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佳人》却被多情笑

2、一无所有

　　一封国书进了王帐，送信的使者出来了，但是随即王帐里再也没有人出来。
　　夜色渐晚，虫鸣也响起来了，额日勒和克意识到了不对但是却依然把我送回了自己的帐篷里要嬷嬷照顾我睡觉。
　　而王帐灯烛彻夜不息。

　　我记得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是因为觉得脸上有水渍。
　　睁开眼后我看见我的老嬷嬷抱着我深深的叹气，她的眼泪像珠子一样的滚落，那些珠子打在我的脸上和身上，打到我醒来。

　　我拿手去擦她的脸，问她，“为什么要哭呢？”
　　她说，“你要离开我了。”
　　“我不离开你，嬷嬷。奥云塔娜长大了也会陪着你，嫁人了也要带着你。”
　　我认真极了，那时候我以为嫁人已经是能让我离她最远的选项了。

　　然而她听见我那样说话却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她搂着我，不断地哭。
　　于是我拿手去擦她充满了褶皱的那张脸，直到后面我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摩擦到发疼了，她也依然止不住眼泪，只是搂着我，叫我，“我的奥云塔娜。”

　　“我不离开你，”我注视着她的脸，“嬷嬷，奥云塔娜永远不离开你。”

　　“奥云塔娜……奥敦高娃也说过你这样的话……”

　　她养大了我姑姑养大了我，但是最后还是要看着我们一个个的离开。

　　我准备走的那天，几乎我所有的叔叔都不高兴，他们说，“我们已经把奥敦高娃给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再给一个奥云塔娜，大哥，这到底是为什么？”

　　只有我的小叔叔额日勒和克，他把我抱在怀里，他的眼泪比我那老嬷嬷的烫多了。
　　他和我说，“奥云塔娜，我想去接你，可是我又不想去接你，奥云塔娜，你想不想我去接你？”
　　我拍拍他的背，我说，“额日勒和克，长生天会决定的，我们只需要随遇而安。”

　　我小时候就有着那样的不知道到底是早慧还是迟钝的性子，悲伤与欢乐在我身上总是来得比别人迟一点，而额日勒和克听了这话后不再说话也不再垂泪，只是亲手把我抱上高高的马车，回到我叔叔群里慢慢的看着我远去。

　　他去接我……
　　他怎么能去接我呢？宋国那样强大，我们这般弱小，他怎么能接我回来呢？
　　他连不送我走都做不到。

　　那时候的他明白但是不肯说。
　　那时候的我说出来了但是我其实不明白。

　　我就是那样的走了。离开了我的草原，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去。
　　我知道自己要去宋国，我知道自己的姑姑是宋国的王后。
　　我叔叔众多，单是我认得的就足有八九个，但姑姑就只有那一个，在六岁以前从未见过的一个。

　　但是别的呢？更多的呢？
　　没有了，什么也没有。

　　我五岁就去了宋国，我五岁就开始一无所有。
　　我五岁开始的时候就不爱哭。
　　就算到现在我也不是个爱哭的人。
　　大概是我天性凉薄吧，我很少为生离这种事情掉泪。

　　又或者是总觉得对方活着就还有希望，生离与死别到底是不一样的，前者比后者多了很多东西。就是那些东西让你不似后者那般的痛苦。

　　我这一辈子总是会一无所有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但是一无所有也并不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