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直的》卿川

24、024

　　林落风挪了挪脚，将鞋上的一张纸币踢开，“先生，我不收小费。”
　　李宏横眉怒目：“怎么，是嫌少？”

　　“不是。”林落风蹲下，将五张纸币捡起理好，放在桌上，重复一遍，“我不收小费。我看先生也不是真心要听琴，还是不要勉强听我拉了。”
　　李宏：“谁说我不是来听琴的，我就是想听你拉琴，我就喜欢你在这儿拉，继续！”

　　林落风闭了闭眼，随后将目光落在李宏身上，他看着自己这个发小，心中一片悲凉。
　　他还记得是在初中，他，李宏，吴洋几人会经常一起从学校里偷跑出来，那会儿他还有点胖，爬围墙不利落，是李宏吴洋爬到围墙上趴下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把他拉了上去。后来出了学校，三个人就一起在街上晃荡，要么进网吧打游戏要么去K歌看电影，吃喝玩乐，无不尽兴，到点了就跑去江爷爷那里吃饭，那时他手里有钱，所有人的消费他一个人全包了。

　　现在想想，可真傻，这些人就是把他当成冤大头了吧。

　　不过那会林落风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是应该，大家都是朋友，为朋友花点钱怎么了，能怎么啊，他没别的，就是有钱。而且这些朋友对他也很好啊，初二有次他被校外的混混堵在巷子里，要他交保护费，还想要他一个星期交一次，他不干，先是起了口角，后来就打了起来。对方七八人自己这边就四个，要不是李宏几人拼命帮他反击，他也不能只受了点轻伤就全身而退。

　　现在这个拿钱羞辱他的李宏真的是多年前帮他打架，保护了他的李宏吗？
　　从小学到初中毕业，仔细算算七八年的时间，几人一起相互陪伴着长大。他们的友情竟然全是假的？

　　“李宏，你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可有意思了。”李宏先是呵呵笑，随后脸色阴沉下来，“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话尽于此，还能如何。
　　林落风不想跟他纠缠，颔首示意道：“先生，我身体不太舒服，先行告辞。” 说罢他连看也未看李宏一眼，径直离开。林落风一边走一边怜爱地摸了摸琴，心里可惜它，用它为李宏那样的人拉琴，简直是糟蹋了它。

　　林落风觉得他离开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各自分开冷静冷静。今天圣诞节，餐厅里十好几桌的人，后面闹起来大家脸上都难看。
　　却不知道这不把李宏放在眼里的行为戳到了李宏内心的痛处，李宏面色在林落风转身的那刻骤热扭曲。

　　从前林落风是林家人，在他面前总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发号施令吩咐他，那都罢了，他全都忍了。
　　如今林落风没钱没势沦落至此，在李宏心里，林落风就应该像他从前对他那样，凑上来围着他捧着他，讨好他，他也许还会认识一场的份上，提拔林落风一二，他却是没想到林落风竟然还敢对他如此怠慢！

　　“你给我站住！” 他起身，大怒道，“林落风，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西餐厅安静祥和，李宏声音很大，他吼出这声后，几乎一半的人都看向了他，眼神里带着不满。
　　李宏未曾注意，他的女伴更是不知，她看出来李宏讨厌这个拉琴的，作为被养着的金丝雀，当然是站在自己主人这边。于是，她也站起来尖着声音喊：“喂，拉琴的，我老公叫你站住！”

　　林落风没理会身后两人，快步走到了经理面前，开口请假，“经理，我今天不能再上班了。”他也不管经理许没许，开始收拾东西。

　　经理明显一怔，他看了看林落风，想到这是喊林宿朝叔叔的人啊，又看向怒气冲冲向这边走来的李宏，那也是一个少爷，两人这情况明显就是不对付在吵架，如果任由发展下去，打起来都有可能。
　　“那你快走吧，我帮你拦着他。”
　　林落风很意外，没想到经理遇到事情竟然选择帮助自己的员工而不是顾客。
　　他向经理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李宏已经走近，经理连忙迎上去，陪笑道：“先生，先生，您息怒，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我们哪里的服务让您不满意了？您消消气，我们一定竭诚向您赔罪。”
　　“滚开！”李宏一把推开经理。
　　经理应付过几个闹事的客人，秉承着和气生财的理念，被推了他也不生气，在被推开后又迎上去，“先生您消消气，你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我是餐厅的经理。”

　　“经理？”李宏看着背着琴要走的林落风，咬牙冷笑，“行啊，经理，我要投诉你们这个小提琴师，拉的什么破玩意儿，就这样也能赚钱？我要你解雇他！”

　　李宏的女伴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林落风一个拉琴的架子可大，给他钱竟然嫌弃不要，作为服务人员竟然敢跟客人发脾气！

　　“这？”经理看看李宏，又看看林落风，左右为难，一个两个都不好惹。本来一个拉琴的而已，要真是客人不满意，解雇了也就息事宁人，可是这个林落风背后有林宿朝啊。

　　林落风脚步一顿，他转身，面无表情看着李宏，紧闭着嘴唇，唇角紧抿，露出倔强意味。
　　片刻后，他喊：“李宏。”

　　李宏呵了一声，扬着眉毛，一脸得意。
　　他现在开开口，就能将林落风踩在脚下了。

　　林落风一双眼睛如同古井无波，“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这短短的一句话，八个字，却立刻让李宏变了脸色。

　　林落风话语中的心寒与厌倦，在座的都听得出来。对峙双方都在场，一个如清风朗月让人眼前一亮，争吵中也未曾失态，一个却是相貌平凡气质庸俗，如今更是脸色阴沉，像是毒蛇疯狂扭动要飞出咬人一口。

　　当场就有人在心里嘀咕，不管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这么一看，就是更偏信林落风这边的。

　　李宏气急败坏，“你失望！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失望，你要知道，现在我们两人之间差距有多大，你要来拉琴挣钱，而我只用动动口，你的工作就砸了！”

　　经理额头滴汗，“诶，不是，先生，我这……”我这还没同意呢。
　　林落风倒是非常平静地点头，“经理，不用为难，我理解你被恶人相逼的难处，我这就辞职。”

　　说罢，他又看向李宏，“这样，你可满意？”
　　李宏：“你！”
　　林落风眼中的冷意和不耐烦让李宏一窒，竟说不出话来。

　　等到林落风转身走了，李宏才反应过来，林落风如今已经不是林家的人，收拾他简直易如反掌，结果他一个眼神就让自己说不出话！再看周围，几人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人人都向他投以鄙夷的眼神。
　　李宏恼羞成怒，却没有可以发怒的对象，他气愤地吼了声，“看什么看！”

　　众人纷纷挪开眼，可是那鄙夷神色却像是烙铁在李宏心上烙下印记，睁眼闭眼都是别人的嫌弃眼神，他再呆不下去，迅速结账，离开了西餐厅。
　　等着吧，林落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的事，还没完呢！

　　林落风出了餐厅，仰头看了头顶的半片残月良久，等到脖子都酸痛了，才低下头来，摸出手机给林宿朝打电话。
　　不过铃声响了许久，那边也没人接，又打了两遍，还是没有。

　　林落风有些失望，不禁想林宿朝这会儿在做什么，还在上班吗？不会吧，都八点多了。圣诞节，难道又被奶奶逼着去向相亲了？可是相亲也不会不接电话，而且他觉得林宿朝是排斥相亲的，要是有人能给他打电话救他于水火，他肯定立马接了。
　　那是在做什么？

　　其实如果是往常，林宿朝不接电话也就算了，林落风心里也不会失落，自己就回学校去。可是今天，在遇到了曾经的朋友李宏，又被李宏那样羞辱对待后，他迫切地想见到林宿朝。

　　林宿朝在酒吧喝酒，和严升一起，还有其他三四个朋友。
　　酒吧里面吵吵嚷嚷，所以林落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宿朝完全没听见。
　　灯红酒绿，虹光闪烁。
　　一天的夜生活又开始了，酒吧里人群拥挤，有人尖叫，有人大笑，还有人搂抱着拥吻调笑。其中不乏有两个男人或是两个女人。

　　其实这里并不是GAY吧，只不过这里位置优越，里面酒水齐全，服务周到，氛围包容和谐，同性在一起大家都是平等看待，没有有色眼镜，而同性恋也并不仇恨异性恋，这里不曾有人因为性向闹过事。
　　久而久之，这间酒吧就倍受欢迎，生意火爆。

　　林宿朝又喝了一口酒，懒洋洋地坐在卡座上，眯着双眼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他一旁的严升随着音乐晃动身体，大笑着，很是开心的样子。
　　“老林，你真行，开个酒吧都能开成北京最火爆的。”
　　其他的朋友也十分赞同，“倒是方便，不用每次聚会都纠结去哪里了，直接来这儿给老林捧场。”

　　没错，这间酒吧正是林宿朝投资的，不过他不参与管理，有职业的管理人员帮他打理。毕竟一间酒吧跟他手下的其他生意相比，那真就是蚊子腿上的肉。
　　最初他开酒吧，只是为了方便自己想要泡吧的时候有处可去，也方便朋友之间的聚会，还真没打算做得多大多好。
　　不过，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间随手开起来的酒吧竟然也做得不错。

　　几人正说着话，酒吧门口进来一个年青男人，最多不过二十。他进来就像林宿朝所在地张望，明显就是有意找人。
　　等看见林宿朝，他眼睛一亮，立马向这边跑了过来。

　　严升正好看见，喝着酒没忍住呛了一下，朝林宿朝挤眉弄眼。
　　林宿朝看了片刻，“你眼睛抽筋？”
　　严升无语，用下巴示意门口，“你朝那边看。”

　　林宿朝转眼，待看见那个欣喜着向自己跑过来的男孩儿，他眉头一皱，扔了酒杯拿上衣服就离开。

　　严升忍不住笑，没想到林宿朝也有被男孩追到狼狈落跑的一天。

　　男孩儿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到达目的地，却发现自己要找的人竟然已经不见了，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他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严升哥，宿朝哥呢？”

　　严升虽然会取笑林宿朝，但在兄弟的感情问题上，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站自己兄弟这边的，“他没来，就我们几个。”

　　男孩是在酒吧认识的，对林宿朝一见钟情，见面就冒星星眼，宿朝哥宿朝哥喊个不停。林宿朝虽然男女不忌，但都是跟玩得开的一起，像这种纯情男孩动真感情的，他从来不沾。

　　“你骗人，我刚刚明明看见了，他就在这里。”
　　严升：“你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看错，那可是他喜欢的男人！可是严升明显不会开口，男孩知道自己今晚又扑空，郁闷地坐下来，点了一杯酒，正难受着，发现一边放了个手机。

　　他拿起来，奇怪道：“谁的手机？”

　　严升看了眼，认出是林宿朝的。林宿朝为了躲人连手机都忘拿了，他心里好笑面上平静，抬手就把手机从男孩手里抽出来，“我的。”

　　林宿朝出了酒吧，咬着一根烟摸手机要给严升发消息，他想叫严升别又想把帐记他头上，这次严升自己说的要请客。

　　结果竟然没有！肯定是刚刚他走得太匆忙了，把手机落下了。
　　日！
　　现在回去那孩子肯定还在，那自己这跑出来就白费功夫了。
　　算了。
　　林宿朝上了车，从置物盒中又拿出一个手机，他一般都会带两部手机，一部私人一部工作用，落下的正是私人的那部。他给严升打了个电话，让帮忙拿下手机，不过严升说已经收好了。

　　反正已经上车了，林宿朝挂了电话后启动车子，打算回家。

　　林落风去了林宿朝家。小区他能进，正是之前的两个保安值守，认识他放他进了小区。可是他没有钥匙，只能蹲在在门外等。
　　蹲麻了就站站，站累了又坐坐。

　　他又给林宿朝打了还几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他都快怀疑林宿朝是不是出事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久都不接他的电话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了，林落风正胡思乱想着，电梯方向又传来动静，他习惯性地朝那边看过去。

　　等到一双长腿映入眼帘时，林落风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毕竟之前也是这样，有了动静，来人却根本不是他要等的那个。
　　几次失望之后，等到人真的来到身前，他竟是不敢相信了。

　　林宿朝怎么也没想到，等他回到家门时，迎接自己的竟然时林落风。
　　他有些错愕，“小风？！”

　　小风？小风是谁？啊，是我！谁会喊我小风，“叔叔！”林落风惊喜地喊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朝着那个身影跑了过去。

　　“叔叔，你终于回来了。”林落风停在离林宿朝身前，惊喜过后，才发现自己双腿麻得不行，踩在地上如同踩了一地的碎玻璃。
　　他难受皱眉，踉跄几步，扶着墙才站稳了。
　　林宿朝看出来了，他几步上前开门。
　　“叔叔。”林落风勉强向前走了几步。
　　“别动。”开了门的林宿朝又回来，一把将林落风背了起来，林落风乖巧地趴在林宿朝的背上。
　　“等很久了吗？”
　　林落风摇头：“没有很久。”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打了，没人接。”

　　林宿朝这才想起林落风只有他私人的号码，而他的私人手机，落在了酒吧，他心里对林落风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待会我给你一把钥匙，以后来了自己进去。”
　　林落风眯着眼笑，“好。”

　　李宏那样趋炎附势的朋友，不要便不要吧，有叔叔疼爱自己，如同往昔，那便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题的事还没完，后面又有很多事，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大家，所以今晚全程码字，奉上更新。后面我会尽力多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