痹散。趁着墨凉洛屏息迟疑的时候，他捂着伤口飞快离开了。
　　九十九大人？
　　墨凉洛心中暗想不好，那刺客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没有去追，而是回头看向北清王。果然北清王清楚的听见那刺客的话了。
　　北清王面色惨白的瘫坐在地上。
　　“快……快给本王把九十九抓来！”
　　侍卫们听令冲了出去。
　　“陛下……。”墨凉洛想阻止北清王。
　　“你不要说了！”北清王颤抖着。
　　他看着眼前这么多尸体，思绪一下回到了以前。
　　那时也是这么多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而站在那里的不是墨凉洛，而是夏子舟。不过那晚的月光要更明亮些，月光洒在夏子舟身上使他更加阴冷。他眼中的杀意也更明显。
　　“北阑奕，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夏子舟淡淡地看着北清王说。
　　北清王面对他的问题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只是不断的摇头，表示与自己无关。
　　“你这懦弱的性格当真像极了你父皇，可他已经死了，皇位是你的了。”
　　“我不要……我不要这皇位！”
　　“由不得你了。”夏子舟笑了，笑得无比绝望。
　　回到现在，北清王惊恐至极，神智已经错乱。他好像能看见夏子舟就在自己面前笑着一样。他甚至觉得眼前杀人多如牛毛的墨凉洛也和夏子舟一样可怕。他已经完全忘了墨凉洛是为了他才去杀人的。
　　“不要笑了，……不要笑了……。”
　　北清王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仿佛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