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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识心舍身 ...

  •   凌澈把泓依抱在怀里又拍又哄了好一阵,泓依听到“药”字,猛然想起了什么,急急跑到对面房间,抱了一个盒子过来,打开来里面是一排木质的小瓶。看见木瓶,方夜傻眼了,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来。
      “这是——”凌澈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位小公子可是有心疾?”
      “是,我家主子天生有心疾,常年备着这药。据说这是瑶光宫廷御用的药方,先生这里怎么有这么多?”方夜看着凌澈和泓依,显然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药。他很清楚,这是瑶光太医配置的秘药,药方难得不说,用药极贵重,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
      但是,凌澈什么也没说,只是帮着泓依给慕容离把药喂了下去。“这孩子烧得厉害,你快给他看看,是不是还得开别的药啊。”泓依低头想了想,伸手去解慕容离的衣服。
      “啊——别——”方夜一把抓住了泓依的手,慕容离一身伤痕,万不能被人看见。
      “我看看他是不是有外伤。”泓依瞪着眼,看得方夜差点儿晕过去。
      “外伤——算——算有吧。”方夜有些嘀咕。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算有啊?”泓依对方夜的回答很是不满。
      “有——有外伤。”
      “真有外伤,伤在哪里?谁伤了他?”泓依一听说慕容离有外伤,立刻开始跳脚,非要去找那人拼命。方夜和凌澈一人扯了一只胳膊才拦下他。
      “不是——哎呀,他不是故意的。您还是先救人吧。以后我再跟您解释。”方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直跺脚,凌澈见他如此,连忙把泓依拉出去配药了。可接下来的情况,让方夜脑袋大了三圈儿。
      “宝宝乖,来把药喝了,喝完爹爹给你糖吃。”
      “宝宝听话,不可以蹬被子,凉了汗就不好了。”
      “宝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爹爹看看。”
      “宝宝——”
      慕容离一早醒过来,就这样被泓依宝宝来宝宝去的叫着。一想张嘴说话,就被方夜杀鸡抹脖子地给制止了,没办法只好乖乖听话装了半天的宝宝。泓依一走,慕容离靠在床头看着满头是汗的方夜,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方大统领,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解释啊?”
      方夜被他吓得噗通跪倒,“王上,这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起来回话。”
      “是,昨天您忽然发高烧不省人事,我们又错过了宿头,微臣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忽然发现这林子里有户人家,就把您带来了。说来也巧,这位水泓依先生是位大夫,医术了得。就是吧,脑子有些不清楚。凌先生说,水大夫有个孩子,跟您一样有心疾。想来可能是孩子没了,他受不了刺激,就——凌先生还说,他平常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一遇见有心疾的病人,就犯糊涂,非要把人家当自己的孩子。”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本王一直在这儿给人装儿子吧?”慕容离都气笑了。
      “不是,您这不是病着吗。听水大夫的意思,怎么也得三五天才能好。”
      “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先这样吧。”慕容离说了这几句话就有些头晕了,心知这病来势汹汹,只怕三五天也不一定就能好利索,他实在是怕拖久了耽误正事,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听大夫的。算了吧,反正水大夫可爱又可亲,装儿子就装儿子吧。
      “这位水大夫年岁不小了吧,驻颜有术,肯定是个高手。”
      “您看出来了呀?凌先生说水大夫快四十了,我吓了一大跳。这看着跟十六七似的,说出去也没人信呀。不过他轻功是当真高得吓人,武功应该也不差。”
      “嗯,既来之则安之吧。”
      “是,已经与萧然传信,让他先稳住京里的事情,按您的吩咐,暴民已经安抚了,正在追查幕后推动之人。”
      “好,有什么事情随时报我。”
      “是,您歇会儿吧,赶紧把病养好是正经。”
      等慕容离的病好利索,已经过去五日了。刚醒过来的时候,慕容离还着急要走,可五天下来,他反而有些意犹未尽了。自从十六岁那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慕容离就在没有享受过亲情的温暖。而这五天里,水泓依是当真拿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的,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衣不解带在他身边陪着。这样的关怀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王也没有做到过。每每水泓依温柔的言语在耳边响起,慕容离都有些恍惚,有一种想要抛下一切,留在这里和他共享天伦之乐的冲动。
      然而,萧然的一封告急信打破了连日来的平静,京中查出几个细作竟然与仲堃仪有关,他不敢擅自处置,请慕容离速速回京。慕容离再不舍也只能先离开了。次日一早,慕容离说想吃新鲜的蘑菇汤,水泓依便高高兴兴跑去林子里找蘑菇去了。慕容离目送水泓依进了林子,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还在门边站了半天。方夜知道他舍不得,可以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他,该出发了。
      几日相处下来,凌澈也十分喜爱这个灵秀的孩子,他看得出来,慕容离是真心真意地对待水泓依,明知他神志不清认错了人,却是半点敷衍的意思也没有。此时见他如此不舍,连忙上前劝解,“好了,你放心去吧,正事要紧,我会照顾好他的。”
      “我走了,他要是闹怎么办?”慕容离担心地拉着凌澈的手。
      “不要紧,我哄哄他就是了。”凌澈拍了拍慕容离的手背,安慰他,心里却十分烦恼,天知道慕容离走了,水泓依会闹成什么样子。可是他看得出来,慕容离不是普通人,他定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去办,不能让水泓依耽误了他的大事。
      慕容离还是带着方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却没发现,林子深处正有一个人满目凄怨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回到王城一个多月,竟是连连出事,先是萧然在京里发现仲堃仪派来的细作,围捕时跑了两个,剩下的一个活口也没有。而后是开阳交接出了岔子。慕容离越来越不安,总觉得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再加上这几日推行新政有些问题,他连着忙了四五日,每日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这天更是熬了一个通宵,强撑着上了朝,结果没说几句话,人就昏了过去。吓得方夜萧然慌手忙脚把他抱回了寝殿。
      寝殿廊下立着一个人,一身青衫,带着一股谪仙之态。方夜早朝前带了这人来到寝殿,本想等慕容离下朝再见,谁知他忽然晕倒被抱了回来。
      “怎么回事?”青衫人忽然看见萧然抱着慕容离急匆匆奔到门前,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抢了人就往寝殿里跑。萧然惊诧至极,却被方夜按住了。两人跟着青衫人进了寝殿内室,只见慕容离已经被他安放在了龙床上。折腾了这半日,慕容离已经醒了大半了。从早朝到现在,他就只吃了几口银耳粥,如今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足闹得都吐在了床边的漱盂里,才觉得舒坦了。
      喘了半天气,慕容离眼前才清明了些,一个遥远而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清晰,他忽然怔住了,一时热泪盈眶,竟发不出声音来。
      “傻了呀,还不叫人?”青衫人坐在床头,一脸的宠溺。
      “师父——”慕容离一声师父唤出口,探身上前一把将对面的青衫人抱住,不管不顾的哭出了声,“师父——您去哪儿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萧然看了看方夜,方夜耸了耸肩。这位青衫人,乃是慕容离的授业恩师,姓洪名迟,是为世外高人,慕容离一身武功满腹经纶皆是这位洪先生传授。当年洪迟游历江湖,路过瑶光王城,偶遇带着王子游玩的瑶光王,一番畅谈之后瑶光王认定洪迟乃是当世大贤,邀他入朝为官,却被他拒绝了。但是洪迟十分喜欢当时还只有五岁的慕容离,瑶光王便请了洪迟教导慕容离,此后洪迟每年都会在瑶光王府待上两三个月教慕容离读书习武。慕容离受他教导大恩与他情同父子,瑶光国破后,慕容离曾打探到洪迟曾在战乱中与天璇军激战过,后来就没了消息,他原以为洪迟已丧命于天璇大军,万没想到还能见面。
      “行了,你这傻孩子,师父哪有那么容易死。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如今也成了瑶光王了,还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洪迟把慕容离扶起来,看着他苍白的脸,心疼得皱起了眉,抬掌抵在他胸口,以内力为他调息一番,见他回过颜色才收掌扶他躺好。
      “你这孩子,为师这些年是怎么教导你的,万事自有定数,不可强求。你身子一向不好,何苦这么折腾自个儿?”
      “师父,我——”慕容离一时无言以对,就只激动地握着洪迟的手,生怕这些都是梦,自己一撒手洪迟就会不见了一般。
      “王上,先把药吃了吧,折腾了这半天,别一会儿又难受。”方夜捧着药瓶和水杯来到床前。谁知慕容离一看见药和水,胃里又是一阵难受,趴在床边吐了半天的清水。
      “来人——快去请太医令。”萧然跪在床前,一边帮慕容离拍背,一边喊人去请太医令。
      “我在这儿,叫什么太医令啊?”洪迟把萧然轰到一边,让人加了两床锦被垫在慕容离身后,让他靠在被子上,开始把脉。号过左边,洪迟满脸的惊异,摇了摇头又号右边。两边号过,只见他几乎要把牙都咬碎了。直似一根被点着的爆竹一样,噌得窜了起来。方夜离他最近,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直接被他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说,是谁?谁?谁碰过他?”
      “咳咳——咳”方夜被洪迟拎着领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洪迟哼了一声,直接把他甩在床边。
      “师父——”慕容离一出声,提醒了洪迟,这种事情应该问本主才对。洪迟转过身回到床前,伸手攥住慕容离一只手腕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你说,是谁?谁碰了你的身子?”
      被他这么直白地问出口,慕容离为难地别过脸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是——是——是执明。”
      “好——你等着,我去把他大卸八块。”洪迟丢下慕容离就要往外走。
      “师父——啊——”慕容离一听洪迟这么说,吓得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谁知洪迟动作太猛,直接把慕容离从床上带了下来。幸好方夜还在床边没动地方,直接扑倒在床边垫在慕容离身下,才没让他摔在地上。萧然上前帮着洪迟把慕容离扶回床上,又把方夜从地上撤了起来。三人还没回过神就发现慕容离不对劲,只见他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拼命喘着气,洪迟眼疾手快从枕边拿过药瓶,倒出两粒药丸,捏开慕容离的嘴直接送了进去。又硬生生掰开他的手,把他按回锦被上靠着。这会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慕容离自己挨过去。
      慕容离自己也吓坏了,这是比较严重的情况了,之前很少发作得这么厉害过。过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慕容离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洪迟探了脉象,确定慕容离心脉恢复,才想起质问他。
      “你自己的身份自己清楚,你怎么能让他碰你?还是——他用开战威胁你?”威胁二字出口,洪迟目中顿起火光。
      “没有,他怎么会威胁我呢,是——是我自愿的。师父,您别为难执明,如今瑶光与天权的关系已是如履薄冰,您可千万不能伤了执明。”慕容离拉着洪迟不敢松手,怕他一时冲动当真杀了执明。他这师父他最清楚,任性起来当真什么都敢干的。
      “你傻啦——你是神歆族人,体质特殊你不知道吗?你怎敢随意让他碰你?”洪迟听他这话,恨不能抽他两巴掌,终还是不舍得,只是恨恨地戳了戳他的额角。
      慕容离低头不语,一旁的萧然听到“神歆族人”四个字,一下没站住直接从脚踏上歪了下去,幸好方夜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掉地上。再看萧然的表情,那就相当精彩了,惊恐得五官都放大了。
      “洪——先生,您说,王上,是,神歆族人?”
      “哼——”
      “那个——方夜,执明国主真的——”
      “你闭嘴——别让人听见。”方夜急忙捂住萧然的嘴,萧然费了半天劲才把方夜的手扒拉开。
      “那——那——王上,您该不会是——”萧然话没说完,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慕容离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从未考虑过的事情,自己把自己吓得大张着口倒抽一口凉气,又急忙伸手捂了自己的嘴,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你们俩先下去,带人到门外。我有话跟师父说。”
      忽然听他这样吩咐,方夜萧然回过神来,施礼退出内殿,把外殿伺候的人都叫了出去。
      慕容离坐在床边又愣了半天,还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抬头看着洪迟,艰难地问:“师父,我真的是——有了?”
      “哼,我还能看错?都一个多月了,你自己都没发现吗?”洪迟没忍住,敲了敲慕容离的脑门儿。
      慕容离忽然笑了,眼泪跟着笑容一起涌出眼眶。“我本以为,我与执明已经到了绝境,没想到老天爷还是开了恩,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我和执明的一线生机。”
      “生机?未必。这只怕是上天给你的一道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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