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美为患》水墨灵犀

30、战沙场（5）

　　沙下海来应战了！

　　对方抡着大刀，来势汹汹。晏慎离眯了眯眼，似乎心情不错。只见他轻巧将龙泉剑插进鞘里，左手一伸——

　　空中划过一道冰蓝色的寒芒，他竟瞅准机会，往对方马头上抽了一鞭！

　　沙下海没料到他这扬手竟是抽自己坐骑，马儿被打懵了，嗷嗷乱叫了几声，开始毫无章法地乱走。

　　“停下！”沙下海扬鞭抽马，花了一会子功夫才稳住坐骑，晏慎离却不会等他，趁此机会策马而来，寒玉鞭一出，巧力缠住了对方的腿，往下一拽，竟把他拉下马来！

　　——临行前，她说不放心，他便玩笑着问她借了寒玉鞭。本是半开玩笑之言，没成想她二话不说就把鞭子给了他。而他，似乎有她的东西在手，便如有她陪着，凭他邪魔神佛都不惧。

　　沙下海在地里滚了几圈，拽住鞭子不放，忽然一记刀光自地上跃起，直逼晏慎离脑门。说时迟那时快，他弯腰避开，几枚细小尖锐的刀片擦着他的铠甲飞过，沙下海则趁机站了起来。

　　晏慎离却丝毫不将这点把戏放在眼里，反手又拔出龙泉剑，单手以内力推着剑，闪电般直逼沙下海面门。那把宝剑凌空旋转，竟给他玩得出神入化。对方以弯刀格挡，却听眼面前哐哐一阵铁器碎裂的声音——大刀竟生生被震碎！

　　一手把刀又收了回去，寒玉鞭缠住了对方的腰，晏慎离神色冷傲，以长鞭拖着沙下海，掉马回转了往军中而去，走得却跟闲庭信步似的，不慌不忙地横穿过整个战场，途中还单手挡回了蒙兵们射来的冷箭。

　　沿着他走过的路留下一条血迹——那是沙下海的；一地“鸡毛”——是那些被他挡走的箭矢；几十具蒙兵的尸体，是他一路上随手捅死的。

　　巴托眼见大王不敌，即刻遣轻骑蜂拥而出，大喊：“救大王！”

　　任谁也没想到，沙下海竟真也能败给这位燕国六皇子。不说蒙人，就是燕人之中，从前也没有多少人能看得起他。然而这一次……！

　　蒙军那边鼓声雷动，晏慎离却不慌不忙地回到自己军阵中，左右士兵恭敬地让开一条路。然后，他回头看了被自己拖了一路的沙下海一眼——对方已经要死了。

　　是沙下海说要为了阿池那找她报仇的吧？

　　杀了沙下海，整个蒙国都会把仇记在他晏慎离头上。但是，他无所谓。

　　“咔嚓！”众目睽睽之下，燕军主帅晏慎离一刀下去，随后提起那蒙国首领的头颅，就像拿着一颗全然不值钱的石头，扔在地上。龙泉剑上滴血不沾，那持剑之主，潇洒、轻蔑、孤傲至极！

　　“你，把人头收好了。”他随口命令身边一个副将道。

　　燕国既要雪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便也不算过分。想想火烧燕宫、烹煮四皇子的事……

　　今日之举倒并非是为显摆，而是为士气、为雪耻，也为了……

　　“殿下威武！”“殿下威武！！”“杀呀——”

　　燕军上下热血沸腾，呼喊声地动山摇，一时间两军精锐尽出，万马齐喑，杀得个昏天黑地……

　　城内的人慌了。沙下海已死，众人都看向国师素星。

　　“不急。”

　　——饶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候，这位国师大人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能让他着急上火的。

　　“苍天呐！扎罗即将陷落，我大蒙……”

　　“诸位稍安勿躁。”素星撩袍端坐，轻笑道：“你们看见晏慎离手里那条寒玉鞭了吗？”

　　“寒玉鞭？”

　　“一柄龙泉剑，是先太子遗物。一条寒玉鞭，则是心爱之人的武器。它的主人，在这里。”

　　话音落下，素星拍了三下手，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姑娘，从帘后走了出来。那姑娘不是别人，却正是小昭！

　　有眼力好的人一下子看了出来，即刻大声道：“这不是杀了阿池那的凶手吗？为何不杀了她给将军报仇？！”

　　“不可。”素星拍了拍桌子，颇有种不怒自威之气，皱着眉道：“阿池那将军已死不可复生，但此女还有大用。”

　　使了个眼色，对左右亲兵道：“你们两个，带她去城楼，务必要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让晏慎离看见！”

　　燕军正乘势而上，忽然一抹蓝衣身影出现在城楼上，滚滚沙尘中，飘来一句——

　　“对面六皇子听着，顾小昭在这里！若还想她活命，我们各退一步，你退兵，我们放人。若你不答应，我们现在就杀了她！”

　　马背上的少年登时一惊，心神大震地看向城楼！

　　奇怪，小昭明明在长庚山上等他，怎么会好好的被蒙人抓进扎罗城？！

　　足下生风的神驹陡然刹住，斩首敌国首领的少年英雄气、横穿整个战场如入无人之境的潇洒，似乎都在这一瞬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花散如烟。

　　“喂，我家国师知道你不信，不如让她和你说句话！”小兵拿走了塞在她口中的棉布。

　　素雪一片皆一片地飘落，沾在他银白的铠甲上。城头，蓝衣姑娘喊话道：“殿下，别管我！”

　　心中猛然一惊！

　　那声音，依稀可辨是她的。可是……

　　一时间竟心神大乱！

　　那女子若喊话让他救她，那么还极有可能是假冒的，可她既喊话让他莫管，那便很有可能是真的。虽说长庚山较为安全，没有山主允准一般人也不可轻入，但也不排除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是真的被抓去了。自己率军兵临城下，用了一日半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任谁也无法做出万全的保证。

　　一亲兵进言：“殿下，刚刚才激起的士气，若为一女奴而废，放弃已在囊中的扎罗城，实在不值啊！”

　　漫天飞舞的雪片模糊了他的眼，少年当机立断：“放了她！我即刻撤兵！”

　　国师素星笑吟吟地出现在城头。“好啊六皇子，我果真没看错你。不过只是撤兵还不够。你方才杀了我们大王，这世间万事，本该都有来有往——欠债还债，欠命还命！

　　我今日心情不错，你把这个吃下去！”

　　不知是谁凌空给他抛来一个黑瓶，他抬手接了。

　　“此瓶中之药是西疆剧毒落凝草，服下后不出四十八个时辰就会筋脉尽断、力竭而死。以殿下方才勇冠三军的胆魄，吃了它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最好遵守承诺！”

　　素星优雅地掸了掸衣袖，笑道：“一定，一定。”

　　晏慎离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黑瓶，一刻也没有犹豫，把里边的东西吃了下去。

　　腹内顷刻间一阵绞痛，他忍痛喊话：“放人！”

　　“好的殿下。”素星递给押解的小兵们一个眼神，“您可要接住了。”

　　——随后，那蓝衣身影从城头坠落！

　　城楼不高，一个飞马过去接了她，让她坐在自己身前，然后调转回头。

　　鲜血流了满地，城下尸骸遍野。

　　燕蒙之战，落下尾声。

　　少年的身体越来越冷，力气也一丝丝被从体内抽走，一双手仍用力握着缰绳，身体微微靠着她，生怕她会掉了下去。

　　“小昭。”

　　一声轻唤如雪片落下，顷刻间在臂弯里融成了水。

　　却没声儿应答。

　　他一时惊恐，“小昭？！”

　　身前的人儿，不知何时已完全软了，若非他的臂弯挡着，只怕早就坠下马去！

　　“小昭！”他停下来，掰过她的身子一看，却见她嘴角流下黑血，双眼紧闭，拿手在鼻前一探，竟早已没气儿了。

　　亲兵策马过来扶住他，“殿下！”

　　怎么回事？！

　　我不信，我不信……！

　　他摇了摇头，维持着最后一丝心神不让自己晕过去，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脸上，忽然间，好像触到了什么东西……

　　“！！”

　　再看那“小昭”，她嘴角的那缕黑血是如此不寻常，分明是事先就在嘴里藏了毒……只待被他接走，早在路上就自尽了！

　　桃花眸中透出杀意。

　　“嘶啦”一声，扬手扯开了那张假面——里面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子！

　　一旁的亲兵也大为震惊，“殿下，这……？！”

　　“丢出去。”一想到自己还忍疼将这陌生女子抱了一路，他顿时杀心大起，满腔怒火竟不知如何安放，怒叱一声——“丢下山，喂狼！”

　　亲兵领命。晏慎离回想起方才的一幕，想到蒙国国师那云淡风轻笑里藏刀的模样……当真可恨！

　　可转瞬又想，不过这样的话，说明小昭没事。

　　是啊，她没事。

　　这样，也好。

　　落凝草的毒在体内游走，很快就发散开了。傍晚时分，几个亲兵护着他回到长庚山找她。

　　在抬眼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终于完全放下心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再也坚持不住，一头从马上栽倒下来。

　　“殿下！”小昭大惊，提着衣裙跑来，和几个亲兵一起扶起他。抬手触碰到他的肌肤，竟是一片滚烫。

　　“这怎么回事？！”

　　“别提了。那蒙国国师弄了个人假扮成你做威胁，让殿下退兵并吃下落凝草，殿下担心那真的是你，就吃了落凝草。”

　　“落凝草？！”

　　她听说过这种西疆剧毒，服下后四十八个时辰内人会筋脉尽断而死。

　　“你们说，是那国师让他吃的？”

　　“正是。小昭姑娘，你可知怎么找解药吗？”

　　她默了默，没做回答，只说：“先将殿下抬进去。”

　　夜晚，晏慎离在榻上躺着。顾小昭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月亮。

　　碧天银月亘古如斯，望月人的心绪却是不同了。

　　三更天，扎罗城外，绿萝坊。

　　“待此间事了，我便离开，从此隐姓埋名，做一个什么也不在乎的人。”里面正在说话，忽听“啪”地一声，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素星！”

　　身穿夜行衣的女子解了斗篷帽，露出一双明媚晶亮的眼睛。那周身的气场，不说是要恨而杀之，至少也称得上火冒三丈。

　　“公主？”正在小酌的男子站了起来，向她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