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强国攻略（重生）》柳锁寒烟

66、终局

　　“战争永远是为政治服务的。中日战争是一场保家卫国的防御战争，我们不是要打进东京、彻底消灭大和民族，也不是要殖民东洋、获取日本那点可怜的土地和财富，而是想要彻底断绝这个国家崛起的可能性、防止他们威胁我东三省的安全，仅此而已。”养心殿里，若桐环视众人。

　　“鉴于这个目的，所有的土地、人口、赔款，我们可以分毫不取，但必须让日本人尽可能地失去更多！”

　　“当然，欧美列强剑指东亚，一直想把我国变成殖民地。如果日本能够做我们替死鬼，就更好不过了。”

　　众人听见，都不禁眼前一亮。

　　这个时代号称“日不落帝国”的大英帝国对世界的支配力度，犹胜日后的美国。现在英国、美国、意大利等国都对中国限制日本的合约表示反对，若桐既不能像慈禧“对万国宣战”那样，公然与唐宁街和华盛顿叫板，更不可能像慈禧一样割自己国家的血肉，来投喂这些秃鹫。那么把日本这一不怀好心的豺狼丢出去任这些秃鹫分食，倒也不失为一种渔翁得利的好方法。

　　在此指导思想下，帝党众人迅速展开行动。

　　文廷式登门拜访英法美意等国大使，在蓝山咖啡和锡兰红茶的馥郁香气中与之协商，将日本四千万两白银的战争赔款用于支付战争时期日本拖欠各国的债券，以及弥补各国在华商行因为战争而遭受的损失。购买日本债券最多的美国大使瞬间松了口气，开始眉开眼笑地向文廷式示好。

　　在北洋水师重建之前，对于日本联合舰队当中硕果仅存的一艘“松岛号”，若桐自然不会放任它在太平洋地区作威作福。英、法、德都家大业大，看不上这艘小破船。若桐遂提出，向俄国皇帝亚历山大二世赠送这艘舰艇，作为中俄交好的礼物，感谢他在谈判初期为中国仗义执言。

　　俄国虽然是欧洲一流强国，但在海军上却一直没有什么建树，一向被德国海军死死地压在北海这个澡盆子里。亚历山大二世向往海洋的心躁动已久，一艘新锐铁甲舰足以成为一份让他满意的礼物。

　　日本陆军那三瓜俩枣的破烂装备，连清军也看不上眼，自然没有什么分配的必要，若桐便提出将其送给印度总督、英国子爵维克多·布鲁斯，多少也算对英国人释放了善意。

　　琉球群岛的归属是此次和谈的重点。若桐绝不会放任后世日本用以限制中国海权的“第一岛链”顺利形成，而是必须将其从日本的国土中分割出去。对于这一扼守西太平洋咽喉的关键地区，英、法、德、美四个世界一流国家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为了决定将此地交给哪个国家，清廷众人亦是彻夜争论不休。

　　但若桐心里早有定论——如果将这一离中国本土不足四百海里的战略要地，交到正在大力殖民中国的英国人和日后世界第一的美国人手中，无疑是“前门拒狼，后门迎虎”的愚蠢举动。只有将其交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急速衰落的德国和法国手中，二十年后再行收回，才是不会遗害子孙后代的行为。

　　于是琉球国被一分为二，北部成立琉球国，由德国暂管；南部则仍称“冲绳府”，交由法国人暂管。

　　对于获利较少的美国政府和英国政府，则用分割日本本土的三菱重工等企业来满足他们的胃口。

　　如此一来，诸国无不满意至极。

　　日本政府对这一血腥洗劫本土的行为，表示了极度的震惊。

　　自从第一轮谈判之后，伊藤博文、黑田清隆等人就从“偷袭盛京得手”的美梦中惊醒过来，意识到己方已经不可能体面地走下谈判桌，但是北京竟然无耻到连日本联合舰队残存的最后一艘战舰也要夺走的地步，还是大大出乎了伊藤博文的预料。

　　“没有哪个政府官员敢在这样的合约上签字，否则甚至等不到轮船抵达横滨，他们就将被民间的激进分子手刃。”黑田清隆在第三次谈判的会场上斩钉截铁地说。

　　伊藤博文亦在日方的报纸上撰文猛烈抨击珍妃“向邪恶的帝国主义卑躬屈膝，出卖东亚人民的共同利益”。

　　然而北京早就不是昔日不知“外交”为何物的愣头青，深谙现今世界弱肉强食规则的中国人，拉上了几乎所有资本主义强国一起分割利益，自己反而分文不取！全世界都被这样舍己为人的精神感动了。

　　在美国，挽回了大量投资损失的美国驻华大使李洁明已经成为华尔街的座上宾。

　　在德国，夏洛腾堡宫里，威廉二世为自己兵不血刃就在海外开疆拓土的成就得意不已，已经命海军大臣提尔皮茨点齐兵马，迫不及待地想要接手自己在远东的第一块殖民地。

　　在法国，巴黎已经从世界第二的王座上摔落下来许久，正夹在世界第一的英国、崛起中欧的德国和大洋彼岸最有钱的美国之间苦苦挣扎。此次再度获取东亚殖民地的成果，也被法兰西人视为“国家中兴”的标志而予以欢呼拥护。

　　只有英国大使朱尔典，意识到了北京这一手段的不俗，以及隐藏在背后的珍妃对于大英帝国的威胁，丝毫不下于其丈夫，因而极力反对过度打压日本。但他那点微末的声音却被淹没在列强的饕餮盛宴中。连唐宁街（英国政府）自己也觉得，朱尔典勋爵是否是上了年纪，也患上一些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的毛病，甚至开始考虑更换驻华大使的人选。

　　日本政府的殊死抗争，被列强用一根小手指就摁了下去。

　　元月初九，从报纸上知道了日本通过在城中埋下间谍造谣生事的方式攻克了盛京城，中国民众对于日本特务部首脑青木纯宣产生了极大怨愤，并且对于这样一个有可能杀死了光绪皇帝的刽子手、竟然还堂而皇之地作为日方谈判代表出现在首都北京一事，表达了激烈地抗议。

　　京、津两地民众自发赶往颐和园，要求朝廷拒绝谈判、将青木纯宣驱逐出境甚至就地斩杀，最多的时候园外静坐示威的人竟然高达上千。

　　本来就巴不得日本快点认负的欧美列强瞬间找到了借口。翌日，德国大使巴兰德便提议，以“日方用人不当，严重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毫无和谈诚意”为由，将日本使团驱逐出谈判桌。法、俄、美、英代表纷纷附议。

　　于是日本代理首相黑田清隆早起准备参加第五轮谈判的时候，就被外务省的官员礼貌地“请”出了颐和园。英、德、法、美四国李代桃僵，堂而皇之地在日本代表不在场的情况下，同意中国政府与日本政府签订《北京和约》，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接受中方提出的一切条件。

　　消息传到东京，日本全体民众群情激奋。但六成以上企业选择支持政府战争行为、超过一半民众有过购买战争债券行为、三成以上男性直接参军或者从事与军事相关行业的大和民族，根本就无法博取任何同情。

　　是他们先选择了战争，最后才被战争吞噬罢了。

　　终于，在元月十五元宵节这天，以黑田清隆为首的代表团在欧美列强的逼迫下，宣布接受一切条款。日本天皇的投降书随即被送到养心殿的书案上。

　　这一天，距离除夕夜盛京城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天。

　　如释重负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人们脸上。即便是皇帝生死未卜也依然不能阻止人们对新生活的向往。战后重建的预案已经被呈到养心殿案前，宫人们把慈禧住过的颐和园和储秀宫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不留。

　　但是宫殿的主人却丝毫没有做出任何改变的打算——珍妃每天早起晚睡，平均工作十六个小时以上，接见超过五十名朝臣，头脑清晰，言辞敏锐，穿着神色一如往常。冷静自若到了所有人都害怕的地步。

　　礼部已经在悄悄准备皇长子登基的典礼，甚至连小号的龙袍都备下了，但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去请旨让她更换素服。这样拖了整整半个月，到了签约之日，早上，白青等人捧着凤冠朝服来到养心殿，想要为珍妃梳洗更衣，出席和约签字仪式，却发现整个暖阁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吓坏了的宫人们四处寻找，最后在怡性轩后头的水井旁找到了她。

　　因为这一世慈禧在颐和园居住时便被赶下了政治舞台，来不及把怡性轩收拾出来作为她60-70岁时期的寝宫。所以现在这里只不过是一片荒芜破败的宫檐屋宇，少有人顿足。

　　众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若桐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但是她独自站在湿滑冰冷的井台旁，目不转睛盯着那深不见底的井口的样子，还是将白青等人吓了一跳。

　　半晌却是郑彩云站了出来，对谨妃道：“娘娘，奴婢想去试试。”

　　谨妃不由怀疑地看着她。这个庄稼汉的女儿，做过船妓也做过公使夫人的女人，顶着众人怀疑轻视的目光，缓缓走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娘娘”。若桐轻轻抬眼，却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对丝帕包裹着的羊脂玉镯子。

　　“羊脂玉温润晶莹，离体片刻就会变得冰凉冻人。这样包起来放在怀里，用体温暖着，再戴就不会冰手，对吗？光绪二十年，我们第一次见面，在英国人的医院里，我见他这样做过。这是你现在需要的是吗？您想要戴上它对吗？”

　　见她盯着那镯子久久不言，郑彩云不由大着胆子上前，轻轻将玉镯套在她手腕上：“娘娘，奴婢的情形您最清楚。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权势和身份可以仰仗。所以您告诉我任何话，任何事情都可以会成为秘密。”

　　若桐看着她，神色平静地说：“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郑彩云不由一愣：“为什么，我们可是要在一个胜利的条约上签字啊！”

　　是啊。即将在颐和园签订的新北京条约，对这个时代的所有中国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成功。他们赢得了半个世纪未有的胜利，创造了以一个积贫积弱的半殖民地农业国战胜一个已经完成工业化的现代国家的神话，即便放在世界历史长河当中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伟大事件。

　　从此，死去的英灵可以得到告慰与纪念，幸存的生者则将享受更好的生活。即便在三十年、五十年之后，还会有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摇椅上，向稚嫩的孙辈吹嘘自己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

　　但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她牺牲了曾经奋斗半生的事业，扔下一大堆亲人、朋友、学生，回到一个自己根本不愿意回忆的时代，被迫进行一场生死冒险。

　　载湉是唯一的奖赏，也是最大的慰藉，就像脐带连接母体和婴儿一样，将她和这个世界联系在一起，时刻告诉她这里就是她爱过、奋斗过、遗憾过的祖国，而不是某个毫无关系的平行宇宙。

　　现在这条脐带断了。她呕心沥血谋划半生的结果，就是比历史上还要提前许多年害死了丈夫，把自己的亲骨肉推向末代皇帝这一悲惨的位置，还顺便给腐朽的清王朝续了一波命，让中国人民追求幸福和富强的道路比前世更曲折漫长......

　　这一生本来就是一段不该有的风花雪月，一场不切实际的宏图壮志，从前世的前世她入宫起那一刻，一切就是错的！试图改变这段历史，更是错上加错！

　　蝼蚁之力，岂可撼天？她杀了一个慈禧，却又变成了下一个圣母皇太后。

　　一阵仿佛掏空心肺的空虚感席卷全身，若桐忽然觉得浑身乏力，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黑洞洞的井口仿佛在眼前骤然放大，冰冷潮湿的井水好像已经近在咫尺，好半天才感觉到一点暖意——却是谨妃走了上来，跟郑彩云一左一右地握着她的手。

　　文廷式忽然大步走来，几乎是兴高采烈地说：“娘娘，东三省总督急电。圣驾在长白山东麓的山林里。皇上受伤了，巴雅尔手里人手不足，这才迟迟没有.......”话音未落，忽然见到这一幕，不由呆在原地。

　　“什么？”若桐挣扎着想要起身，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涌向脑袋，她想说点什么，却又像被塞了一个柠檬在喉咙里，酸涩的汁液止不住地从喉间涌向眼角。

　　几乎吓得魂飞魄散的众人一拥而上，将她扶到安全的地方，白青忙取过厚厚的鹤氅披在她肩上，抽泣着扶她回了养心殿。

　　此时，睦仁的投降书已经放在南书房的御案上了。

　　百年之后，回首再看这场战争，中方其实赢得相当狼狈，从最开始连连败退的陆地战局，到两败俱伤的海战，再到险些连皇帝都赔进去的盛京之战，最后甚至不得不将所有任何利益割让给欧美列强才获得最后的胜利。但在这个黎明前的暗夜，能够打出一个民族的精气神，才是曙光所在。

　　“我们的战利品是‘未来’和‘明天’。”后来梁启超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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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把这该死的战争部分写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