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28、念尸

　　“喂～阁主！我们来啦！”
　　褚沐看见沈师潼此时正站在房顶招手。
　　沈师潼这一出声，不少行尸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身上。
　　玉陌尘无暇说话，趁此机会把挡在他和褚沐面前的行尸全部消退。褚沐也没闲着，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第二次再做就信手拈来。化风为刃，切碎了不少行尸。
　　刘毅狞笑，“杀人爽吗？”
　　褚沐听到这四个字直接愣在了原地，刺耳的字眼深深击了他。浑身血液都冻住了。杀人？他说什么……他杀了……
　　一时间，褚沐听到四面八方都有人说话，“你杀了人……” “你杀了人呢～”
　　“褚沐！”
　　褚沐分神时，一左一右两个行尸同时朝他扑来，面目狰狞……一切都像慢镜头回放。褚沐小弧度地转了一下头，正好看见其中一个人的眼眶里空洞洞的……
　　玉陌尘用一只手把褚沐揽向自己，褚沐的背就直接撞向了玉陌尘的胸膛。玉陌尘紧抱住他，一脚踢左边的行尸，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右边的行尸直接用空出的手打了出去。
　　“褚沐，这些是非人之物，就在世上便会残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褚沐像个木偶似的听着玉陌尘讲。玉陌尘说了什么他听见了，可是内心却毫无波澜。
　　离愁清清楚楚听到那人的声音喊的……褚沐？而且那人声音也十分耳熟……
　　玉陌尘用干净的手抬起褚沐的脸，捏住褚沐的下巴让他张开嘴……玉陌尘从嘴中吹去一口淡金色的气团。
　　淡金色的气团吹进褚沐口中，褚沐的眼神一下变得清明，脑中警铃大作……四肢百骸的感官都回到了他的身上。比起杀人什么的……眼下这个更让人无法呼吸。
　　沈师潼站在房顶上，从他那个角度看两人是在成百上千的行尸团围攻下……亲……沈师潼捂住眼睛，感觉自己见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急急忙忙向仙苑向后喊，“祁哥！仙苑姐，别来！”
　　祁连看向仙苑，“石头说什么？”隔太远他没听清。石头这小子修得一身身轻如燕的法术，一人直接飞到了前面探路，把一众人直接甩得远远的。
　　“他说先别去。”仙苑拦住众人。沈师潼是仙苑看着长大的，他的话，仙苑不怀疑。
　　祁连，仙苑以及十几个天机阁的高手，站在了房屋百米开外。
　　褚沐清醒后猛地站起来，但是玉陌尘还保持着给他度真气的姿势。褚沐这一起身直接撞上了玉陌尘的脸，褚沐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上嘴唇碰到了玉陌尘的嘴，鼻子撞到了玉陌尘的鼻子……
　　“呜……”褚沐揉揉鼻子，真的有点儿疼。
　　玉陌尘双手手心笼罩了一团紫白色的雷电，他向周围散去。离得最近的一圈行尸直接被雷电击中倒下。玉陌尘欺身上前，一把抱起褚沐飞到房顶上。
　　褚沐稳定身形后，不太敢看玉陌尘。一颗心狂乱地跳。褚沐也有些懊恼，他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之前被鸡愁定住了不说，刚才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扰乱的心智……还……每次都让玉陌尘来救他。
　　地面上的行尸大部分是普通的念尸，连能飞的法术都没有。于是全都围在房梁地下，双手不断抓挠柱子，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沈师潼见玉陌尘和褚沐已经暂时脱险了，又急急忙忙喊：“祁哥！仙苑姐！快来！”
　　仙苑听清后，带着祁连自己十几个天机阁的人御剑飞行，很快接近了那座院落。
　　谁知当他们要靠近时，仙苑发觉空中有些不对劲，“停下！”
　　众人纷纷停止御剑飞行。仙苑捡起一块石子扔过去，那石子被阻挡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仙苑从长袖里放出一条白绫，把石子带回来。
　　那石子原本颜色洁白，现在一半都是青紫色，还有点儿被腐蚀的迹象。
　　“结界。”仙苑蹙眉，“这个不是一般的结界，恐怕，有尸毒。”
　　沈师潼看仙苑他们停在了门口不远处不知道一群人在干什么。
　　离愁站在行尸堆里睁开眼，她理了理自己的围巾。任何行尸本身都没有体温，她带不带围巾都感觉不到冷。但……这条不一样……
　　离愁已经布置好了结界，决定杀了这里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能跑。她环顾四周，除了那两个人外，房顶上又多了一个通风报信的，门口也聚集起了人。
　　玉陌尘……离愁还以为陈际给她招来的只是一些江湖术士，没想到把玉陌尘给招来了。真是天意弄人。
　　“褚沐。”玉陌尘见褚沐又安静了正要检查他是不是又受了念尸的蛊惑。
　　“啊，我在。”褚沐有些不好意思。他自然是知道玉陌尘刚才只是想解救褚沐，但是褚沐一清醒就看到玉陌尘那近在咫尺的脸庞……而且……两人的嘴刚刚……
　　褚沐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刚才只是无意碰到了……但……那触感在褚沐的唇上怎么也挥散不去……
　　“不要去想听到了什么，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分神。”褚沐没有对付行尸的经验，这让玉陌尘很是担忧。
　　“嗯。”
　　“行尸不入轮回，只有让他们回归死亡，才能获得新生。”玉陌尘看褚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怕褚沐心里难受。
　　“嗯。”褚沐很不走心的回答。他深呼吸了几次，想要平复自己狂跳的心，可是心脏完全不受控制。
　　对面房顶上，沈师潼正要飞去仙苑那里。仙苑用手势比了个停止，她刚才试着传音，结果发觉传不了。
　　沈师潼看明白了，天机阁有一套内部的手语，是专门用来对付无法说话的情形，发明这些手语的还是阁主。
　　沈师潼看仙苑比划，“不，要，过来。结界，有，毒？”
　　沈师潼明白了，但是阁主和褚沐都被困在了结界里。布下结界的人想必是想一网打尽……完了完了，阁主出不去，仙苑姐和祁哥也进不来。
　　祁连问：“怎么样。他听懂了吗？”
　　“嗯。”仙苑道：“我们这里没有能破坏结界的……而且，尸毒可不是说碰就碰的。”
　　仙苑从身上拿出印有水滴图案的封爻，那出一个很小的镊子把那腐蚀了一半的石子夹起来，“我现在试着配解药，待会儿需要九个人从九个方向把解药倒出去。”
　　仙苑吩咐，“祁连。给潼潼说，让他让褚公子配合我们，破坏结界。”
　　“褚公子还会这个？”祁连似乎想起了第一次的任务就是保护结界里的褚沐，结果后来结界被他破坏了。
　　祁连挑眉，不得了不得了。
　　沈师潼看到祁连正在给他比划什么，开始比划了一个词语“石头。”然后祁连比划“仙苑说”
　　沈师潼都快看哭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称呼……话说祁哥你就不能比快点儿么？
　　沈师潼看明白了，想要把这事通知给玉陌尘和褚公子。
　　问题是那两人在对面的房顶，这两栋房屋没有相连的地方。地面上又是一片密密麻麻行尸。
　　沈师潼蹲在房顶上，正在苦恼该怎么过去。他知道自己早就已经被人发觉了，但对方并不拿他当回事。沈师潼法力也不算高，若是直接飞过去，万一半空中被打了下来那就不好办了。他眼睛搜索了地面一圈，看到了躲在行尸堆里的那具厄尸。他也看到了离愁，和离愁对视。
　　离愁和他对视的那一刻，白色的瞳孔收缩。
　　很奇怪……束术对这个人……无效？
　　怎么会无效……这是离愁从未遇到过的事，比玉陌尘知道解开束术的方法还要让她震惊。
　　离愁眼睛紧紧盯住房顶上那个男子。离愁的眼瞳是惨白惨白的，沈师潼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
　　确实无效。离愁不清楚这人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本能地感到害怕……能抑制住荒尸的能力……难道……
　　离愁开始在众多行尸中寻找什么人，可是一无所获。她又看了房顶上的那人一眼。沈师潼一直蹲在房顶上想对策。他还没有学会传音，所以得亲自去说。啊啊啊，怎么想怎么头痛。完了完了。
　　早知道他就乖乖待在天机阁好了，还是陪果果一起去抓蝴蝶好玩儿一些。
　　沈师潼想来想去决定还是直接飞过去比较方便。他没有带法器，御剑飞行是不行了。于是他直接起身向对面房顶飞去。
　　离愁甩出一段绳索。沈师潼一个侧身，堪堪躲过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绳子被离愁用法术控制着，绳子一转，缠住了沈师潼的手。然后绳子像一条活蛇一样缠住了沈师潼，把他绑得像个粽子一样。失去了法力的沈师潼快速下落。
　　沈师潼觉得这绳子真是可怕，被缠上后，竟然用不了法术。不过更可怕的是……他正脸朝地……往下掉，“啊啊啊啊～要毁容啦～”
　　褚沐看到沈师潼正在自由落体，一紧张，直接操控起沈师潼身边的空气阻止他下落。
　　成功了。褚沐非常快速的控制了沈师潼周围的空气，把沈师潼托起，沈师潼就那么静止在了半空。
　　与此同时，玉陌尘手中的一簇凰火准确无误地朝离愁的位置飞去。
　　离愁对凰火心有余悸，朝一边躲开。
　　离愁站的位置行尸很多，凰火被她躲开却击中了一个念尸。那念尸没有思维，但是被凰火烧的滋味不好受。他开始乱窜，结果身上的火焰沾到别的行尸身上。
　　褚沐无暇顾及底下的行尸怎么样了，他要是一分心，沈师潼就得脸朝地摔倒地上。
　　沈师潼感觉自己躺在一块无形的地板上，特别好玩儿。沈师潼动了动手指……嗯？能用法术了。他把绳索一挣，绳子就掉下去了。他又重新运用法术朝褚沐飞去。
　　玉陌尘见沈师潼来了后，语气有些严厉，“贸然行动，你可知错。”
　　沈师潼被堵得哑口无言，低头认错，“属下知错。”
　　褚沐看不下去了，沈师潼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孩子，“陌尘不要这么严厉。”
　　沈师潼只是听说阁主带着他的朋友出了隐门，不过……他，他，他敢教训阁主？
　　“嗯。”玉陌尘语气缓和，“你怎么来了。”
　　沈师潼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然后一五一十地说了。
　　玉陌尘看向褚沐询问意见。褚沐道：“没问题。”
　　沈师潼暗中观察，难道，这位褚公子的来历比阁主还要厉害，所以阁主才会礼让三分？那……刚刚……沈师潼突然想起刚才他看见两人旁若无人地……亲……这，这，这简直不得了。沈师潼惊讶得张大嘴巴。
　　刘毅把浑身起火的行尸停下了，那几具行尸就倒在了地上，在一片熊熊烈火中变成了灰烬。
　　离愁怕玉陌尘再次用凰火，她从脖子上摸索出一个锁一样的挂饰。驱动法术，那锁中升起缕缕白烟。一个白衣少女出现在黛魇面前。
　　“雪儿！”褚沐看不清那少女的正面，但他凭感觉知道那是雪儿的魂魄。
　　雪儿天真地看看离愁，对眼前的女子充满了好奇。她歪着脑袋，四处看。雪儿对着离愁指了指天空，然后笑了起来。
　　“我们叫她，她会应吗？”褚沐看着雪儿围在离愁身边。
　　“不会。”玉陌尘也看到了这一切，“魂魄没有实体，她的这缕魂魄太弱了，能看见人，但是不能理解人的思维……而且……”
　　褚沐细细看着雪儿也觉得她和现在的雪儿相差太大，光是身高就矮了一个头。
　　玉陌尘继续，“而且，这恐怕是幼年的玉迦怜。她并不认识我们。就像是玉迦怜的记忆一样，很久以前，并没有我们。”
　　离愁知道玉陌尘的目的就是眼前这缕魂魄，她本来应该用此来威胁他们的。卑不卑鄙对离愁来说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她要杀了玉陌尘为榛榛报仇。
　　雪儿一指天空，然后纯净的笑了。离愁也看向天空，天空有许多繁星，一闪一闪的，就像是渔火镇的天空一样美丽，清澈……离愁眼睛湿润……一瞬间，没落与一世孤寂之感全部涌现出来……她想……她想回家……
　　这里距渔火镇实在是太遥远了，以至于离愁绝望地认为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走到哪里，抬头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天空，但是一起看天空的人却再也不见了。
　　你们……在哪儿呢？
　　雪儿歪着头，看到离愁哭了，用手给她擦眼泪。但是自己的手像烟雾一样直接穿过了离愁的脸。雪儿很惊奇，又把手拿回来，重复几次都是这样。
　　“小姑娘，谢谢你啊。”离愁也对雪儿投去一个笑容。几十年如一日，回头发觉自己仍是一个人游荡在这世间，那种感觉，太过悲凉。
　　雪儿做了一个鬼脸，想继续逗离愁笑。
　　院落外，仙苑调好了解药，分给九个人，地面上八个方位，祁连带了一瓶从天空上往下倒。
　　九个人一起倒下解药，药水顺这结界流下。空中的颜色变了变，由无色变为青紫，再变为绿色，再变为无色，隐隐有光的涟漪。
　　仙苑看到结界没有被破坏，暗想难不成她猜错了褚沐的能力……还是……结界里遇到了什么状况？
　　褚沐气的想骂人，雪儿的魂魄竟然在这里。这样一来，他们就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
　　刘毅在地上哈哈大笑，“孬种，你他妈下来啊！我看你就是个臭婊子！死贱人，你除了向男人搔首弄姿还会他妈干什么？”
　　刘毅已经疯狂了，市井之徒，脏话连篇。也不知道他骂的谁，反正到最后越骂越难听。褚沐有些没有听懂，但也知道那些不是好话。褚沐也不在意，跳梁小丑，何必动怒。
　　褚沐一瞥，玉陌尘左手是紫白色的雷电，右手是金色的凰火。
　　“陌尘，冷静。”
　　玉陌尘声音冷得冻死人， “我让他闭嘴。”
　　“不不不，陌尘冷静，雪儿还在离愁那里。”褚沐像是哄孩子一般劝着玉陌尘。玉陌尘很吃这一套。
　　“我靠，老子忍不了！”沈师潼越听越来气，“下面那个孙贼！你他妈嘴放干净点儿，不要像吃了屎一样乱喷！”
　　刘毅听到沈师潼骂他，怒火攻心，开始狂骂沈师潼。沈师潼这小孩儿也不能忍，脾气上来了就抑制不住。骂着骂着就飞下了房顶。
　　褚沐：“……”
　　刘毅见沈师潼下来了，召集几十个行尸就向沈师潼扑去。玉陌尘见此状况，立马把手中雷电弹出去。褚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改用利风试图护住沈师潼。这么做超级耗费灵气，褚沐又感觉自己的筋脉一阵阵刺痛。褚沐也不是服输的人，这点儿疼痛他还是能忍的。
　　玉陌尘见褚沐脸色不好，“褚沐，停下。”
　　刘毅已经被怒火气红了眼，行尸的行动也比以前快了很多。一大部分被玉陌尘和褚沐给阻挡了。不过……万事皆有意外……
　　一个行尸趁乱靠近沈师潼，手中举起一截尖尖的断木，从沈师潼后背举起，狠狠刺下。
　　褚沐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