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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 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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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试成绩出来的这几天里,平阳府并不平静。
有学子联名上了衙门,求学政大人为他们伸冤。
事情说来也好笑,这些人试图作弊被人骗,反到想让主考官给他们要个说法。
当然,他们不会说自己买考题被骗了,说的是平阳府中有人打着学政大人的名义贩卖考题,姿态嚣张,如果不加以管束,恐怕对学政大人的名声有碍。
不管学政信没信,事情闹大,官府就一定要管。
第二天,府衙出面抓了几个人扔进牢里,算是给那群学子一个交代。
但那些人并不满意,他们的目的从来不是抓人!这边人刚扔进牢里,另一边书生们就堵在衙门外面,说被抓的人不过是小喽啰,抓了也无济于事。
他们还说卖试题的不止一拨人,卖的东西也有真有假,其中就有真正的考题!
这群书生人数众多,说话互相应和,外面还有许多闲着没事干来看热闹的,府衙就算想把他们的嘴堵住都不行!
无奈,知府大人只得升了堂。
涉及到科举舞弊,就不是随便抓两个人能处理的。那群书生为了重考,在大堂上一口咬死见过真试题,还拖出来几个倒霉蛋,说他们亲眼见过这些人买了考题!
倒霉蛋的人选中就有谢朝。
谢朝人在家中而天降横祸,莫名其妙就被官兵给抓了。
苏瑶听闻官兵到来急匆匆赶回家,就见谢朝被绑缚着站在一边,屋里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
“这是怎么了?!”
“没事。”谢朝脸上没有担忧的神色:“听说有人检举我考试舞弊,他们来查查。”
苏瑶一下瞪大眼:“怎么可能!”
谢朝对她笑笑,权做安慰:“别担心,清者自清,大人会查清楚的。”
那些人在谢家里里外外翻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只把谢朝带走了。
苏瑶一见他们离开就跟了上去。官兵们有车,比人走的快。
眼见着那些人快要走的没影,苏瑶一狠心,直接拉来铺子门口准备卸货的驴车,抽着鞭子赶过去。
到底是慢了一点,等苏瑶赶到府衙时,谢朝已经被带到了大堂上。
衙门外围了三四圈人,把门档得水泄不通。
苏瑶废了老大功夫才成功挤进去,刚站稳就听旁边以为大婶指指点点:“这个人哦,考试作弊被抓了。”
“他没有!”苏瑶急忙解释,说完才看见大堂里不止有谢朝一个。
那大婶睨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没作弊?”
苏瑶瞪了她一眼:“我就知道没有!”
两人没吵起来,因为堂上知府开始问话了。
这案子说麻烦是麻烦,说简单却也很简单。
麻烦的地方在于科举舞弊的名头,与来闹事书生的人数,若是处理不好被人捅上去,知府和学政的乌纱帽恐怕难保。
说简单,则是因为那所谓的考题是怎么回事,知府心里一清二楚,这群书生虽然在闹事前对过话,但只要是假的,就一定能从中找到破绽。
果不其然,只问了几个问题,那些人就漏洞频出。
知府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你说亲眼见到谢书生于六月十五日戌时买到考题,并且两人于角落处密谈了半个时辰?”
“是。”乐南垂首:“当时天色已晚,我见二人鬼祟,就多留心了一番。”
知府又问:“你可知什么时候关城门?”
乐南茫然,不知道知府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学生不知。”
知府笑着说:“是戌时二刻。”
“谢书生家住三千桃林旁,离城门将近十里地,你是如何在戌时听到二人密谈,呆了至少半个时辰,又能赶在戌时二刻前进城呢?”
乐南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谢朝竟然不住在城里面!
“大人、大人!”乐南眨了好几下眼:“当天他……他没有……”
“你是说他没有回家?”
“对、对!”乐南猛地点头。
“那你说说他住在什么地方。”
乐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但是这种时候,也容不得他退缩,索性编到底:“在……在祥福客栈……”
“行。”知府吩咐:“去把祥福客栈的掌柜叫过来。”
衙役领命,乐南跪在地上,深青色的衣袍从身侧飘过。他动了动手指,手心里湿乎乎的。
祥福客栈的掌柜事先拿了这些人的钱,答应帮他们佐证,可到了堂上,几板子打下去,就把之前的承诺忘了一干二净。
“大人、大人我都招!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是他们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说假话!”
掌柜伏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就饶了小民这一回吧,家母病重,急需银子来看病,小民也是被逼的!”
知府问:“你还知道什么?”
那掌柜被吓破了胆,哪敢隐瞒,知府一问,他就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群书生自认为谋划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他们的谈话早就被小二偷听过去,小二又告诉了掌柜。于是现在,他们的计划就原原本本的落入了知府的耳朵里。
“好啊!”知府能猜出来一点这些人的想法,却没想到他们这样胆大。
自己买考题也就罢了,考砸了竟然还妄图挟持民意逼着重考院试!
知府气的摔了茶盏:“就你们这为了一己之私胡乱攀咬的性子,进了官场那还得了?”
底下人喊冤:“大人,我们是冤枉的!你不能听这个掌柜一己之言啊!”
知府却没心思听他们讲这些废话,直接让人拉下去各打了二十板子。随后学政那边也给了处置,取消这些人的院考资格,并且十年内都不得参加科举!
一场闹剧般的舞弊案就这么草草首场,除了给平阳府的百姓们多了点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案子结束的第三天,院试复考的名单出来,谢朝和乌西的坐号都在上面。
复试只有八十人,全都集中在一个考场,由学政大人亲自监考。
学政在上面坐了一阵,便走下来四处查看,被他靠近的学子全都如临大敌,连手脚都是僵硬的。
他转了一圈,看了好几个人的卷子,在谢朝旁边停下。
谢朝也微微一惊,但很快便调整好,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写着策文。
学政大人在谢朝面前停了挺长一段时间,才缓步离开,之后便一直坐在案后,没有再起身。
太阳落山前,考生们交了卷,分次走出贡院。
乌西在门前伸了个懒腰:“可算考完了,真不想再来一次!”
从二月的县试到六月的院试,这半年时间,精神时刻紧绷着,如今考完,便好像脱掉了厚重的棉衣,从里到外都松快起来。
乌西还没高兴多久,谢朝就给他泼了盆冷水:“秀才也不是顶点,往后还有官学考试、乡试、会试、殿试,且长着呢。”
“嗨,你别说了!”乌西一听到考试就想叹气,不过谢朝话里的寓意好,他想想又高兴了:“也对,这些都经过一遭,才不枉这么多年苦读啊!”
感叹了一番,乌西又要请谢朝吃酒。
谢朝还是没同意,说要等成绩下来。
“现在吃酒才能吃的尽兴嘛,要等院试出了成绩,万一你我没考上秀才,哪还有……”
乌西在谢朝平静的注视中消了声,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说错了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说这个万一吧……”
“好了。”谢朝不想听他说话:“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乌西张手:“酒……”
“等中了秀才在说。”
“那万一……”话出口便失了声,乌西咽下口水笑了笑:“没事,妹夫你先回去吧,帮我跟三妹问好。”
院试复考到发案的这段时间,是谢朝最清闲的时候。
仿佛卸下了胆子,一下子就空下来。文章什么之前写了太多,如今谢朝也不太愿意碰。于是每日除了看看书,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写话本了。
话本比文章简单许多,谢朝写的飞快,一日最少能写两三回。
写了十来天,加上之前存下的,又够装订一本。
谢朝把书拿去平阳府的集文轩,又拿回来五两银子。
因为上一册的话本卖的不错,这次书铺给的分成要高上一些。从原本超过两百册每本给一百二十文钱,变成一百四十文。
这点钱对于如今的谢朝来说不算什么。
苏瑶的铺子上了正轨,一天最多赚过上百两银子,她对谢朝向来大方,出手就是十两银子防身。
不过自己赚的和妻子给的总归不一样,谢朝舍不得花苏瑶给的防身钱,用的笔墨纸砚仍旧是比较差的。对写话赚本来的银子却从来不手软,五两银子拿到手里没多会,就变成了几包糖糕与一个银镯子。
毫不意外的,这些东西拿回家,又受到苏瑶的一顿埋怨,说他乱花钱。
这话谢朝听了不止一次,早就不当回事了,面上认真附和,其实根本没往心里去。
……
临近发案,谢朝开始紧张起来,连话本写的都少了。
苏瑶也紧张,她出门多,每次进城的都要去贡院门口转一圈,仿佛能透过紧闭的大门看到秀才名单一样。
时间过的格外缓慢,终于到了发案那天。
这天天还没亮,谢朝就起来了,吃完饭也没到出门的时候。
苏瑶说:“要不去看看书?”
谢朝点头,书拿在手上,其实一点都没看进去。
好不容易等到时间差不多,夫妻两个一起出门。
进了城,苏瑶呆在车上,谢朝下去看告示。
他心情急切,下车后却又有些踌躇,纠结一番问苏瑶:“若我这次没中怎么办?”
“那就下次再来啊。”苏瑶说的理所应当:“又不是不能考了。”
她的话给谢朝吃了颗定心丸。
“你说得对,这次考不上下次再来就是了。”
谢朝点头,眉间沟壑平复,整理了下衣服,昂首大步向贡院走去。
这次贡院外的人比上回少了许多,除了参考的学子还有一些看热闹的。
谢朝去了没多会,贡院就开了门。
他被乌西一把抓着挤进去,凑到告示前。
告示上的红绸还没有摘下来,乌西捂着胸口:“我有些不敢看。”
不管看不敢最后都得看,到了时间,衙役一把拉下红绸,写着四十个名字的告示出现在众人眼前。
乌西吃了教训,这次从三等开始看,看到二等,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好还好,增生也不错。”
能中秀才他就挺高兴,开心完又来找谢朝的。
这次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乌西心里有点发慌。他眼睛死死盯着告示,从二等看到一等,终于在最后一个看到了谢朝。
真好,妹夫也没落选。
乌西咧开嘴,刚笑开又反应过来,他是从后往前看的,谢朝是最后一个名字。
那不就是说谢朝又是案首?!