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6、坠落

　　褚沐疑惑地问:“很久之前？你之前真有洁癖？”话已经说出去，褚沐不得不解释一番洁癖的意思。
　　透过玉陌尘的眼睛，褚沐看到了一种复杂神色，褚沐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玉陌尘听完褚沐的话，道:“不是洁癖。而且，现在也没事了。”
　　褚沐总感觉眼前这位白衣公子经历过很多事。
　　褚沐不想看到他那复杂的神色，道:“那我们现在是出了隐门吗。”
　　玉陌尘摇摇头:“没有，我们只是出了凤归山，我们还在隐门内。”
　　其实褚沐一直有个疑问:“你会御剑飞行吧，那为什么不用呢。”褚沐在凤族里看到很多弟子出行都会选择御剑飞行，而只有玉陌尘钟爱走路。褚沐还听到不少关于玉陌尘的消息，其中就有说道，玉陌尘的法力高深，凤族内无人是他的对手。
　　褚沐不是不喜欢走路，而是愿意去选择省时的方法。就像明明有车，却非要走路一样。
　　玉陌尘看了看星辰，又看了看褚沐，想要开口说，可是好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好，我不问了。走路也挺好，锻炼身体。”褚沐也不步步紧逼了，看来是有玉陌尘是有他的原因了。
　　“走路，可以聊天。”
　　“聊天？”褚沐一指自己，“和我聊天吗？”
　　玉陌尘眨眼，表示认同。
　　那一刻，褚沐竟然觉得莫名地开心。
　　这座镇比想象的要大，等褚沐他们还没走到一半时，天就黑了。褚沐挑眉:“我们要找个地方睡吗？”他看了看四周，虽然没有写上hotel，但是像是住宿的地方还是有几家。
　　玉陌尘带着褚沐就走到一家装修简单但又不失风雅的店。
　　这家店没有过分装饰，店上的牌匾写着“千帆过”三个大字。这三个字是用毛笔写的，笔风苍劲有力。褚沐不懂书法，可是就是感觉写得好看。
　　店名很有意思，看样子这个店主也是个性情中人。
　　一进去，小二穿着青色长衫，一副文绉绉的的样子。他向玉陌尘行了个礼，说了声：“少主人好。”
　　褚沐看到店内墙上挂满了字画儿，再看看玉陌尘风度翩翩的样子，和这里的风格简直如出一辙。褚沐吸了吸鼻子，早知道他待在中国的那段时间就该多学学琴棋书画什么的。
　　在小二的带领下，褚沐和玉陌尘走到了楼上。
　　小二恭敬地说：“少主人，您还是住雅间？”
　　玉陌尘点头转身看褚沐，褚沐正在上楼。一抬头又对上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玉陌尘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褚沐。
　　褚沐也不太明白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道：“我随便住就好了。”
　　“褚沐……住我旁边，可以么？”玉陌尘继续往楼上走，星辰上的银链发出了细碎的声音。
　　“噢，好。”
　　褚沐跟着小二来到了一间挂牌是“风”的房间，而玉陌尘的“雅”就在他旁边挨着。
　　褚沐推门走进这间房。他左看右看，房内有个书桌，桌上有笔墨纸砚桌边是书架并且摆满了书。屋内烧着龙涎香，香味在屋中环绕。
　　真是一点儿都没有现代气息啊……
　　褚沐直接忽略了那些书，走近了窗户，窗台边种着绿萝。这抹绿色格外地可爱。
　　褚沐将窗户打开，看到楼下街道的上男男女女，穿着各色的衣服。
　　褚沐感觉有种不真实之感涌上了心头。
　　十九岁生日前昔，他以Cometmorph为名黑进了美国警局局长电脑，删除了当时被FBI追击的恐怖组Blank的犯罪记录，也放出了他们几个线人。
　　当然，做完这些，褚沐获得了一笔不错的收入。并且也被列入FBI抓捕对象。这几年，黑客Cometmorph的名声越来越大，原因是这位黑客释放了不少被逮捕的恐怖分子，协助雇佣兵逃跑，并且还从警局的电脑里盗取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可惜，他们一群人查来查去都不清楚Cometmorph的真实身份。警察用各种途径去追踪这名黑客，可是一直被耍得团团转。
　　十九岁那天，他背着旅行包跟着几个超自然爱好者去了弗里敦州立森林。其实那天褚沐也只是闲得无聊想打发时间，刚巧那天还是褚沐的生日，反正他也不在乎这些，索性就跟着他们去探险。那几个爱好者因为来到了神秘的弗里敦州立森林而兴奋不已。
　　走到森林后，褚沐好巧不巧地和他们走散了。其实只要褚沐想，就可以知道那些人的具体方位。但听说这天会有流星，于是褚沐独自一人在悬崖边扎了帐篷。
　　褚沐把相机放在一边，正在煮自己的牛肉罐头，等待着流星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谁传的向流星许愿会心想事成的，明明，他想的，一次也没得到过……
　　“小沐。”一声熟悉的女声叫住了坐在悬崖边的褚沐。
　　褚沐起身站起来，看向后面漆黑的森林，他不确定地喊：“Janet？”
　　一个黑发女人从森林里走出来。褚沐非常诧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Janet结了婚后一直在中国待着。前两天Janet还打电话来让褚沐去中国过生日，不过褚沐拒绝了。
　　Janet走过来，面对褚沐，给了一个精美的礼物盒子，说了句：“小沐，生日快乐。”
　　“为……为什么你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中国么？”
　　“本来想直接到你公寓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你走的太快了。所以……我查到你的航班后就直接过来了。”
　　褚沐记忆中的Janet是个女强人，一向雷厉风行，没想到她单枪匹马就这么过来了。 Janet跑这么远竟是要给他庆生，褚沐苦笑了一下，但是内心是温暖的。褚沐收下礼物并拥抱了Janet，末了，在她脸颊亲了亲，说了句，“谢谢你，真的。”
　　褚沐当着Janet的面把礼物拆开，里面是两块琥珀色的吊坠，“哇喔，这么漂亮的两块吊坠。是要暗示我该交女朋友了么？”
　　Janet一下落泪，褚沐忙拿出纸给她擦，“喂喂，说好的女强人呢？亲爱的你怎么就哭了。”
　　Janet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小沐……你……你都十九了，要是姐姐知道你健康长大了，她在天之灵一定会开心的。”
　　提起褚沐的母亲，褚沐内心没有多少伤感。听说，他母亲Sherwell在他出生后不久，因为身体虚弱就死了，连张照片都没留下。小时候他倒是很想见，非常想见一见母亲，甚至，傻傻地给流星，给上帝许愿，一遍又一遍……可是，谁也没有实现他的愿望。
　　现在的褚沐早已经不是那个哭着要妈妈抱的人了，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是，只是单纯地想见一面而已。
　　褚沐父亲是名法国画家，但并不富有，天性爱追求浪漫自由。Sherwll死后没多久，他父亲再婚，娶了个开书店的犹太女人。再后来他父亲有了自己的画室，那个犹太女人也有了□□家自己的连锁书店。日子，仿佛过得很幸福。
　　从小，这个犹太女人把褚沐当做累赘，没有给他一个正眼，吃饭时也不让褚沐和他们一桌。父亲常年不在家，当然，他父亲知道这些也不管。
　　五岁那年，Janet与他父亲上了法庭。原因是Janet想要获得褚沐的监护权，这听起来十分冲动。
　　可诉讼失败，毕竟他父亲才是有直接血缘关系，并且他父亲也没有做过什么虐待褚沐的事。嗯对，冷眼旁观不是虐待。
　　Janet定居在中国，她时不时会跑来美国见褚沐。褚沐不忍心让她这么辛苦奔波，于是答应放假时会去她那儿玩儿。
　　后来褚沐才知道，每个月Janet都无偿向他父亲汇款，想要他们对褚沐好一些，哪怕一点点也好。可是那个犹太女人将所有费用自己存了起来，为自己家庭开支，将自己打扮得风光漂亮，甚至在上流社会有一席之地。
　　褚沐的父亲知道这些，仍然什么也没说，只因那时他也从中获得了不少利益。他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褚沐的学费也是Janet每隔一段时间给他的零用钱。到了大一点，褚沐则是自己出去打零工。
　　也是这时，他结识了一名不出名的黑客，这位黑客打扮得吊儿郎当，起初只是想给看呆了的小朋友炫炫技。但是没想到褚沐只看了一眼，便有样学样的解开了他一直没取得进展的的一个银行的金库密码。
　　褚沐也是第一次用电脑。于是这位黑客立马决定收褚沐为徒。而褚沐也比他想的学得还快，技术上很快就超越了他。简直可以称之为黑客天才了。
　　再后来，褚沐就成为了一名职业黑客。以Cometmorph 为名在□□上混得风生水起，但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这吸引了许多□□上的人求他办事。褚沐当然知道自己在犯罪，可他心里没有泛起丝毫波澜，就像在完成一个日常的任务一样，做完收工。
　　如果有神明的话，他大概会被惩罚吧。可是，他并不相信这些。
　　也正因为褚沐的天赋异禀，他有了资金搬出了那个无聊的家庭。一个有没有他都无所谓的家庭。
　　此时，褚沐看着Janet。对她充满感激，因为她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爱他的人。
　　褚沐在外人看来不是个冷酷的人，倒是很擅长交友，性格阳光。可只有Janet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把自己内心封闭了起来，谁也无法真正进入他的内心，就像一扇冰冷的门，碰不得，打不开。
　　因为里面，是封存起来的黑暗。
　　褚沐对谁都温柔，但其实这才是他的冷漠，对谁都无法敞开心扉，冷漠的温柔，对谁都没有真正信任。所有人，其实都是外人。
　　“小沐……你是Cometmorph，对吗？”
　　“是。不过，你怎么知道？”褚沐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被Janet发觉他也没有孩子做错事的愧疚或者慌乱。
　　“我有你公寓的钥匙，你忘了吗？”
　　褚沐自嘲，“看来我又忘了关电脑。”
　　Janet也不生气，“没事，我把它关了。”永远……
　　Janet突然从口袋拿出一颗夹心糖，笑着说：“吃吗？你表弟给的。”
　　褚沐接过来，看到上面印有rabbit的字母，想着他表弟小白还真是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
　　在中国待着时，小白总是缠着他，用别扭的英文和他交流。褚沐学了中文后，结果小白就更爱缠着他了。
　　褚沐挑眉，一口吃下去，嗯，很甜，很甜，糖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许久，褚沐迷糊间听到Janet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她一推……整个人落下了悬崖。
　　褚沐随即发现自己在往下坠落……浑身没有力气，一个手指也抬不起来。那一刻，流星从天空中划过，将黑发女人流泪的表情映得那样清晰……也照亮了，沉寂的黑夜。
　　褚沐看着Janet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黑点……再也看不见。
　　回过神，街道上的人变少了。时间也很晚了。
　　褚沐叹了口气。
　　J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