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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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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夏走着神儿的功夫,许星何已经停下来,利落地跳下车子,她赶紧跟着。
许星何没有逗她,他们之间的距离,确实只要一条街。
早夏回过头去,往来时的路看,许星何家是三层的别墅,一条街的话……
……应该还能看到他们家的顶楼。
许星何把车子停在院子里,自顾自开门,早夏站在门口,纠结地扣着手。
见她一直没动,许星何回头:“……好客的小姑娘,不想去客人家里坐坐?”
早夏认真又忐忑地:“……叔叔阿姨会不会误会什?”
“不会,”没等她说完,许星何就沉着脸打断,“他们不和我一起住。”
早夏愣住,只有双脚机械地跟上许星何进门。
……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太多了。
房间里并不是从前许星何最喜欢的干净白色,而是扑头盖脸代表沉重的灰色。
灰色的沙发,灰色的地毯,还有厚厚的,挡着阳光的灰色窗帘。
许星何以前跟父母的关系很好的,许妈妈在附近的大学教书,偶尔会过来给许星何送些水果,虽然有至少一半都意外进了她的肚子。
她记得,许妈妈人很漂亮温柔,还有笑起来像月牙一样的眼睛。许星何左脸颊上的那个小小的梨涡,和许妈妈的一模一样。
“……现在平静了么?”
许星何一边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打火机,一边随意地抱起她那件沾着口香糖的校服外套,回头瞧了她一眼,问。
早夏局促地摸了摸脸颊:“……还,还行?”
许星何歪了一下头,盯着她看了起码有半分钟,才起身往后院走。
很大的院子,当然没有任何花草植物,甚至连杂草都被清理了,光秃秃一片,毫无生机。
早夏跟在他后面,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抽烟?”
许星何突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早夏不明所以,慌乱间随口找了句话说。
“嗯。”许星何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打火机:“……知道我抽烟,是不是就幻灭很多。”
“……没有,”早夏困惑地迎上许星何的目光,“……怎么会。”
许星何都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天内,她已经遭受了多少反差,是秉持着很深很深的喜欢,才能做到如此的坚贞。
要是有许星何喜欢她的那天,她一定把这些心路历程都讲给他听,让他知道自己经历两种极端的心情是多么震惊……虽然震惊,但还是一往无前。
“一直以来,你看我的眼神,你表达的感情,都像小女生喜欢言情小说里的虚构主角一样,我抽烟、打架、不学习,这么严重,我想,你应该能清醒了?”
早夏仔细把这句话拆解开来,认真思考,然后认真作答:“你打架、抽烟、不学习,也不影响你是个好男同学。”
听她说完,许星何突然被自己绊了一跤:“?”
“而且,也有小说男主角是抽烟的,”为了避免许星何误会,或者产生其他自卑一类的负面情绪,早夏努力给许星何科普,“他们中有的,会为了女主角戒烟,有的,会在女主面前忍着,以此来衬托女主角对他们的重要性——因为爱能抵抗身体的强烈需求。”
许星何抚着额头:“……以后少看这种脑残小说。”
早夏点点头,忽然看到,许星何手上正好有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折断的烟。
“……你的烟……折掉了。”
这手劲儿大的啊,早夏指了指许星何的手。
看到他皱着眉头,有点赧然的把手上的东西胡乱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听见许星何说:“我本来也不抽烟,大部分是买来分给朋友。”
“那真是太好了。”早夏鼓掌。
“……哪里好?”许星何挑眉。
“身体会很好。”
许星何:“……”
没再多跟她说话,早夏看到许星何站起身来,走到后面,拿过来一桶汽油,又把那件衣服丢到一旁,直接把汽油倒上去,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点燃了那件校服。
“明天我会赔一件新的给你,这件衣服,就当不是你的。”许星何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早夏不懂。
但“不懂就问”是个好品质,这个好品质,她刚好还有。
看着许星何瞳孔里映出的,属于那件衣服上的火光,早夏深呼吸一口气:“……为什么要烧掉它?口香糖和血迹都可以洗干净,我也没有脆弱到因为这件事,就不敢再穿这件衣服。”
“因为我有口香糖恐惧症。”
许星何一本正经地回答:“看到口香糖,就头晕目眩,电闪雷鸣。”
早夏:“?”
……明明上午还盯着她后背看得很认真啊?
“而且我晕血。”见她一脸不信,许星何又继续好心地补充:“见到带血迹的东西,就眼花缭乱,心慌气短。”
早夏:“?”
……那下午……在小巷子里打人打得特别投入的那个,又是谁呢?
“许同学,”早夏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你是不是以为我这里是傻的。”
一……一脸正经地讲着这么拙劣的冷笑话。
“谁敢认为中考数学和英语都考满分的人傻?”
许星何利落地坐在台阶上,扒拉着那件已经快烧成灰烬的衣服。
早夏坐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跟着看那件衣服。
刚才进门的时候,她有粗略地环视一周,这么大一个房子,似乎只有许星何自己一个人在住着,看这个情况,他的家庭关系,应该也和上一世的完全不一样了。
回过神来,看着许星何在盯着火苗走神,早夏小声地:“许同学,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打杜卜凡?”
“总之,不是为了你。”许星何非常认真,认真地好像是他这辈子最认真的一次。
早夏:“啊……”
一句话,浇灭事先涌起的所有期待。
“……好吧。”早夏垂下头。
“现在平静了?”许星何指了指院子里停着的自行车,笑着,“你看,我是不是说话算话?”
早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意识到,许星何要说的应该是刚才带她出来的时候所说的话。
跟着他出来转一圈儿,再把车子骑回去,就会平静了。
“我懂了。”
这是在赶她走。
早夏把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随手叠了两下,放到许星何手里:“虽然不知道自己沾了谁的光,但还是很感谢你教训了杜卜凡这件事……我走了。”
她说完,许星何只是收起衣服,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早夏咬着牙,快步朝着自行车的方向走过去,结果还是没走出几步,就再走不动,一回头,果然是又被拎住了后衣领。
“刚才红着脸,现在红着眼?”许星何头顶,是大大的问号,“看来今天注定是不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的度过了。”
这稍稍带着一点责备的语气,……早夏没忍住,回过头去,用尽全身力气,一把从许星何手里,把自己的后衣领给扯了回来。
许星何愣住一秒,早夏转过身就朝着自行车跑过去,然后一个跃步跳上去,飞快地骑着车回家了。
她觉得有点难过,还有点委屈,但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满心期待以后被泼了一盆冷水?
也可能是对一切的彻底改变觉得迷茫和恐惧?
她不知道,只知道今天这所有事情交织在一起,理不出个头绪。
她得到了某种恩赐,从一切结束的地方,回到了故事的最初,可是却把许星何给弄丢了,许星何是她一直以来的战友,是她心心念念喜欢了好多年的人……,这件事情,她不知道怎么接受。
回到家以后,早夏打起精神来,吃了几口饭,又在母亲怀疑的目光中,故作淡定地写完了作业,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校服外套,抱着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例行到天台上去练二十分钟广播体操。
她肢体协调能力很差,为了不在课间操这件事上闹笑话,她一直都有偷偷练习,这件事和吃早饭一样,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这一天,不知道怎么的,练着练着,早夏突然停住,回过头去,看向许星何家的方向,许星何家的三楼或者天台……应该是可以看到她的吧?
早夏:“……”
幸好许同学不喜欢她,不然……她很难想,自己每一天又蠢又丑的滑稽样子,被许同学尽收眼底得是个什么惨状。
“我也不会喜欢做课间操难看得像随时准备捞月的猴子一样的……笨早夏吧?”早夏打开车门,坐上车子,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妈妈:“妈妈,我爸他……做课间操难看吗?”
“没见过……但你爸以前的同学说过,他上学军训的时候走路顺边,还被叫出去单独一列……所以大约应该是难看的吧。”
早夏若有所思,这事儿可能也是遗传啊。
可是爸爸都能找到这么好的妈妈,那么这件事,应该不会成为她和许星何之间的障碍。
……昨天许星何还说,他做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今天她再回想这句话,已经不觉得难过了,真是强大的自愈能力。
到了学校,早夏才知道出大事儿了。
杜卜凡跟班主任举报许星何想打死他,杜卜凡的家长都跟着一起来了,班主任很生气,于是许星何的父母也被请到了学校。
许星何的父亲,是杜卜凡爸爸的顶头上司,一般情况下,不那么严重的话,都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早夏回忆昨天的情况,虽说许星何昨天动手的样子,确实像是真的恨杜卜凡,但其实打得并不重,比起上一世杜卜凡在学校做过的最轻的事迹都要轻。
可是走进教室,见到杜卜凡本人,早夏吓了一跳。
杜卜凡的脸,完全肿成了一个猪头。
昨天眼部明明只有一点青紫,现在一双眼睛像是长在了鼓鼓的气球上一样。
杜卜凡看见早夏,得意又小声地:“……你和许星何唱双簧耍我?你以为你找了个靠山,你信不信,他今天就得滚出一中,我看你以后去哪里靠他。”
这个意思大约是,他故意把自己的脸弄得更严重,为了一次性解决许星何这个威胁吧?
早夏默默放下书包,从桌兜里拿出老师给她的纪律委员专属小本本,在第一页的第二行,写下:“杜卜凡,言语侮辱、威胁同桌早夏,早夏实名举报,早夏签字。”
写完,早夏举起本子,给他看:“如果你对这件事没有意见的话,我就给你扣分了。”
杜卜凡:“??????”
“你不怕?”杜卜凡一脸不相信。
这么柔柔弱弱,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生,怎么可能不怕的?
早夏把刚装回桌兜的本子又掏出来,在刚才那句话后面,写上“+1”。
杜卜凡看清楚以后,直接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班主任叫走。
等他走了以后,早夏才心一沉,趴在桌子上。
以许星何那样的性格,如果老师和家长来盘问的话,肯定会直接认下的吧?
正想着,忽然看到杜卜凡一脸看好戏的走进来,指着她:“纪律委员,班主任有请。”
早夏站起身来,跟在他后头,往老师办公室走过去。
她早猜到的,杜卜凡肯定会把她也拉进这件事里,虽然不知道许星何是怎么跟老师说的,但是,她已经有了决定。
进到办公室里,早夏小心感受着气氛,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
杜卜凡的父母没有之前那么嚣张跋扈了……与此相应的,以前很恩爱,感情很好的许爸爸和许妈妈,分别站在两边,两个人都在看向许星何,却不分半点目光给彼此。
不知道的人,可能完全没法看出来他们是夫妻。
许星何只是抱着手臂在一旁吊儿郎当地站着,在这样的压力下,依然看着窗外的篮球场,甚至还说了句“好球”。
话音刚落,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早夏赶紧走到班主任的办公桌前,打断这个气氛的发酵,轻声喊了句:“老师,您找我。”
班主任看她很乖巧的样子,收起对许星何的怒气,温和地:“昨天许星何打了杜卜凡这件事,你知道吗?”
早夏不确定许星何有没有把事情说出来,也不知道他说到了什么程度。
她只知道,班主任问出这个问题以后,许星何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篮球场上收回,投到她身上。
早夏和许星何对视了一眼,这个眼神里,她感查不到任何信息,但是至少,她认为,这个人,值得自己冒险。
于是重新看向班主任,早夏坚定地:“老师,我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