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驾到》蔷薇肆

14、天使计划（四）

　　阮旻浩带着两个双胞胎女儿默默地站在妻子的墓前，很久，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
　　小福已经和妹妹小运一样，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外面罩了一件精致的黑色外套。
　　还是小福先开了口：
　　“爸爸，您一直都想问我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可是，您一直不敢问，您就是这样，一直都活得这么小心翼翼，妈妈在的时候，您对妈妈这样，现在，妈妈不在了，您又对我和妹妹这样，是不是？”
　　“小福，爸爸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你们的妈妈还有你们姐妹两个可以幸福，不过很可惜，对你们任何一个，我都没有做到。”
　　“不，爸爸，您做到了。不管是对妈妈，还是对我们，您都做到了。我一直觉得，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遇到了爸爸您。尽管她的病让她那么早就离开了我们，可是，我一直觉得，她的人生是洒满玫瑰花瓣的人生，我一直都很羡慕她。而我和小运，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孩子，因为，我们有您这样的好爸爸。尽管我们也一直在受这个病的困扰，可是，我们一直都那么有勇气面对，这都是因为有爸爸您。”
　　“那你告诉爸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希望我的人生过得更有意义。”小福神色坚决地说道。
　　“更有意义？难道你觉得你现在的人生没有意义吗？”阮旻浩倒吸了一口冷气。
　　“爸爸，从我懂事起，我跟小运就在年复一年地做着各种各样的检查，我常常想，我们难道就这样慢慢地等着老去、死去吗？爸爸，尽管有您无微不至的呵护，一切都可以完美无缺，但是，我还是常常觉得，我不可以接受这样的人生，这样，跟等死没什么分别。”
　　“小福……”阮旻浩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爸爸，对不起，我不想让您难过，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您。
　　“您知道吗？那天，我坐着车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车祸现场，我一时无聊和好奇，就让老王停了车，在旁边看着。那只是一个小事故，大概是一只受惊的小狗突然跑到马路中央来了，它被前面的一辆小车辗伤了，躺在马路中央挣扎，随后过来的一辆摩托车为了躲避它，狠狠地摔了出去，那个骑摩托车的人一拐一拐地爬起来后，并没有骑上摩托车就走，而是走到小狗身边看了它一会儿后，就把它抱起来，然后骑上摩托车走了。
　　“我又一时好奇，叫老王跟上他。然后就看见，他带着小狗，到处找医院，刚开始，只找到一些小诊所，可是，他进去后不久就又抱着小狗出来了，我想，一定是没人肯给小狗治。最后，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家宠物医院。我让老王跟着他进了医院，后来，听老王说，他为了救那条小狗，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翻出来，还是不够，医院看他又没钱，小狗伤势又重，就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不一会儿，那条小狗就死了。
　　“我看着他失望地从医院里出来，随后，就去了摩托车修理店，把他的摩托车给卖了。他一个人那么孤伶伶地走在路上，我突然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您的影子。
　　“爸爸，那是一个跟您一样善良的人。对一个素不相识而且是害他摔了一跤的小狗，都可以做到竭尽全力，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啊！我突然对他很好奇。就让老王慢慢地跟着他，知道了他原来就住在离咱们家不远的那片棚户区里。后来，我又让蒋助理找人调查了他，发现他就象是被女巫施了魔法一样，从小到大，一直倒霉不断。
　　“其实，他很优秀，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好象总是要跟他作对，让他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所以，我想要帮助他，帮助他获得成功。爸爸，您不是说过吗？我跟小运，是您生命中的天使，我们天生就具有让一切变得美好的魔力，我想，如果让这些魔力白白的浪费掉，到老了还一事无成，那多可惜啊。所以现在，我就要用我的魔力帮助他走出困境，达到成功。我要让我的人生变得有意义起来。”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呀？”小运突然插嘴问道。若不是她的头发被染成了浅浅的亚麻色，她跟小福就简直无法分辨了。
　　小福愣了愣。
　　“是啊，小福，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呀？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看见你对一个人这么好奇、这么热情、这么关心过。”阮旻浩微微地笑问道。
　　小运也笑道：
　　“是啊，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说到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散发出一种光芒，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姐姐，你一定是喜欢上他了。在妈妈面前，你可不许撒谎哦。”
　　“不，我不会让自己喜欢上他的。即使喜欢上了他，我也不会让他知道的。”
　　“为什么？姐姐，为他付出这么多，却不让他知道你喜欢他，是因为，这个病吗？”小运问得胆颤心惊。
　　“是啊，小福，你是不想给他负担吗？”阮旻浩也担心起来。
　　“是的，爸爸，因为他就象您一样仁慈和善良，我不能让他走上跟您一样的路。那对他很残忍。”
　　“可是姐姐，你这样做，对你自己就不残忍吗？”
　　阮旻浩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福，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我这辈子，拥有你们母女三个，是幸福，绝对不是残忍。”
　　小福慢慢地低下了头。
　　“小福，你想过没有，即使你不告诉他你喜欢他，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告诉你他喜欢你，你怎么办？”
　　“是啊，姐姐，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你又对他这么好，你们朝夕相处，时间久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上你？到时候，你怎么办？”
　　小福轻轻地咬了咬下嘴唇：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我也会尽量小心不让他产生错觉，一旦他成功了，我就会默默地离开他，再也不会见他，即使他喜欢上我，时间一久，也会把我忘了的。”
　　“小福，你真的这么想吗？”阮旻浩皱起了眉头。
　　“是的，爸爸，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么想的。更何况，现在我知道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了，只不过现在他的条件不是很好，让他没有勇气去想这些罢了。”
　　阮旻浩沉默了。望着墓碑上妻子的照片，心里一阵发痛。
　　这将是怎样的人生啊。如果小福的下半辈子真的这样度过的话，那比妻子的死还让他痛心。
　　可是，自己要怎么说服她呢？她的脾气一直那么倔，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淑媛，你听到了，也和我一样痛心，是不是？你看，这一切是不是天意啊？难道幸家摆脱不掉的命运轮回，又会在小福的身上重现吗？那，太可怕了。
　　一阵山风吹来，阮旻浩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春天早就来了，却还是这么冷，小福的春天也来了吗？也会冷到她吗？
　　“可是姐姐，我听老王说，他的家里简陋得不得了，是真正的一无所有，难道，你就打算一直在他家里住下去吗？”
　　还是小运的话提醒了阮旻浩：
　　“是啊，那样的环境，怎么能住人呢？小福，你从来没有过过这种苦日子，时间久了，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象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很危险，想起来都后怕。要不，你就让他搬到咱们家里来吧，反正家里房间也多，有他在，也好有个照应，我经常出门在外，也能对你比较放心。”
　　“不行，绝对不可以。”小福很是坚决地反对道，“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他自尊心那么强，我不过买了几件家电送给他，他就差点跟我翻脸，怎么可能会住到咱们家来？他打死都不会干的。”
　　“那好吧，咱们还是尊重他的意愿。”阮旻浩终于点了点头。
　　“姐姐，那你是执意要在他家住下去了啰？他那里很乱呢，这次是你命大，遇到阿忠和阿诚，下次，万一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又万一遇不到阿忠和阿诚，怎么办？”
　　小福沉默了。对于这个，她的心里还真的没底。
　　“那倒不怕。我跟你们淳于舅舅说一说，让他再找两个保镖，住到你们隔壁去好了。”
　　小福笑着点了点头：
　　“要是这样，就太好了。爸爸，您知道吗？这几天，我在他家里，可学了不少东西呢，我会生炉子了，我知道怎么做饭了，我也会收拾屋子、打扫卫生了，很多从前没有做过、甚至见都没见过的，现在都做过、见过了。”
　　小运接着笑道：
　　“哈，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给人的感觉就象是，就象是，那个什么七仙女跑到了，那个叫董永的人家里一样，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都好玩，是不是？”
　　“我才不是玩呢，我是在很认真地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小福赶紧纠正。
　　“反正看上去差不多。”小运不以为然。
　　“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些。”阮旻浩开口问道，“小福，刚才你说，他家还要生炉子，难道没有煤气用吗？”
　　“哦，刚开始，我也是准备跟他家把煤气和电都安装好的，我让蒋助理到煤气公司和电业局把手续都办好了，只等第二天安装，可是单良这个笨蛋，知道只装他一家后，居然拒绝了，他说他的街坊邻居就象他的亲人和朋友一样，他要跟他们同甘共苦呢。”
　　“天啦，怎么还会有这么笨的人啦？”小运大摇其头，“姐姐，那你以后的日子，有得受了。”
　　“不会啊，这几天我过得很开心啊。那些邻居真的对他很好，对我也很好，就算吃几个粽子都会想着他，很有人情味的。况且，单良虽然有时候很倔，可是，每次都能被我搞定。你们放心好了，我是谁啊？我是天使小福咧，从小到大，谁是我的对手啊？爸爸，您说，是不是？”
　　阮旻浩轻轻地笑了笑：
　　“只要你真的觉得开心就好。至于其它的，爸爸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那就先谢谢爸爸了。”小福笑得更欢了。她很清楚，爸爸这么说，意味着什么。

　　阮氏父女离开墓园不久，淳于谨就带着一束白菊花来到了幸淑媛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