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是青梅更是天降》薜荔锦

3、第三章

　　院子里一片嘈杂，小孩子尖锐的哭声能穿透一切。殷淼努力从中分辨出姑姑，奶奶，妈妈，爸爸的声音，心里一片平静。
　　殷淼叠完被子，拍拍枕头，走出门，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父母。那时的自己怀着什么心情等待他们呢？
　　因着长久的分别和失去爷爷的惶恐委屈，那时的她对父母的到来有着非同寻常的期待。从殷淼有记忆开始，父母只有在过年回来十几天，然后是长达一年的分离。所以，她珍惜每次相见的机会，努力讨好他们。
　　这次葬礼结束后，妈妈会带她去他们生活的平连市。从小就想生活在父母身边的殷淼自然求之不得。
　　再来一次......殷淼抿住嘴唇，她不会去的。
　　“水水来，见见你弟弟妹妹。”妈妈石岚冲她招手。“殷冰，殷凝，明明，喊姐姐。”
　　十二岁的殷冰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声音小小地喊了一声。八岁的殷凝就活泼得多，跑到殷淼跟前甜甜的笑。四岁半的殷璞明被妈妈抱在怀里，猛地一扭头，揉着刚哭完的眼睛不理人。
　　“大人有话要说，水水你带弟弟妹妹去玩一会儿，”殷林开口。
　　殷淼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商量的，就是小孩不能参与的话题了。
　　她把三个孩子带到了东屋，两个女孩子都很乖的坐地沙发上，不需要人操心，殷璞明好奇地到处跑，看到感兴趣地就乱翻一通，殷冰时时注意着，生怕他磕着碰着，注意到屋子里越来越乱，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头，偷偷看了殷淼好几眼。

　　“没关系的，”殷淼安抚她：“在那里明明也这么干吗？”
　　殷凝比殷冰反应更快，撅着嘴巴抱怨：“他老是把卫生纸撕的满地都是。我们没扫的话爸爸妈妈就生气。”
　　“他还小.....贪玩儿。”殷冰讷讷地说出父母重复过无数次的话。她向来顺从柔和，“妈妈说我是姐姐，要照顾弟弟妹妹。”
　　她看到姐姐其实很高兴。因为她也很想被照顾，不需要像弟弟那样被全家宠爱，只要感受一下被照顾被关爱的滋味就好。虽然，她觉得姐姐看到她们好像不怎么高兴。“等晚上明明睡觉，我会把这里收拾干净的。”
　　殷淼才发现，原来殷冰从这时候就已经很懂得察言观色了。
　　“反正我不干！”殷凝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殷璞明真讨厌。”
　　没过多久，三个孩子躺在床上东倒西歪地睡着了。殷淼关上门，天已经快黑了，帮忙办事的人都了，听到了灵堂那边传来的争执声。
　　“一张嘴就三万，我们还过不过了！”大姑姑扯高嗓子，“我三个孙子等着养呢！最多一万。”
　　二姑声音就小了一些，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两年生意不好干，钱也不够。
　　“太少了我们家面子往哪里放，大姐，街坊邻居看着呢。”石岚也不退步。
　　沂市的风俗，葬礼上出嫁女要给大礼钱，具体多少要大家一起商量，但对于殷淼父母来说，当然越多越好。
　　殷淼看着灰蒙蒙的天，留意听着亲姐弟之间讨价还价，这就是她记忆里大姑姑臭着脸的原因吧。
　　奶奶低声说了什么，姑姑们都不再说话。
　　没过一会儿，屋门打开，石岚出来了。殷淼看到她脸上匆忙撤下去的微笑，知道最后自己的母亲在这场“交锋”里占了上风。
　　“你怎么没看着弟弟？”石岚问她。
　　“都睡着了。”殷淼回答：“我出来看看。”
　　石岚看着两年未见的大女儿，也有些陌生。她还记得上次走的时候殷淼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这次见面却已经十分冷静从容了。已经像个大人了。
　　石岚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给三个孩子掖好被子，又摸了摸殷璞明的额头。注意到殷淼的目光，她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心虚，解释道：“明明还小，前段时间又感冒了......”
　　殷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水水，过来一下。”石岚小声喊她，蹲下身打开行李箱，“这几天我和爸爸会很忙，你帮爸爸妈妈照顾一下弟弟妹妹。这里面是我们的东西......”
　　殷淼垂下眼睛，听妈妈一样一样地介绍用处，24寸行李箱里，放着殷璞明的从里到外三套衣服，还有他的水杯，餐具，手指饼干，洗漱套装，玩具小熊，玩具车......刚好占了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放的大人的衣服和日用品。
　　“两个妹妹的东西呢？”殷淼问。
　　殷淼看着母亲的目光太亮了，像是刺中了石岚心底某个角落，她沉默了两秒，解释道：“想着家里你以前穿的衣服里肯定有她们能穿的，来得太急也没仔细收拾。”
　　殷淼不置可否的点头，“我今晚给她们找衣服。”
　　“那我先去给你们做饭，你也在这儿休息一下，今天估计要忙到凌晨，小孩子不吃饭扛不住。”石岚盖上行李箱，快步走出了门。
　　殷淼坐到沙发上，看到沙发上的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在最角落，只占了小小的一块地方，最小的孩子却占据了最多的位置。
　　曾经忽略的细节，原来如此显而易见。
　　儿子真的这么重要吗？
　　那时候殷淼问爷爷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回家，他告诉孙女：“有了弟弟，你和妹妹们就不会受欺负，大家都瞧得起咱们！”
　　殷淼曾经以为爷爷是对的。
　　殷冰一直深信不疑。
　　只有殷凝，从小就不信。
　　所以，他们三个人的命运注定不同。

　　天黑透了。
　　大门上悬挂着的小音箱放着哀乐，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从家里出来，前来吊唁。
　　孝子贤孙哭声一片，白布盖着头，殷淼垂着眼，朦胧的眼帘中映着棺材上粗糙的雕花，有种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虚幻。
　　殷凝被亲戚们一言不发就跪下大哭两声的行为吓到了，悄悄地躲到大姐姐身边，抽噎着抓住了她的手。
　　三个孩子对这里没有任何感情和记忆，哭也是害怕居多。殷淼转头看向抹着眼泪的殷冰，拉住了她的手。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哭嚎两声之后擦干净硬挤出来的眼泪，安慰完家属走出去之后，还能相约去哪一家喝个酒。
　　这是成年人才懂的，大人的行为艺术。
　　“水水成大姐姐了。”安慰完女眷，住在隔壁的林奶奶坐到她旁边，给殷淼擦眼泪。按照绕不清的亲戚关系，殷淼该叫她表舅奶奶。她是个很好的人，殷淼从小就喜欢去她家里玩。后来联系越来越少，殷淼仅有的几次回老家，也会去她那里坐一坐。
　　“地上冷得很，奶奶还是站着吧。”殷淼扶着她站起来。林奶奶腿脚不好，坐下起来都很辛苦。“我扶着你去隔壁和奶奶说说话。”
　　“你坐着吧，我有人扶呢。”林奶奶走得有点踉跄，笑着指着门口说：“孙子在呢，不用管我。”
　　站在阴影处的少年两三步走过来，一手插着兜，不耐烦地问：“还要去哪。”
　　“去旁边那个屋，看看我的老妹妹。”林奶奶拍拍殷淼的手，扶上了孙子的胳膊。
　　殷淼愣住了，但对方一点注意力都没给她，扶着老太太往外走：“老胳膊老腿大晚上出来干嘛，有台阶。”
　　那不是……岑湛吗？眉眼锋锐，神情冷淡，锋芒毕露的少年岑湛。
　　现在所处的地方，到底是哪里？殷淼又陷入了人生哲学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哪里去？
　　脑子里一团乱，像塞了一团稻草，等她回过神，来吊唁的亲戚朋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