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医生》不挑食的大鲸鱼

20、第二十章

　　清晨，林依依刚一动弹，身后那人就迅速察觉过来。
　　“醒了？”
　　她翻了个身，掀起半张眼皮，眯着眼看他。
　　江严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子：“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林依依懒洋洋地说，“待会还要上班呢！”
　　林依依站在镜子前，看着脖子上多出来的痕迹，心里暗骂江严这个禽兽，幸好现在的天气还不是很热，穿一件高领的毛衣也不会引太多人注目。
　　她收拾了一下，和江严赶到了医院。
　　恰逢感冒高发期，医院里，到处是戴着口罩的医生和病人，由于林依依前段时间有重感冒史，江严拉着她叮嘱了好久才肯放她离开。
　　中午午休的时候，林依依心里惦记着小贺，于是跟罗大宝打了声招呼，逛游到了住院部。
　　小贺的妈妈李小兰也在病房里，正拿着饭盒给小贺喂饭。小贺看见她来，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朝她摆手打招呼。
　　李小兰以为是江严，赶紧起身去迎她，谁成想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于是诧异地问：“姑娘，你是？”
　　“哦，我是这里的实习医生，趁着午休来看看小贺”。林依依说。
　　李小兰再一转身，看见一脸兴奋的儿子，朝她笑了笑：“那你快过来坐吧！”
　　李小兰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要是没有儿子，她的人生将会在村子里开始，最后也在村子里完结，和这座虽然面积巨大，但却处处冰冷的城市毫无半点瓜葛，只是现在，这座城市却跟她儿子的命有了联系。
　　林依依坐在病床前，小贺兴奋地拿起画册指给她看。白色的图纸上，稚嫩的笔画勾勒出两个人形。林依依看了许久才勉强认出是穿着白大褂的一男一女，她指着其中一个梳着辫子的女医生问：“这是我？”
　　小贺点点头。
　　“那这个就是江医生？”林依依看着女医生旁边的短发医生问。
　　小贺飞快地用手势比划一阵，奈何林依依是昨天才拉着江严学手语的菜鸟级学生，实在是看不明白。李妈妈顺势替她解释道：“他说，“这是他上午画的，想送给你们做礼物。”
　　“画的真好”，林依依仿佛被什么东西击在胸口，一颗心软成一团，“我替江医生谢谢你。”
　　林依依把画册翻过来，依稀能看到前面的印记：“我能看看前面画的吗？”
　　小贺点点头。
　　林依依从第一页翻起，画册上有树有山，还有几个在玩耍的学生。
　　小贺指着其中一个穿着裙子的姑娘，用手势比划了一阵。他妈妈看见后，笑着在他鼻子上一点：“你才多大就有女朋友了？”
　　林依依也笑了，指着女孩旁边一头短发的男孩说：“那这个就是你了？”
　　小贺点头，又伸手比了几个动作，他妈妈笑得更开心了，林依依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小贺说，他跟人家约好了，等病好出院了，就把她娶回家。”
　　听到这里，林依依也笑的合不拢嘴：“那就快快好起来，可别让人家姑娘等你太久。”
　　林依依下午还有事，不能久留，跟小贺聊了一会儿，就接到罗大宝催她回去的电话。跟小贺道别了之后，李妈妈送她出门。
　　走廊上时不时有行色匆匆的人走过，林依依见李妈妈关上了病房的门，问道：“小贺的手术时间定了吗？”
　　李小兰惴惴不安地扶着墙壁：“估计就是今天了”。
　　林依依点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

　　下午，林依依总觉得心里忽上忽下的，心神不宁，连总是缺根弦的罗大宝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还以为她又生病了，赶紧过来一阵嘘寒问暖。
　　林依依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以前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说起过换心手术的病例，也深知现在手术的成功率已经很高了，可偏偏只要一想起小贺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她就静不下来。
　　小贺的手术，由江严亲自执刀，下午他进手术前，还特意给林依依发了条短信。
　　林依依趴在值班室的桌子上发呆，思绪早就飘到了几层楼上，那个亮着“手术中”的牌子门外，罗大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这一副超脱生死、半死不活的样子，拉开一把椅子，一屁股坐
　　上去：“看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头惦记谁呢？男的女的？”
　　林依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男的。”
　　罗大宝佯怒道：“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挖我偶像的墙角？”
　　“七岁小男童”，林依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地开口说道，“怎么，你有意见啊？”
　　“呃，不敢，不敢”，罗大宝自从得知林依依就是自家偶像的女朋友之后，在她面前那叫一个没地位，几乎要把林依依活生生当成个祖宗一样供奉起来，还颇为狗腿地接了杯水递给她，“祖宗，您喝水，喝水。”
　　有了罗大宝一番插科打诨似的乱搅和，林依依的心里舒坦多了，干脆跟罗大宝闲聊了起来。
　　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依依赶紧掏出来接听：“怎么样？顺利吗？”
　　电话里头传来江严好听的声音：“嗯，手术还算顺利，你不用担心。”
　　“太好了！”林依依一扫之前的阴郁，猛地坐直身子，“那我下班的时候再去看他！”
　　“嗯，好”，虽然隔着电话，但是江严还是能感应到林依依激动的心情，“我和你一起去。”
　　坐在桌前的罗大宝看着这突然就雨过天晴的林依依，听着这泡进蜜罐里的声音，突然心口一痛，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又被人秀了一脸恩爱。想想自己孤家寡人这么长时间，隔壁二花家的儿子都会围着他撒尿叫舅舅了，他连女人的小手都没有拉过，不免沧桑了起来，见那依旧捧着电话跟男朋友撒娇的林依依并没有注意到他突然骤变的情绪，只好识趣地悄悄溜了出去。

　　下午一下班，林依依跟罗大宝打了声招呼，就上了楼。
　　江严正在换外套，见她站在门口，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林依依一步一蹦跶地进了门。
　　她一向是心里头藏不住事，高兴不高兴全写在脸上，连她老妈都说她绝对不适合做警察卧底，容易给犯罪分子暴露信息。
　　江严把林依依带到重症监护室，小贺身上插满了管子，还处于昏迷状态。
　　林依依站在监护室外，揪心地看着。
　　江严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小贺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排斥现象，要是他再醒不过来的话，几乎可以断定，这场手术失败了。
　　回家的路上，林依依病殃殃地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她从包里摸出那张画着她和江严的画，脑海中仿佛又一次浮现出小贺明媚的笑容和进手术室前，他对健康向往的模样。
　　“依依”，江严轻声唤她，温柔地捧着她的脸，替她擦掉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依依，到家了。”
　　虽然她并不是胸外的专家，但是基本的一些东西，也能够明白，比如心脏移植手术不成功，意味着什么。于是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江严，我心里，心里难受。”
　　江严把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他，他才七岁，他还那么小”，林依依趴在江严的肩膀上，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还是个孩子。”
　　听惯了这句哲理名言从熊家长嘴里说出来，却头一次听得这么心酸，只觉得灵魂都被揉成一团。
　　其实做医生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到这个职业带给自己无力感，垂死的病人向你伸手求救，明明救人性命的事情，只有自己能做，却也只有自己知道，大多数的时候，就是谁也救不了。
　　直到林依依哭累了，哭声渐停，才被江严从车上抱了下来。
　　从那天起，林依依便再也没见过小贺和他的母亲，只是听江严提起过，小贺的母亲在器官捐献书上签了字。
　　那个等着小贺来娶自己的小新娘，再也等不到自己新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