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82、终好

　　褚沐也没真的就把玉陌尘就这么带出去了，免得又被一众长老抓住把柄说他诓骗一族之长。他只是跟着玉陌尘又在凤栖山底下晃悠了一天。他太久没回到这个地方了，迫切地想要看看。
　　尤其是走在身旁的这位人儿，他之前还可以低头看，现在要看他就得稍微仰一下头。
　　诶，你说当初的凤栖梧小可爱多好。
　　似乎感受到了褚沐的目光，玉陌尘疑惑，“怎么了？”
　　褚沐抬头，挠了挠他下巴，像逗小猫似的，一边逗还一边说：“叫声哥哥来听听。”
　　玉陌尘捉住他作乱的手，淡然地回答道：“可以，在床上你想听什么都行。”
　　褚沐语塞，瞪着眼睛，脸红半晌。
　　这人是不是学坏了？
　　见褚沐呆呆的模样，玉陌尘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次日，褚沐还是带着玉陌尘规规矩矩回了凤族。
　　宴会什么的还是得开。
　　尤其是凤族的族长继任，堪称隐门内最大的一件喜事。凤族人广发请帖，继任宴会当天，凤族的信氏族，甚至居住在隐门内部的人均可参加。
　　“都会来？那……沐家的人……也会来吗？”褚沐问道。
　　凤烟蓝摇着扇子监督着下人把玉陌尘宴会要穿的衣服展开，“当然啦三大信氏族都会来，清越也会来，还有依照哥哥的要求给天机阁也送了请帖和开门的令牌。”
　　听到这里褚沐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见到参加宴会的人的。
　　“你看这衣服，好看吗？”凤烟蓝问道。
　　褚沐凑近一看那白色的衣服，密密的针脚，金色细线勾勒出凤凰腾飞的图案，袖口处也绣着朵朵祥云。
　　“好看。”
　　当天早上，玉陌尘换上衣服后，褚沐站在一边帮不上忙，只是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
　　凤烟蓝正准备给他额头上添上图纹，玉陌尘阻止了她，转向身后，语气温柔：“过来。”
　　褚沐不明觉厉地走过去。
　　玉陌尘把笔递给他，“你画。”
　　“啊？”褚沐愣住。
　　凤烟蓝负手而立，“把族徽画上去就行了。”
　　玉陌尘嘱咐：“他给我画就行，烟蓝你去看看前面的事务怎么样了。”
　　凤烟蓝：“好。”
　　边走她边想：哥大不中留啊。
　　“诶不行不行，我这手艺不行。”褚沐拿着笔手足无措想叫住凤烟蓝。万一他画得很丑那岂不是让玉陌尘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了？
　　玉陌尘牵住褚沐的手，“可我想要你给我画上去。”
　　褚沐为难了一下，脸烧得慌，拗不过玉陌尘的撒娇，最终还是点点头。
　　他握着笔，专注地想象那个似火又似凤凰的族徽，然后才在在玉陌尘额头上轻轻落下一笔。
　　玉陌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着褚沐认真的神态，蹙眉抿唇，嘴唇都被抿得有点淡了。
　　画好后，褚沐端着玉陌尘的脸仔细看了一遍，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玉陌尘的容颜。
　　看完褚沐心里评价了一句，嗯，果然好看。
　　玉陌尘本是坐在凳子上的，褚沐起身时，他伸出手一拉。褚沐整个人就倒下来，被他抱了个满怀。
　　褚沐挣扎了一下，无果，笑问：“干什么族长大人？”
　　玉陌尘浅笑了一下，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异常柔软。他抱着他，撩开他的右手衣袖，里面红色的图案赫然出现在眼前。
　　褚沐以前还为这个相生结留下来的图案吃醋，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怕不是个傻子。自己吃自己的醋？
　　玉陌尘拇指摩挲着褚沐的手腕，“以后你要跟我一起留在这里守着隐门，你会……后悔吗？”
　　褚沐沉默片刻，挣脱了他的手起身转过来。
　　在玉陌尘以为自己说错话惹他生气之余，褚沐□□猝不及防地坐在了他腿上，和玉陌尘平视，“不要再问我后不后悔这个问题。我喜欢你，所以我也喜欢你所在的世界。”
　　玉陌尘睫毛颤了颤，他抬手，一只手搂着褚沐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脖颈迫使褚沐低头。然后他含住了他心心念念一早上的薄唇，“我也，很喜欢你。”
　　屋外锣鼓喧天，忙进忙出。凤族的人一边迎接客人，一边给带领客人进入宴会厅。又马不停蹄地让厨房备菜。
　　只有他们这间小院里是难得的安静，是只有正在亲吻的两人独享的静谧
　　此时，褚沐直接坐在了玉陌尘的身旁，嘴巴有一点红肿。坐得也格外规矩。这也不怪他不自然，旁边那几位……十多年没见过的长老们每一位都感觉在打量他。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大长老看他的眼神尤其奇怪。
　　褚沐有点忐忑，为什么呢？他不是带人回来了吗？难道是昨天说走就走了？
　　玉陌尘：“一直看着她干什么？”
　　褚沐不答反问：“那族长大人，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这问题，玉陌尘答不上来。他就是喜欢看着褚沐的一举一动，有意识的，无意识的，从以前开始他一直一直都想看着褚沐。可能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怎么都忍不住。
　　褚沐板回一局心情大好，解释道：“把你给掳走了，我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她们了。”
　　凤烟蓝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切！现在不好意思了？当年你对哥哥可不是这样的，春～风～哥～哥～说起来哥哥会变也是因为你呢？这责任可大了。”
　　褚沐：“……”
　　这丫头真是，往伤口上撒盐的功夫越来越强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玉陌尘浅浅笑了一下。
　　“你还笑，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就是……”褚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顿了一下，“你知道我不是你十六年前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两个不一样时间线的人。”
　　玉陌尘：“差不多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你，一直都是。”
　　“你不怕我在选择的时候，万一选择回去了呢？”
　　“怕。”玉陌尘垂下眼睫毛，“很怕。”
　　有那么多次机会，如果褚沐选择回去了，他可能连找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永久失去褚沐……这比凰火灼烧之痛还要令他痛苦百倍。
　　褚沐有些懊恼，早知道不问这个问题了。现在心里真说不清什么滋味。
　　玉陌尘伸手握住褚沐的手，在褚沐抬头的瞬间回以一个笑容。
　　不需言说，过去都以成为过去，此时此刻，今生今世他们都将在一起。
　　褚沐领会到了玉陌尘的意思，玉陌尘的手很暖，他把手伸进玉陌尘的指缝里，十指相扣。
　　看到此景，凤烟蓝默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没有什么比两位哥哥感情和睦更要让她自在的。
　　信氏族纷纷带着贺礼入宴。
　　算算日子，褚沐好像离开了不久，可是又像是离开了太久。这些熟悉的面孔令他感受到了一丝真实。
　　沐正身为庄主，威严端庄地带着人进来。再抬头看到褚沐时，鼻子一酸，老眼眨巴眨巴，差点儿落泪。还是旁边的沐潇文拍了拍他，让老庄主回神。
　　鲤山俞氏家主前来时，凤烟蓝小声道了一句，“咦？俞倾竹没来吗？”
　　玉陌尘：“听说回去过一次，又走了。现在跟着云祝一族的人在一起。”
　　凤烟蓝对俞倾竹以及云祝兄妹的事也知晓，“说到底都是云祝绯那个死丫头搞些蛊虫出来才牵连了这么多人。不过好在俞倾竹有点良心，早些日子派人送来了十倍的贺礼。不然冲伤害哥哥这一点，云祝一族是不能留了。”
　　褚沐对此没有太多想为云祝兄妹解释的。他对他们仍是敌意多过于善意，以后见面也不会和他们是朋友。他们伤害了玉陌尘，这一点，褚沐不会忘。纵使出发点是好的结果也不差，但做过的事无法让他释怀。
　　没错，他就是这么小心眼死磕的人。对于云祝绯的蛊虫折磨他许久这件事，他可以既往不咎，只是伤害了玉陌尘，那就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宾客还在陆续入位。
　　清越会长前来时，一身素色的衣服，戴着金色面具，手捧上次火凤祭天的优胜物件，以此作为族长继任的贺礼。
　　褚沐听到侍从说清越会长前来时，小声嘀咕了一句，“说起来我好像也参加了，不过做得非常心不在焉。”
　　当时满脑子都是玉陌尘，只想快点见到他，参赛什么的就分身乏术了。
　　凤烟蓝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你做的什么参赛啊？”
　　褚沐：“我……”他还未说完，只见清越的会长展开木质的盒子。
　　盒子里玲珑剔透的水晶珠，发出摧残的光芒。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均被吸引去。
　　会长把水晶珠拿在手上，柱子向四面八方投射出七彩的图案。
　　蔚蓝色的天空，金色的沙粒，一望无际的海洋。连那轮太阳都如此真实地炙烤着皮肤。
　　众人仿佛真的置身于海边上。
　　不仅如此，会长向水晶柱子施法，场景一变。白雪如绒，漫天飞扬，巍峨的山顶，这是雪山之下。
　　有客人感觉到了冷，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喷嚏。
　　随着会长操纵水晶柱子，四周的场景一变再变，从高山到海洋，从瓦房古街到青砖白瓷，有些地方他们甚至从未见过。简直囊括了一个新奇的世界。
　　有人忍不住问：“这，这是何等法器竟能装载梦界？”
　　清越会长把盒子盖上，取下面具让随行的人拿着。她一步步走上台阶，将东西递予玉陌尘桌上，“我也很好奇，便想问问这锻造师一二。谁知那人交了东西竟就走了，我是，再没等到他。”
　　褚沐看着清越会长的面容，嘴唇动了动似是太过惊讶：“凤乔？”
　　凤乔放完东西向玉陌尘行了一礼，不向褚沐微微一笑，退下后又戴上了面具，安安静静落坐在一处。
　　她是不敢感靠近那人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而他依旧是当年的璀璨夺目的少年。
　　有一丝的悲凉，但更多的是内心归于平静。
　　就像老祖宗所言，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是这天意不属于她和他罢了。
　　玉陌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就如他小时候看在眼里一样。
　　他清楚，却不能点明。
　　褚沐还在好奇，“凤乔当了清越会长？”
　　玉陌尘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一分，“嗯，总归是需要人打理的。”
　　凤烟蓝轻叹了一口气。
　　让凤乔当清越的会长也是老祖宗很久以前的决定，凤烟蓝当时还不太懂老祖宗这是何意。
　　此时，她好像懂了。
　　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放下。
　　褚沐暗搓搓地看着玉陌尘面前的盒子。
　　玉陌尘：“里面这些，是你看过的风景？”
　　褚沐不好意思的挠脸，“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想让你看看，结果就做了个这么个东西……”说到后面语气都不足了。
　　玉陌尘：“我很喜欢。凤乔也知道，我一定只喜欢这件。”
　　天机阁的人是以族长友人身份进来的。
　　仙苑依旧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一举一动都是气质非凡的仙女姐姐。
　　祁连行了礼后不敢多言多语，只是负责送贺礼。
　　倒是沈师潼，褚沐太久没见到这跳脱的小孩儿了。
　　他抱着剑默默跟在仙苑他们之后。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在这么热闹的地方闹腾一番。
　　今天看起来格外安静。
　　褚沐问道：“他和……那个灵尸怎么样了？”
　　玉陌尘：“幻邪……算是死了吧。”
　　褚沐：“死了？”
　　玉陌尘：“幻邪身为灵尸活了千年，不入轮回，寻找午战转世。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没有永恒强大的存在。幻邪存在于世间的时间越长，他的灵魂就消减一分，想必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褚沐有些难受，久久不曾发言。
　　若不是人多，玉陌尘可能会想揉揉他的脑袋。
　　说褚沐心冷，其实他知道，褚沐很在意周围这些人，或者认识，或者只是几面之缘，都不会放任不顾。
　　“我听仙苑说小石头和他最后去了西境求莲狐一族的人。况且幻邪千年来没有乱杀过生灵，他的灵魂还未消散。应当是有转机的。”玉陌尘道。
　　褚沐看着沈师潼坐下后下意识地拿出手腕上的佛珠摸了一摸。
　　这与褚沐戴的圣玲珑不同，他戴的是真正属于僧人应当佩戴的佛珠。莲狐一族度化过幻邪后，沈师潼迫切地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可那群人什么都不肯说，于是他在门外跪了七天七夜，快要晕倒之际，他们当任族长只递来一串佛珠，同样也是对他的提示。
　　沈师潼看着手腕上佛珠笑了笑，暗搓搓地来了一句，“不会转世是个秃驴吧？”
　　所有人入场完毕后，纷纷起来，向最上方的人齐声道：“恭祝族长继任！”
　　玉陌尘与褚沐在桌子底下紧握双手。褚沐抬头望着他时，他也转过来看他，金色的瞳孔里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