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医生》不挑食的大鲸鱼

25、第二十五章

　　医疗队的人分头行动，一齐出动去找银花。林依依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直接去跑去学校。
　　学校已经开始正常授课，可即便如此，班上稀稀拉拉的，也没有几个学生。林依依在教室门口转悠一圈，也没有找到银花的人影子，又着急忙慌地赶到三楼图书借阅室。
　　整个三楼静悄悄的，之前学校里没有一个学生，也显不出来这里有多空荡，可现在再一看，三楼的几间教室空无一人，连借阅室的门都是紧紧关闭的。
　　她试着推了两下，门却丝毫未动。
　　“你找谁？”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林依依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扭头看向身后。
　　这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手里拿着卷成卷状的教案本，身穿有些年头的旧中山装，一副斯斯文文的学者模样，只是一双倒三角形的眼睛生生破坏了这一身的学究气。
　　林依依有些吃惊：“您就是这里的校长？”
　　校长扶了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对，我是，你是哪位？”
　　“哦，我是医疗队的”，林依依说，“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银花的女孩？”
　　“银花？”校长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她是我的学生，她怎么了？”
　　“那太好了”。林依依有些急切地把情况给他一通解释。
　　“我明白了”校长点点头，“那这样，我现在还要去给学生们上课，等到你们找到她了，我帮你们一起劝劝她。”
　　“好，那就先谢谢校长您了。”
　　林依依转身离开，却没有看到校长饱含深意的眼神。

　　山上山下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孩子的身影，医疗队的同事们也陆陆续续回来，都说没有任何发现，而且银花中午没有回家吃饭。林依依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浓，眼看着天越来越晚，众人一整天几乎都是滴水未进，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好先去吃饭，再去找人。
　　林依依实在没有胃口，撇下众人自己独自找人去了。
　　村里的人似乎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多少关心，孩子都不见一整天了，没有一个人着急，连她的爷爷奶奶都说她晚上会自己回来的，并且二话不说就把她撵了出去。
　　林依依心里突然有一个十分怪异的想法，好像大家都在刻意回避这个孩子，跟她的父母一样，只当她不存在。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山间，一如这一天刚开始的样子，朝来夕往，反反复复。
　　林依依蹲坐在石块上，脚上的运动鞋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了。
　　在这山里呆久了，什么都会褪色，沾上一层朴实无华的灰衣。
　　一放松下来，她才发觉自己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磨出来一个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你是在找银花吗？”
　　林依依猛地抬头，只见远处的树林里，站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扎着两个牛角辫，半截身子藏在树后面，只露出一个头，怯生生地看着她。
　　林依依喜出望外：“你知道她在哪里？”
　　“嗯”，她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学校的方向，“她就在学校的校长办公室。”
　　林依依当下心中就是一沉，学校只有一栋楼，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年纪和全部的教学设施，她刚才在学校里逛了一圈，可连她的人影子都没有找到。
　　“校长办公室？”林依依浑身一哆嗦，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重，“在几楼？”
　　“三楼”，小姑娘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见过她去过很多次。”
　　“很多次？校长经常把她单独叫到办公室？”林依依好像意料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双手抓紧裤边。
　　小女孩想了想，点点头。
　　林依依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嘱咐女孩早点回家后，自己匆匆忙忙地朝学校里跑。难怪每次和她说起学校里的事情，她都会目光躲闪，难怪村民们对她总是三缄其口，不愿多谈，难怪银花之前家里一贫如洗，会突然添了些新家具，连她奶奶和爷爷都添置了不少新衣服。
　　她掏出手机，一边给医疗队的人打电话，一边朝学校里跑。
　　华灯还未初上，但是山间的气温却已经渐凉，林依依却觉得仿佛置身冰火两重天，心好似搁在冰窖里冻过一般，可身上又像是着了火。
　　学校早已经放学，远看过去，只有三楼最侧边的玻璃里亮着一盏灯，透过玻璃，闪着苍白的光，只是现在天还未全黑，倒有些不真切。
　　她一口气跑到三楼，愤怒地敲打校长室的门，过了许久，才有人出来应门。
　　校长拉开一道门缝，看见是她满脸的不快，堵在门口，眼睛里放出阵阵冷光：“你有什么事
　　吗？”
　　“你让开！”林依依冷声说道。
　　校长没有带眼镜，面上有几分慌乱：“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就好。”
　　林依依不再跟他废话，飞起一脚踹开了门。
　　屋子里只摆着简简单单的几件家具，书桌上随手扔着几本过了期的杂志期刊。屋内窗帘紧闭，遮光布的性能极好，天还未全黑，这里倒是一点光都透不出来。她的眼神落到凌乱不堪的床上，心里像是被人扔进去一把火药，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
　　她抬手就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你知不知道，她还是是个孩子！”
　　校长见事情败落，干脆脱下自己学者的外皮，见四下无人，他一把将林依依推进屋内，反手把门锁上，眼睛里闪现出无数的凶光：“臭娘们，敢管老子的事！”
　　林依依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一个踉跄，就趴在了地上。
　　她撑着桌沿站起来，冷眼看着面露凶光的校长，顺手抄起桌上的保温杯，猛地砸向他，再他着急躲闪的时候，抄起板凳就往他身上招呼起来。
　　校长也没有想到，表面看上去柔弱的林依依居然打起架来这么凶悍，一时间招架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依依一晃，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起身的银花，浑身赤裸地站在瘫坐在地上的校长身后。她仿佛知道了她要干什么，大喊出声：“银花！”
　　可惜银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举起藏在身后的刀，狠狠地扎向地上的人。
　　鲜血喷涌而出，林依依仿佛听见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突然断掉的声音，呆在原地。
　　地上的人背上挨了一刀，吃痛地弓起身，想要看看身后那人是谁。原本也被吓坏了的银花，往后退了两步，直到靠在墙上，才仿佛找到了支撑。
　　“你！”校长一时说不出话来。
　　门口响起一阵急切地拍门声，林依依这才突然惊醒，朝银花的方向蹒跚地走过去。谁知躺在地上的校长突然伸手要去夺她手里的刀。银花一时情急，伸手朝他身上刺了过去。
　　门终于被人撬开，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马哥首先反应过来，脱下自己的白大褂，罩在银花身上。另几名医护人员，赶紧上前查看血泊中那人的伤势，林依依也被人搀扶到凳子上坐下。
　　闻讯赶来的村长也被吓了一跳，拿出手机，颤颤巍巍地打报警电话。
　　“马哥”，沾了一身血的医生咽了口唾沫，哽咽地说道，“他不行了......”
　　“什么？！”马哥一时也呆住了，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里不停抽泣的银花。

　　众人守在校长室的门外，其他的人在隔壁的教室里坐着，等着警察赶过来。
　　趴在林依依怀里的银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闭着眼睛睡着了，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满是乌青的伤痕。林依依漫无边际地想，江严会不会已经得知了消息呢？他回不回怪自己太鲁莽了呢？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想他，希望他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银花睡得很不安稳，身子总是忍不住地抽动。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白日里亲切可人的大山也变的面目可憎起来。
　　山上的道路一到了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最熟悉山路的本地人都要把车速降到最低，一不小心，就要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终于等来了风尘仆仆的人民警察，银花的爷爷奶奶也从家里匆匆赶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
　　整个村子所有人心照不宣埋藏了几个月的秘密，终于重见天日。
　　银花的爷爷奶奶收了校长的钱，把自己的孙女卖给了他，全村的人都知道，但是为了留住这唯一的校长，所有人三缄其口。如此皆大欢喜的结局，除了被自己至亲的同族门推进深渊，苦苦挣扎的银花。
　　“姐姐”，银花拽拽林依依的衣角，“我想去厕所。”
　　林依依抬头看了一眼，警察的笔录基本已经做完了：“你去吧，要我陪你吗？”
　　“不，不用了”。银花耷拉着脑袋，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两个年轻的警察刚做完笔录，扭过头来，环视一圈：“那小姑娘人呢？”
　　林依依说：“她去厕所了。”
　　问话的警察点点头，不在询问，另一个正在翻看笔录的警察长了个心眼，眉头皱了一下，多问了一句：“她去多久了？”
　　林依依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去很久了，脸色倏地就变了，像有一桶凉水从头浇下，来不及回话，着急忙慌跑出去。
　　警察立马反应过来，动员村子的人一起去找。
　　临近黄昏，才在山脚下发现坠崖身亡的银花。被众人抛弃的银花，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玩笑似的一生，仿佛就真的像众人希望的那样，从来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